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这是姜稚礼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才对,”萧砚南轻哂,“小姐,这是我家。”
“你家,”姜稚礼惊疑扬眉,“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她倒不是怀疑,只不过七年多没回来的确是不知道这间一直空置的庭院什么时候住了人,而她现在更关心的是那封信的下落,是到了他手里,还是他曾看到过什么人把它拿走。
但现实依然给不了她任何确切的答案。
“我刚回国,所以搬来没多久。”
萧砚南回答的很从容,看她依旧若有所思的样子,竟很难得的笑了一下,“还是你觉得,我无聊到在跟踪你。”
但也不等姜稚礼答话他便接着开口,慢条斯理的,“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两个人之间,”
“应当是你对我有所图谋。”
他有一双单薄狭长的眼,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戏谑的目光看人,也让人觉得锋利和压迫。
姜稚礼细微吞咽了下,因为牵挂信件而无暇回忆的一些事瞬间涌上脑海,此刻她无比感谢自己的表情管理天衣无缝,让她看起来有种对任何事都无所畏惧的镇定。
“好像是有这回事,所以,”姜稚礼睫毛掀起对上他的目光,笑容很甜,“如果你改变主意了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是吗,”萧砚南若有似无地哼笑了声,视线落到她怀中的兔子上时,微微一动,“出门还要带玩偶的年纪,倒是喜欢装大人。”
姜稚礼正欲开口,这时瞥见不远处的司机指着腕间朝她示意,她想起还要赶飞机的事,但临走前还是不忘很倨傲地丢下句,“不好意思,玩偶可不是只属于小孩子的权利。”
有风拂过,将少女身上独特的莓果香气绵延开来,萧砚南看着她的背影,那种飘扬发丝在阳光下透出的勃勃生机,让他眉目也莫名有所舒展。
是长大了点,但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没怎么变。
“老板,所有木雕都已经安放妥当了,”林铮这时从门内走出,“姜总助理刚才打电话来,说姜总下午忽然有别的行程,会安排另外的车接我们先过去,他忙完会尽快赶到。”
萧砚南收回视线,“那就把机票推迟两个小时。”
林铮看向他,“是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嗯,”萧砚南眉目低敛下来,“去趟医院。”
车子缓缓发动时,姜稚礼朝后望去,透过明晰的车窗,看到萧砚南仍站在那,正和助理交谈。
西装外套被他松散搭在臂弯,衬衫袖子也卷至小臂,很随意散漫的样子,但架不住他过于周正的仪态和满身浑然天成的贵气,像尊完美雕塑,还是文艺复兴时期的。
今天的京北天气很好,天幕蓝的很细腻,没有一丝纹理,阳光也得以毫无遮挡的倾泻而下。
他站在这样的光线里,原就冷白的皮肤被照的近乎发透,但可能是他身上气质太深沉,莫名让姜稚礼觉得这样暴烈的阳光跟他有些格格不入。
心再次被那种特别的熟悉感席卷,当车子拐过弯的时候,她回过身,涂了透明甲油的指尖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比得兔的耳朵。
她从没想过,原来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也会有再重逢的可能。
落地海城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大管家程康带着司机在接到姜稚礼后,驱车径直开向姜家老宅。
“程叔,我在悦天府的那套房子有收拾好吗,”姜稚礼靠在后排跟施小跃发着微信,看到她明晚过来汇合的消息,出声询问,“老宅太远,明后天我想在那边住。”
程康回过身答道,“小姐放心,您不在的时候那边也一直是打理妥当的,您可以随时入住。”
姜稚礼回着消息,不忘抬头朝程康一笑,“辛苦您啦。”
不是那种不达眼底的敷衍笑意,而是眼睫都连带着弯起,传递出的明媚和真诚让人由衷地升起暖意。
“应该的。”程康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柔和起来,略微点了下头而后转身坐正。
他在姜家待了三十年,跟这一家人的感情早已超过了单纯的雇佣关系,姜家人待人都是极和善的,尤其是这个小公主,可以说是家里一颗移动的小太阳,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本来应该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的一个小女孩,却在很小的年纪自己跑到国外,要强的跟家里撇清所有关系,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本来就足够让人心疼,以至于程康对于她后来的那些遭遇总是格外愤慨。
回来也好,他想,至少家人都在这边,再受了委屈也能有个归处。
黑色慕尚在夜色降临前抵达了姜家老宅,庄园大门识别车牌后缓缓敞开,车子绕过巨大雕塑喷泉形成的环岛,沿着平齐草坪中央的主干道一路驶入,最后在欧式风格的主别墅正门前稳稳停下。
安清澜和姜弈和原本就在前厅等着,在透过落地窗看有车朝这边驶来的时候,就已经出门来迎接,姜稚礼也几乎是立刻跳下车,兴奋的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抱着爸妈一通的撒娇。
她上次回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在这期间爸妈就只抽出空来去澳洲看了一场她的演唱会,但也只是匆匆一别。这次终于团聚,大家都异常开心。
姜珩川和姜予执跟在后面慢悠悠走出来,两个身高接近一米九,浑身上下哪哪都优越,走到哪都备受瞩目的兄弟俩此时站在正亲热寒暄的一家三口后面,却仿若两个空气人。
要是让集团员工看到在外叱咤风云,威仪十足的董事长夫妇私下里竟然是这种级别的女儿奴,恐怕会惊掉了下巴。
“行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菜都端上桌了。”姜予执不忍直视,上前把他们分开,“还不知道你们这个小公主的毛病啊,时间再晚点她又该不吃饭了,辜负了你们亲自下厨做的一桌好菜。”
“对对,礼礼呀,爸爸妈妈今天做的这些可都是跟厨师专门研究过的菜谱,”安清澜看似听到了他的话,但行动上却直接越过他,搂着姜稚礼就进了屋,“妈妈知道你马上要拍广告了要保持状态,所以都是少油少盐但依旧很美味的菜,你一会放心吃,别怕胖。”
“今天的甜品你最喜欢的草莓冰淇淋,也是你妈妈专门给你弄的低脂配方。”姜弈和也附和,面庞上的每一道纹路都被笑意撑满,丝毫不见平日端肃。
“哇,谢谢爸爸妈妈。”
三个人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进了屋,这时一阵凉风吹过,姜予执沉默片刻,无奈看向姜珩川,“咱们是亲生的吗。”
“我肯定是,”姜珩川怂下肩,步伐散漫地迈入房门,只落下一句,“但你,我不确定。”
姜予执:……
行,你们都孤立我。
家里的风格一向如此,到了饭桌上又是其乐融融。
家人们虽然都很关心她,但这是回来之后的第一个团圆饭,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一直在聊日常生活中遇到的一些有趣的见闻。
姜稚礼听着笑着,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独自在外忙碌的那些时刻,但直到此刻她才终于觉得一直以来悬着的精神也落了地,有种久违到有些陌生的安心感。
晚饭大概进行到一小时左右的时候,姜珩川站起身,“你们慢吃,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了。”
集团事务现在基本都交给姜珩川,几人对他的忙碌习以为常,叮嘱了几句也就让他走了,只有姜稚礼起身跟了出去,“我去送送大哥。”
“有什么好送的,”姜珩川站在门口,取过一旁衣帽架上的西装外套,见她过来,边穿边开口,“快回去吃饭。”
“我这么久没回来,你连一顿饭都不陪我吃完就要走,”姜稚礼皱了下脸,声线很不满,“什么大生意要在周六晚上谈啊。”
“小孩家管的倒挺多,”姜珩川斜她一眼,还是耐心解释,“去见一个老朋友,顺便聊点正事。”
“哪个老朋友啊,我认识吗,”姜稚礼抱起手臂,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你不会是偷偷交了女朋友去约会吧。”
“是我在伊顿的校友,还有疑问吗,”姜珩川整理着袖口,声线都透露着无语,“怎么了,你不会还像小时候那样我去哪都要跟着吧。”
“不过这次带上你也行,”他转念一想,“而且说起来……”
谁不知道伊顿公学是男校制啊,姜稚礼瞬间没了兴趣,如果是她这个八百年不谈恋爱的大哥交了女朋友她还想跟着八卦一下,于是也不等他说完就摆摆手,转身趿着拖鞋就小跑回餐厅,“不去,对你们老男人的聚会不感兴趣。”
姜珩川轻嗤了声,真没耐心。
他原本还想说这个人她也认识,就是时间久远,她不一定记得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礼礼:?我错过了离真相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