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一,主楼晚自习的值班老师是汤富泉,主楼的学生称今天为“黑色星期一”
虞姒身子站在教室内,双手扒着教室后门,刚探出头就被汤主任一嗓子吼了回去。
“看什么,是不是还想出去给我惹祸,回去上自习!”
虞姒撇撇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肚子咕噜噜的叫一声,她就叹气一声,引的封景频频回头看她。
“怎么啦,几分钟没见,你成林黛玉啦。”封景双手托腮,微微下垂的狗勾眼亮晶晶的,“你有什么烦心事啊?”
虞姒下巴抵在手臂上,另一只垂放在桌面的手握成拳:“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早晚把食堂连窝端起。”
食堂流水线的饭菜太难吃了,虞姒不想来上学,它需要负百分之六十的责任。
时礼和封景的视线有一瞬间的重叠,在时礼动作幅度小到可以忽视的摇头后,快速分开。
封景歪头,显然不太赞同时礼的想法,但谨慎起见,他也无话可说。
虞姒漫不经心的观察着,眼皮半睁半合,看来,这两人之间也有秘密。
不对,是整个北大实验班都有共同的秘密,除了她。
但这并不重要,她现在只想搞点儿东西吃。
“时礼,我要请假。”少女的声音慵懒漂浮,像阵隐欲的晚风,抚过心口,填满空寂虚无的残缺。
时礼微微一怔,侧过头望着她。
只是望着她,心里蓦地升起一层翻卷的浪,顺着情愫浮游。
片刻,才回神,从书桌内翻出袋软糖丢给虞姒。
这是…封口费?少了点儿吧。
他这是哄小孩儿,还是打发要饭的呢?
虞姒到底是没忍住,扬起最冷的脸,说着最软的话:“我饿了,我要吃草莓。”
哪有冷脸美人喜欢吃草莓的。
时礼知道吃草莓是借口,她就是只关不住的蓝翅蝶,一心扑在笼外的自由世界。
“我给你买。”封景翻出手机,点了个生鲜外卖,预订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时送达。
他回头从书桌里翻出盒草莓味的百奇,打开才发现只剩一根了,“周书逸,你丫又吃我饼干。”
周书逸向后一靠,双臂交叉搁在头后,“食堂饭难吃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放学再给你买两盒。”
封景拿起最后一根涂层饼干,送到虞姒嘴边,万千笑意在眼底温柔焚烧。
谁能拒绝笑眼小狗勾呢?
虞姒快饿晕了,一口咬在饼干上,抬眼等着封景松开饼干。
封景对上她贪餍的眼神,心跳如擂动的鼓点,颈间的喉结随着她呼吸的频率上下滚动。
蓦地,脸颊红得发烫,连带体温也升高了几度。
时礼微不见闻的勾起唇角。
可真会钓人啊,虞姒。
“咳咳——”
体育楼的德育主任陆文洲突然出现北大实验班的后门。
虞姒闻声转头,声音染上了雀跃:“粥主任,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陆文洲长腿一迈,走进班级,将请假条放在虞姒的书桌上,“你哥来了,有事儿找你。”
封景抬眸问道:“你还有哥哥啊?”
“没有。”虞姒只有一个亲姐姐叫虞烟,人不在国内。
等等,虞姒确实有个哥哥。
///
夜晚,霓虹随着车流涌动,盏盏柔光钻出玻璃窗,温暖了这座由钢铁筑成的城,这样的周而复始是最为温柔的。
二中正门街对面。
白蓝配色的劳斯莱斯藏匿于夜色之中,依稀可见有个高挺修长,雕塑比例的身影倚靠在车身上。
指间烟雾升缭,模糊了那张脸,却可以从男人辨识度极高的嗓音,得知身份。
“小虞,来。”
“别这么叫我,我跟你不熟。”虞姒从见到闻礼就垮着张冷脸。
闻礼不恼反笑,绅士的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请她上车。
虞姒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头也没抬,冷淡的说:“不必了,有话快说。”
“上车,这地段人多。”
闻礼抬手,替虞姒整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顺势在她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上捏了捏,“瘦了很多,没有好好吃饭吗?”
那双多情又冷漠的桃花眼,像是透过虞姒在看另一个人,似乎这样才能填满血肉中的空洞。
又在拿她当替身!
“这与你无关。”虞姒眯起双眼,冷脸打掉闻礼覆在她脸颊上的右手。
闻礼温润一笑:“不上车吗?还想跟我一起上热搜?”
no上热搜no
这方法闻礼百试百灵,虞姒几乎是飞进车里的。
白蓝配色的软顶跑车在城市内道穿行着,一帧帧光影模糊的城市夜景从眼前倒退。
约二十分钟后,车辆停在一家未开放营业的蓝调酒馆前。
闻礼替虞姒推开那盏“吱吱”作响的木门,酒香溢了满怀:“这是我朋友的店,今晚不营业。”
屋内烟雾缭绕,灯光昏沉沉的,老式钨丝灯泡散着暧昧的暖黄色光线,空气中盈着股陈酿的酒香,夹杂着淡淡的薄荷烟草香,异常迷醉。
吧台处,身穿黑丝绒吊带长裙的丰满女人,扑在西装革履的男人怀中,两人随音乐摇晃着,时不时交换个细密绵长的吻。
虞姒头皮发麻,仰头看向闻礼:“您确定要带未成年来这儿?”
“这里没狗仔。”
闻礼坐在吧台前,对着正在跳舞的女人打了响指,“舒娆,一杯威士忌,一杯…”
“牛奶。”
虞姒环视一周,目光触及到玄关处尺度爆棚的黑白双人写真,触了电般光速收回,直奔主题:“我很忙,五分钟内说完。”
闻礼轻笑一声,起身走进玄关,出来时手中多了个文件袋。
他从衬衫口袋里拿出根钢笔,在文件袋背面写下一串地址,将文件袋推到虞姒面前:“送你。”
“这是什么?”虞姒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又将文件袋推回闻礼面前,“我不要。”
闻礼不厌其烦的跟虞姒推让了几个来回,“你先打开看看,再决定要不要。”
虞姒打开文件袋,拿出叠A4纸,借着微弱的灯光才看清加粗的标题
——版权转让合同
闻礼替她买下了在克莱因蓝创作的三张专辑的录音发行版权。
他当初因为喜欢《暗涌》的主打歌,要重花金买下整张专辑。
但《暗涌》是虞姒写给自己的专辑,就算教会他唱法,他也唱不出味道。
没有真正经历过,就是无法跟词曲产生深层次的共鸣。
闻礼连哄带骗大半年也没拿下,如今怎么舍得归还给她。
虞姒接过舒娆递过来的牛奶,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咕咚咚的喝下了小半杯。
她舔舔嘴唇,抬起眸,声音如今晚的月色般清冷:“你不用通过对我好,来弥补你对我姐的伤害。”
闻礼是虞烟的前夫,两人是青梅竹马,早早就确定了关系,家里知道时他们俩已经领证四年了。
现在分居两国,谁也不肯主动联系谁,成了彼此口中不愿提及的过去。
虞老爷子离世后,是虞烟让虞姒感受到自己是被明目张胆的偏爱。
她知道虞烟离开时已经遍体鳞伤,闻礼就是那个施.虐者。
他把对虞烟的爱全部转移到虞姒身上,想借此补偿不在身边的爱人,虞姒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
“她要回来了。”虞姒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你最好把你的烂桃花擦干净。”
眼前的少女气场全开,眉宇间溢着股强势的英气,攻击性极强,像只獠牙锋锐的炸毛小老虎。
可惜,还没断奶。
闻礼笑得十分宠溺,将文件袋翻到反面,指尖在未干的墨水印敲了敲:“这是我在二中上学时住的公寓,市中心离学校太远,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四合院也不安全。”
“周六就搬进去吧,东西很全,还有间录音室,密码是你姐的生日。”
他也知道了。
虞姒刚想拒绝,就听到闻礼绵里藏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也是你姐的意思。”
虞姒眼睫轻颤,低头将合同收进文件袋,从手机壳内抽出张银行卡,扔给闻礼:“我不想欠你的。”
“你知道我不会要你的钱。”闻礼将银行卡塞进虞姒的上衣口袋,“我年底世巡演唱会,给我当场嘉宾,打几场鼓就成。”
闻礼向来很宠爱虞姒,Martin发行了一款全球限量50只,售价百万人民币的民谣吉他。
虞姒只是无意间提了一嘴,闻礼立刻找朋友给她买了一把。
闻礼的要求很简单,虞姒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如果你愿意,可以签进我的工作室,唱歌还是继续玩乐队都随你。”
闻礼全都知道,他想把她接到身边护着,就是个热爱摇滚的天真小孩儿,没必要接受那么多非议。
他早就邀请过虞姒了,她很清楚跟着这个娱乐圈顶流,资源热度会远超现在百倍,成名只是一念之间。
但她拒绝。
她只是想玩摇滚乐,纯粹而热诚。
虞姒拿起文件袋,起身离开,走到店门口时被闻礼叫住。
“不跟哥哥说再见吗?”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像仲夏夜里的白日梦,悠长而缠绵。
还拿她当替身,没完没了。
虞姒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说:“再见,哥哥!”
“我送你?”
“您可歇歇吧!”
///
虞姒坐在回学校的计程车上,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个自由国度。
“嗡嗡嗡——”
放在校服裤子口袋的手机振动着,大腿被震麻了半边,虞姒才接通电话。
“姒,你没在学校吧。”电话那头的人是黎知,“聊聊吗?我在咱常去那家露天烧烤店,来吗?”
虞姒没说话,黎知等了两分钟才小声补充:“池也也在。”
“别让她来,我不想见她。”池也黏糊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听筒内传来。
虞姒眨眨眼,抿住唇,无奈的耸耸肩,“既然他不想见我,我就回学校了。”
“你敢!”池也的醉意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反正我不想看见你。”
鸭头,诚实一点。
虞姒似笑非笑的语气,像漂浮在夜空的星点浪漫,抓不住:“那…我晚点到。”
“她来我就走!”池也的声音穿透了话筒,直戳戳的钻进虞姒的耳膜。
这人明明心里是想见她的,嘴上倒是不肯饶人。
——死鸭子嘴硬
黎知捂住了池也持续输出的嘴,沉声道:“闭嘴吧,是不是你哭着喊着要人家给你个解释,死傲娇…”
虞姒到达露天烧烤店时,池也已经喝成一滩烂泥,面红耳赤的趴在餐桌上浅眠。
她坐在他身旁的塑料椅上,拍拍他微微发热的脸:“池也,醒醒。”
池也短暂的回神后,拿起外套就要走,被黎知用力按在椅子上,“至于吗?人都来了还耍什么脾气,坐下。”
黎知叫来服务员,目光扫过菜单,点了堆虞姒喜欢吃的后,抬头看她:“喝酒吗?”
虞姒咬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我没事儿不喝酒。”
“有事儿呢?”酒后吐真言,黎知就是想探探她心里的底儿。
“有事儿直接报警。”虞姒太了解黎知了,他睫毛一眨,她就知道他想干嘛,“我要果粒橙。”
黎知拦不住池也和虞姒这两个倔驴,只能任由着两人,你一杯果粒橙,我一杯百威,来往十几个回合。
池也瘫趴在餐桌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虞姒,你这个叛徒,说好一起重筑国摇盛世,你自己倒先跑了,为什么!”
虞姒不言,默默喝下一满杯的果粒橙。
“你知道你背叛的是什么吗?是热爱,是理想,是信仰,那群混球儿为了浮名虚利抛弃你,是他们眼瞎,你有必要为了他们要死要活吗?”
“我没有要死要活。”虞姒只是迷茫,像是浓郁晨雾里的一片云,被吞噬,却无法反抗。
“你有!”池也说到气头上,拍着桌一站起来,“你根本没拿我和荔枝当朋友,有事儿总憋在自己心里,不急死别人不罢休。”
虞姒叹了口气,疲倦的揉揉太阳穴,她一直不愿意把负能量带给身边的朋友,他们不是垃圾桶,没必要接收那些情绪垃圾。
与朋友相处应该是自在,快乐的,过于沉重只会压的各自喘不过气,一拍两散。
她从小到大身边就没什么朋友,能遇上志同道合,总是包容她的黎知和池也,是她最大的幸运,维护起这段关系更是小心翼翼。
黎知何尝不知道她的小心翼翼,他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如父亲一般轻抚着她的后背,语调包容而温暖:“回来吧,这场暴雨我们陪你一起淋。”
虞姒需要时间,需要等待,等待她与那个被抛弃的,不够自信的自己握手言和。
半晌,她才抬起头,声音嘶哑:“等一等吧,我现在很累。”
池也听了这话刚压下去的火,又腾的一下燃烧起来,大声喊道:“是不是得像我暴打江白辰那样欺负你,你才肯回来?”
黎知捂住池也的嘴,弓着身子给被大嗓门打扰的其他人赔笑道歉。
“是你把江白辰打住院的!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架能解决问题吗?”
虞姒皱起精致的眉,看向池也握着玻璃杯的手:“手没打疼吧?”
“我用脚踹的。”池也将百威一饮而尽,又吨吨吨的倒了一杯,“他说你喜欢他,骂谁眼睛有问题呢!”
黎知在旁边煽风点火:“他还骂你是小骚货,不仅到处勾引男人,连女的也不放过。”
虞姒压在心里的火,一下子窜到头顶,起身就气冲冲往路边走。
“你干嘛去?”
“我要去医院掐死内条疯狗。”
黎知拍拍她的后背,劝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要做新世纪五好少年。”
“我是恶女。”虞姒拳头硬了,“我要去医院撕烂他的臭嘴!”
黎知像搬塑料模特似的,将气鼓鼓的虞姒搬回烧烤店,在她肩头讨好的捏捏:“大人~不要生气嘛~”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