四年前,公安副局长易衷逝于扫黑行动中,去世时已经病魔缠身。
如今又一轮扫黑行动即将打响,在最激烈的角逐开始之前,陶林决定先来悼念一下老师。
放下鲜花,他重新挺直身子。
“我曾经觉得,我一定是老师最值得骄傲的学生之一,可是今年,我这样高傲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动摇。”陶林低头看着这座干净的墓碑,轻声说道。
“你一直是易老师最骄傲的学生啊!我明明比你更早成为她的学生,可她嘴里对你的夸赞,比我的多得多。”余子江立刻接了话。
陶林听罢,立刻摇了摇头。
“其实你才是一个好刑警,我不是。”他说。
“因为我总是在一厢情愿地推理,有时候靠知识,有时候其实仅仅只是对人心的揣测。我犯了这么多致命的错误,每一次都会让她觉得失望吧。”陶林接着说道。
“你只是在尽全力救人而已。”余子江拍了拍陶林的肩膀,他没有转过头,而是虔诚地注视着面前的墓碑。
“你总是在挣分夺秒,总是在众多【不可能】之间游走,又总是在最深的沼泽里救人一命……你做的是我们都做不到的工作。他最贴紧人心、最黑暗、最绝望、也最有新生与救赎。”余子江说。
“我还是那句话,你从来不是失败的,我们都为你骄傲。只是人生难免会有遗憾,就像易老师,到死都没有解开姚楠警官的死亡之谜。”他最后说。
“人生……总有遗憾……”陶林听着余子江的话,他低了低眼眉,呢喃起这句话来。
他不经意将手深入口袋,指尖忽然触碰到了自己的钥匙,钥匙上还悬挂着一颗陈旧的弹壳。
陶林想起了什么,他把弹壳连着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举到面前的一刹那,他清楚地看到子弹上镌刻的两个字母——
yn。
姚楠,易衷老师生前的挚友,年轻时牺牲在一场抓捕行动当中,由于姚警官的死状诡异,许多现场细节也无法对应嫌疑人的供词,虽然案子已经结案,但易衷一直对这个案子的真凶保留意见。
时间匆匆过去降临二十年,易衷老师的怀疑没有得到证实,在她闭上眼睛的前一秒,兴许都觉得姚警官死不瞑目。
陶林忍不住捏进了手上的子弹壳。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拿到这份旧卷宗再看看。”陶林忽然说道。
“啊?我在开导你呢,你的思续怎么又飘到工作上去了?”余子江无奈道。
果然啊,让陶林摆脱郁闷的方法,就是把一个新的案件摆在他的面前。
只要他全身心投入工作,注意力就不在心中的伤疤上了。
“你没想过帮师父解决这个遗憾吗?”陶林问。
“我当然想过了,但我手上的资料也不多,这盖棺定论实在是难推翻。”余子江摇了摇头。
“有时间我会看看的,你只顾把能找到的资料给我就行。”陶林接过话来。
“好,我一回去就给你找档案去!”余子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重新低下头,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轻声地呢喃了几句。
“请老师保佑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平安顺利。”
余子江总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他没有那么多感慨和惆怅,只有最朴素的愿望。
在余子江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虔诚祈祷的时候,陶林往身边看了一眼,也跟着闭起眼睛来……
同天晚上,酒吧街knife酒吧——
在展沉拉出的悠扬大提琴声中,酒吧的生意愈发红火。
门开了又闭,无数青年人在此停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酒吧里会迎来什么客人。
碰杯、欢笑、谈天说地……秦幺在凌乱却欢愉轻松的氛围中辛勤工作着。
“秦老板。”突然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声而来。
秦幺猛一转头,快速寻找着那个声音的主人。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打扮得西装笔挺,虽扯着笑意,但依旧能露出威严气质的男人朝吧台的方向走来。
“莫时秋?”秦幺有些诧异。
自从去年十一月陶林和余子江把他带到酒吧短暂聊了会天以后,这家伙就再也没有来过。
这次不仅突然造访,还是一个人来的,着实让秦幺觉得奇怪。
在秦幺诧异的眼神中,莫时秋坐上了原本专属于陶林的吧台卡座。
“你看看你要喝点什么?”秦幺下意识地递来酒水单。
“我今天就是过来找你谈事儿的,就不喝酒了。”莫时秋摆了摆手。
“那就随便来杯气泡水啰!”秦幺耸了耸肩。
面对莫时秋,她还是得讲究一些待客之道。
秦幺一招手,和店员快速说了几句话,便重新转头正视莫时秋,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漂亮的弧线。
“有什么指示呢领导?”大抵是秦幺实在是太漂亮了,只要她打趣地开口,就能让人误以为是艳美的调情。
“我打算在你这安排点人。”莫时秋直接了当地说道。
“你怎么忽然有这种想法?”秦幺疑惑地笑了一声。
“为了给你必要的保护。”莫时秋双手环抱着,严肃回答了秦幺的问题。
“可我这里从来不缺年轻力壮能打的人。”秦幺笑着回答,她还是没懂莫时秋的用意。
就算现在余子江手上的案子收网在即,秦幺也觉得自己不必对【报复】过于担心。
“如果你想保护我,大可不必花费警局的人力,我自己完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我的顾客。”秦幺一脸不以为然。
“无论你是否在理,是否出于正义的目的,你的人打架总归是违规的。”莫时秋直接把话放在了台面上。
这时气泡水也做好了,晶莹的饮料推到莫时秋面前,秦幺便赶快打发走了店员。
“你是觉得现在情况危急,顾繁森会对我下手是吗?”秦幺一弯腰,屈臂把自己的下巴撑住,手肘抵在吧台的大理石桌面上,直勾勾地看向了面前的莫时秋。
“领导能这么关心我,我还真是感动,可我还是得谢绝你的好意,因为我不喜欢占用不必要的资源。”秦幺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在r城中心广场发生的枪击案中,我听说你说了你要警号重启。”莫时秋举起杯子喝了口气泡水,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
“确实有这事儿,那是紧急情况下我必须做出的选择,当时许严的安排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秦幺重新直起身子。
“我知道你之前是一支非常优秀的标枪,手上的人脉和资源肯定也都还在,能力也没有任何衰退的迹象,所以我想正视邀请你重回岗位。”莫时秋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团成一团的纸条,递进了秦幺的掌心。
秦幺立刻警觉起来,确认旁边没有闲人,她才小心把把这张纸条徐徐展开。
只见皱巴巴的纸面上清晰地写着两个字——教父。
这是上头批下来的新代号。
“我很愿意帮你,但一个已经暴露过身份的标枪,就已经废了。我能活着是因为我们赢了,我不知道我自己还能不能胜任这种藏在地底的工作。”秦幺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字条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中。
“你不用完全深入地底,只需要管理这个情报站,监控手上每条线的动态。”莫时秋说。
秦幺是听懂莫时秋的意思了,他是想把这间酒吧变成一间信息输送中枢。
“蒋一楠的去世让我明白一件事儿,卧底的终端不能是警局,否则他很容易暴露。他的终端必须是一个忠诚的【普通人】,你们要有约定俗成的暗号,让信息不那么暴露。就算有一天情报被截取,我们的卧底也能够有解释与回旋的余地。”他说。
秦幺听到蒋一楠的名字,忍不住惋惜地低下眼眉,这样一位优秀的警官去世,她实在觉得心疼,也彻底理解了莫时秋的用意。
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莫时秋。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相信你一如从前,会出色地完成所有任务。”莫时秋又一次举起桌上的玻璃杯。
“之后就就是我的长官了对吧?总不能……是许严那家伙。”秦幺歪了歪头说道。
她故作一副嘲讽的样子,特别是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鄙夷,逼得人心里发毛。
“不是我,是余子江。”莫时秋摇了摇头,在将苏打水一饮而尽后,把水杯推回了秦幺面前。
谁知秦幺冷笑了一声。
“我倒是不求什么名利,但余子江之下就只是普通警员,到时候压不住人,你真想让我凭【实力】服人吗?……”秦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故意拖长了后半句话的声音,谁都听得出她的言下之意。
“放心吧!”莫时秋一感慨,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快了。”他最后说了一句,彻底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秦幺看着莫时秋的背影,一歪头双手环抱起来,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看来我余哥终于要拿到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