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礼》文/蔡奈一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202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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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二十五分,京北首都机场。
姜稚礼随着熙攘人流走出接机口,下颌微微仰起,目光从帽檐与口罩形成的缝隙中,寻找着通往停车场的指示牌。
她没什么行李,只有左肩上挎着的一个托特包,很轻便,但这一趟从东非小岛辗转来到京北,24小时之内连倒几趟航班,满身疲惫,走起路来也并不觉得轻松。
闺蜜梁嘉念开车来接她,虽然被周末的晚高峰耽误了一阵,但此刻已经等在了停车场。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但还没来得及聊两句,梁嘉念就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姜稚礼只能先无聊盯着窗外独自发呆。
半个月前,K-pop大势女团Blue Cookie年度世界巡演的最后一场结束后,一则爆炸性新闻便由内场舞台极速蔓延全网。
团内的ACE,同时也是人气top的成员安礼,在安可舞台结束后,毫无征兆地宣布退团。
传闻她是因为恋爱屡禁不止被公司以违约处理,而她本人也在那场演唱会结束后便销声匿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就此沉寂的时候,她却作为国内当下最炙手可热的,由大热IP衍生出的实景逃脱综艺《异世穿梭》的常驻嘉宾被官宣。
她也因为综艺发布会回国,于今天下午在海城机场现身,声势浩大,人气丝毫不减。
一众媒体为了挖掘这些隐情,都堵在举行发布会的酒店门口,连握着相机的手都一刻不曾松懈。但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正翘首以待的对象,此时会出现在距海城一千多公里外的京北。
随着车子驶离机场片区,道路两旁的高楼也逐渐林立起来,姜稚礼望着与记忆中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街景,仔细一想,自己大概是有七年的时间没回过京北了。
京北是母亲的故乡,外公外婆还尚未定居江南的时候,她常过来陪老人小住。
来过那么多次,却从没想过对这座城市最后的记忆,会仅仅停留在小心翼翼投递进隔壁荒芜庭院邮箱里,不知有无归处的那封信,还有如今正躺在自己包里的,一个穿着可爱蓝色外套的比得兔玩偶。
车窗外霓虹飞逝,姜稚礼目不转睛,任由繁华灯火自眼底流淌而过,忽然觉得恍如隔世。
那个时候,她叫Annie,叫姜稚礼,还唯独不叫安礼。
“行了,以后都不用跟他们废话了,就这样。”
梁嘉念带着愠意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姜稚礼侧头看去,见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空出一只,一把将蓝牙耳机扯下丢到一边,一张画着小烟熏的厌世脸看起来更加凌厉。
梁三小姐的脾气远近闻名,也不知道是哪个大罗神仙敢惹她的,姜稚礼由衷好奇,“怎么了。”
梁嘉念烦躁地撩了把额前碍事的碎发,平复了下情绪才开口,“你如果要重新签公司,一定要避雷滕悦娱乐,那老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稚礼对滕悦有所耳闻,是国内当下很有势头的娱乐公司,但也仅限于此,在梁嘉念的讲述中,她才逐渐了解了一些前因后果。
滕悦老板名叫萧呈,之前在京北大名鼎鼎的萧氏,也是自己亲叔叔的集团中担任副总。萧氏从未亏待过他,但他并不安分,私下里还另外投资成立了滕悦娱乐,并借助萧氏这一层背景,发展的顺风顺水。
直到萧氏近来忽然被曝出面临破产的窘境,萧呈也当即迅速撇清关系,彻底从萧氏脱离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滕悦一心一意当老板。
这人看着道貌岸然,人品和手段却与之相反,他看中了梁嘉念的能力和口碑,便动了将她挖去滕悦的念头,在遭到拒绝后,又开始想方设法以优厚待遇挖走她团队的重要成员,想以此来逼她就范。
梁嘉念摇下头,“这萧董事长现在也挺惨,大儿子跟着前妻很早就去了国外,和现任妻子的孩子还在读书,他近些年身体也不太好,集团只能交给旁系,结果还是个靠不住的。”
“还有这种事。”姜稚礼眉头微皱,边听她讲,边打开手机翻了翻邮箱,将滕悦发来的邮件直接删除。
要是进了这种公司,她可真谓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了。
“而且萧呈这个人,最热衷于一些潜规则,简直就是败坏我们行业风气和名声的一把好手,”梁嘉念打方向盘的同时睨她一眼,“你要是不公布自己是清和小公主的真实身份的话,是绝对会被他盯上骚扰的,圈子说大不大,不合作也遇得上,自己警惕点啊。”
“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处理好邮件,看了眼导航上显示越来越接近的目的地,姜稚礼从包里摸出手持镜,借着窗外漏进的霓虹灯火习惯性检查起妆发。
她的妆容不重,清透的如同皮肤底色,只有略带饱和度的唇妆和腮红扩大了她五官自带的甜美本质。
看似随意又专注地拨弄着刘海,而倒映在镜面中的眼神此时却漫不经心到显得倨傲,跟她整个人平日里明媚富有感染力的氛围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那眼神好像在说:谁敢惹她,谁就会倒霉。
梁嘉念蓦然想到什么,嗤笑出声,“行,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见前方路况良好,她油门又往下踩了几分,跑车声浪轰鸣,“你好不容易来趟京北,带你去我的酒吧玩玩。”
“等一下,我们之前不是说好去做SPA?”
“SPA哪都能做,但梁导的酒吧只有京北才有。”
“……Fine.”
十多分钟后,一辆很显眼的莓粉色迈凯伦驶入了京北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这里有一片很出名的酒吧聚集地,此时天色尽暗,显得整片街区的灯红酒绿愈发惹眼。
车子在一间美式风格的店面前停下,这间店没有门头没有招牌,门面也很狭窄,就只容纳了一扇黑胡桃木镶边的双扇玻璃门,门内灯光昏黄,能隐约看到通往上方的狭长楼梯。
可能因为门店装修并不明朗,这里与周围的店铺相比冷清的多,尤其是和隔壁那家装修很新潮气派的夜店相比。
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这个时间段整条街人来人往,夜店门口也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很热闹。
姜稚礼下了车,目光也下意识被那边繁华气息吸引过去。
原本只是随意一瞥,而视线却在触及到某处后,倏然一滞。
一行穿着潮流的年轻人正推门出来,说说笑笑的走下台阶,而与此同时,有一人正拾级而上,门廊壁灯的冷调光线自他侧前方落下,距离虽远,但足以看清他的侧影。
男人穿着一身熨贴妥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眉骨,鼻梁,下颌与喉结衔接成一条优越的线。仅仅是一个侧影,就足够醒目,足够令人过目不忘,
也足以令人感受到他身上,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遥远的淡漠。
像不见底的深海。
他步伐沉稳且快,身影须臾间便没入那扇厚重的深色大门之内,紧接着被身后跟着的一行同样穿着黑西装的人给覆盖,淹没。
似乎转瞬即逝,却仿若一道不明显却有力的海浪,让姜稚礼的心在极短的时间内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连搭在车门上的手都忘了按下。
这么多年,好像终于有一道身影,能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有所重合。
“看来他们今晚是要搞制服play啊,花样真多。”
梁嘉念刚下车就看到一批宽肩窄腰的黑西装自隔壁门口鱼贯而入,吸引了不少目光,啧了声,心想这老板每次选的人都还不赖,但也没多大兴趣,相比之下,看到姜稚礼正盯着那边发怔才让她更有兴致。
“诶,”她斜倚在车身上,扭头朝着姜稚礼挑眉,唇角勾起的笑容别有意味,“这家店的男模质量在京北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要不要过去体验一把。”
姜稚礼回过神,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要是刚回国就被拍到不务正业在夜店点男模,那我这辈子可能都洗白无望了。”
“开玩笑的,知道你没这种爱好,”梁嘉念嬉笑着两步跟上,细长手臂勾上她的脖颈,秉着对她一贯的了解开口,“不过一码归一码,至少过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呗,错过不后悔啊。”
闻言,姜稚礼脚步一滞,目光又下意识朝那个方向望去。
除了梁嘉念几乎没人知道,她其实有一个白月光,相处短暂,但带来的惊艳感历久弥新的那种。
她自诩记忆力惊人,几乎能记得住她的每一个站姐,和签售会见过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粉丝们,却独独不记得她最想记住的那一张脸。
脑海中对那个人的映像,已经随着七年多的时间逐渐模糊成了一个看不清的轮廓,她已经很努力,才没有让这个轮廓像当年圣诞月的雪花一样,从泰晤士河面融化沉没。
她只记得他的朋友叫他Xiao,大概是名字里带一个Xiao字,虽然不清楚是哪个字,但她根据读音顺其自然叫他萧萧哥哥,等到想起来问他名字的时候,已经仓促到来不及。
所以后来,身边接触的男人只要能让她产生哪怕一丝熟悉的感觉,她都会去深究这份熟悉感究竟是来源于哪个方面,想着能够从一片片像他的碎片中拼凑出他的样子也是好的,但总是没有结果。
大概没人会真的像他,她回忆里的模糊轮廓也注定难以清晰。
传闻中的豪门总喜欢玩一些替身梗,但姜大小姐却玩的并不彻底,也或许是还从没有一个能配得上当他替身的人出现。
“还是算了,”姜稚礼收回视线,有种已经预知结果的了然,“看到了肯定会失望。”
还要冒着被拍的风险,好不值当。
更何况刚才那个人影消失的太快,以至于她都不清楚究竟是不是自己忽然犯了癔症看花了眼。
周五晚的夜场内人影绰绰,律动感极强的音乐凭借极大的分贝通过感官带领所有细胞一起震动,酒精和烟草雾气在迷离光线里一同蒸腾挥发,呼吸间似乎都充斥着荷尔蒙的气息。
虽然还不到正式开场的时间,却已然酝酿出极易上头的热烈氛围。
对比之下,最靠近角落的一隅则稍显冷清,满场游走的营销都心照不宣的避开那里,不去打扰。
那处的卡座内坐着一个男人,穿着一身似乎能够融进昏暗光线里的黑色西装,却又很明显与这样的光线格格不入,因为他的西装太洁净太考究,领口的温莎结和人一样有种一丝不苟的板正,斑斓缭乱的光影错乱浮沉,反倒让他看起来越发的沉冷而又纤尘不染。
声色犬马的场合,各式酒水一支接一支摆了满桌,而他面前始终只放着一杯白水。
“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温彻刚加了一圈隔壁桌美女的微信,端着酒杯悠哉踱步回来,看到萧砚南出现在卡座里,顿时一改之前的散漫姿态,快步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这就是你找的适合谈事的地方。”萧砚南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眼神很淡,带来的压迫感却如有实质。
“我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都八点半了,这个点附近的清吧哪还有位置,这家也是凭借我一点小小的人脉,好不容易才匀出来一个卡座,砚哥你就忍痛将就一下吧。”
酒水果盘摆了一桌,但奈何旁边坐着的男人气场肃杀堪比神像,温彻这个浪迹名利场的纨绔少爷也只能保持端正的小学生坐姿,好言好语地解释,“而且你不觉得这里才最适合谈商业机密吗,别人想偷听也听不到一点。”
他说到这还打了个响指,一脸的自信。
萧砚南忍受了半天狂躁的音响和混乱缭眼的灯光,本就不佳的情绪此刻快要到了临界点,“说正事。”
“萧氏的那帮老东西已经全撤了,他们抛出的股票也已经用你给的那笔资金全部收回,找了几个靠谱的人代持,通银那边由我做主接手萧氏融资,”温彻说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哥你这招真是妙啊,轻轻松松排除异己,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全权接手。”
“诶不对。”他说着又摇下头,萧氏虽然是萧砚南父亲萧廷安的产业没错,但在他十三岁去英国读书后不久,感情不合的父母便彻底离婚。萧廷安没有要抚养权,并且于不久后再婚,于是萧砚南从此就跟着母亲留在了英国。
他的母亲岑晚乔的背景其实更为显赫,是英国顶级财团德盛的千金。德盛集团算得上是历史悠久,在上世纪前便通过石油发家,在那之后产业逐渐渗透进各行各业,除了石油之外,其地产,酒店,航运以及慈善基金会都在行业内颇具影响力。
岑老爷子过世后,产业便交由长子岑州同打理。在岑晚乔离婚回到英国后,萧砚南也就开始被没有子嗣的舅舅当作继承人培养,到了现如今,他已经正式成为了德盛集团的掌舵人,并做的游刃有余。
现在的萧氏与其巅峰期不可同日而语,对于萧砚南来说,他完全没必要亲自去接手,于是温彻换了种问法,“你后续准备直接收购还是另有打算。”
“不过不管你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办的事快点安排给我啊,我早办完早回纽约,”不等萧砚南答话,温彻便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仰头一口干了,“回国的这段时间每天在温宁的眼皮子底下,真的快要给我憋死了。”
这个姐姐给他的压迫感可真是一点都不亚于萧砚南。
萧砚南嗤了声,“那你恐怕不能如愿了。”
温彻瞬时惊恐,“什么意思。”
但还没等他问出个所以然来,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他摸过来一看,是早就设定好的闹钟。
见萧砚南正用一种欲言又止的异样眼神打量他,温彻赶忙解释,“温宁的节目今天播,她过会铁定要抽查我看没看,我这可是保命闹钟。”
“等我两分钟。”他说着,熟练点进微博热搜榜,准备找到温宁的热搜话题,然后在里面顺水推舟看完她的高光cut。
这是他摸索出来的最便捷省时的交差方法,每回都如法炮制。
金曲女王温宁出现必有热搜且都位居高位,由是温彻在扫了眼今晚的榜单之后,很不满地啧了声,朝萧砚南很愤慨地指了指屏幕,“小小恋情瓜也敢挤掉我姐的热搜。”
闻言,萧砚南漫不经心瞥了眼他的手机屏,随即,排在一位的一串显眼字体赫然映入眼帘。
#安礼朴成佑疑似分手#
他的目光落在那,许久,眉尾以微不可察的弧度轻轻扬了扬。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五一快乐,礼礼萧总来陪大家过甜甜的夏天啦!
浮夸小甜文,大家看个开心(无原型!所有情节都不要代入现实哦~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