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甲板上的谭杰他们跟着丁秋等人的呼喊朝东面望去。只见多宝船下方正游动着一团七丈见方的黑影。
林田才不管什么怪物不怪物,他赶紧命令翟诵派人过去把罩在六根桅杆上的那两张渔网收回来。
可现在不要说翟诵了,就是那些船工都知道他们刚刚网住的是一头怪物。他们见那两张渔网的拉绳都绷直地延伸进江中,他们觉得这里面危机重重。以致于翟诵去跟余强一方商议,余强那边没有一个愿意上去回收渔网。
余强更是直接对林田道:“林少,我们上船前和你林家定好的是我弟兄们只负责一张渔网。那两张渔网是谁弄丢的您找谁拿回来。”
“你!”林田一时语塞,因为余强说的确实是白纸黑字写好的。他没办法,只得跟自己两名手下道,“你们传令过去,让西面甲板上那两队船工爬上桅杆将渔网收回来。否则他们下半辈子就永远留在多宝船上抵债。”
那两名手下想到多宝船西面甲板就害怕。他们身子颤抖不敢迈出半步。
林田作色道:“还不快去!”
那两名手下乃是林家家奴,那就是把命卖给林家的。他们纵是再不愿也得听主子的话。他们应了一声缓步过去多宝船西面甲板向那两队船工传达林田的意思。
这里仅剩的一百五十多名船工有一半处在精神崩溃之中。他们瑟瑟发抖地抱头蹲着,根本不理会林田那两名手下的传令。
那二人见状只得各自去找这两队船工的负责人。
那两名负责人一个名为王奇,正眼眶通红地坐在甲板上。另一个叫做赵峰,正抬首望天,不知在想什么。
林田的一名手下对坐在那里的王奇转述了林田的话。
王奇像是受到刺激般站了起来,他声嘶力竭道:“我三十几个弟兄被拖进江里!里面还有我的亲弟弟!我的亲弟弟啊!林田连问都不问一声只关心那破渔网。他要收让他自己收!”
林田那名手下愣了愣,他没想到王奇居然敢反抗林田的命令。他警告道:“王奇,你别忘了你们队里可是跟林家签下契约的。要是这张渔网收不回来,你们剩下的弟兄全都得在多宝船上以命抵债!”
王奇的双目在林田那名手下说出“以命抵债”时变得血红。他一把掐住林田那名手下的脖子,他凶狠道:“你要老子的命老子就先要了你的!”
在二十丈外和赵峰交谈的另一名林田手下见同伴被王奇那群人按在地上。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要如何营救同伴,而是找到了理由回去向林田汇报。
林田在那两名手下过去西面甲板后就让翟诵安排这边的船工去船橹区待命,等那两张渔网一收回就起航离开。
那个被翟诵称为小姜的汉子不愿自己的弟兄卷入是非,他当即跟翟诵请命带着近两百名船工过去了船橹区。
余强在小姜等人走后又过去了多宝船东面栏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发现多宝船安之感,他主动走去谭杰身旁低声道:“谭哥,
谭杰见余强也看出了鱻潮江中的古怪。他瞅了一眼罩在那六根桅杆上的两张渔网道:“强子,你想活吗?”
余强闻言一怔,他随即回道:“想!”
谭杰道:“船底下那东西应该是一条超过二十丈长的宽鱻鱼。先前我和我的弟兄们网住的是它鱼尾,你和赵峰那队应该是网住了它两侧鱼鳍,它的脑袋钻进了王奇那队的渔网里。由于宽鱻鱼的劲道多聚集于尾部,加上它的身子正好卡在我们四张渔网中,所以我和我的弟兄们死活拉不上来。而翟叔安排姜直他们过来相帮你我两队后,先前还说可以很快把渔网拉上来的王奇、赵峰那边立刻出现了异状。等林田让我们松网,那条巨型宽鱻鱼的身子挣脱束缚,它一下子就把西面那两张渔网连同数十名船工带进了江底。”
余强自小就跟宽鱻鱼打交道,他在谭杰说完后脑中很快就有了画面。他和谭杰一样看去了罩在桅杆上的两张青色渔网,他反应过来道:“它想用这两张渔网报复我们!”
谭杰点头道:“只要有人去将那两张渔网取下,等在江底的它必定会拖动拉绳把收网之人连同渔网一起拽进江里。”
余强心中生寒道:“难道它是金丹品阶的宽鱻鱼!”
“这点我无法确定。我只知道它的力气极大,灵智尚处于有样学样阶段。如果我们把那两张渔网罩住的六根桅杆砍断,在它拖动渔网的一刹那全速行使多宝船,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谭杰说出心中想法道。
余强觉得谭杰这办法可行,但他旋即就想到林田把那两张筑基品阶的渔网看得比他们命还重要,林田如何会愿意让他们砍断桅杆牺牲那两张渔网。余强还想问谭杰要怎么劝动林田时,他看见谭杰用鲜血在手上写了个“杀”字。
余强这才明白谭杰那句“你想活吗”是什么意思。可他从未杀过人,他心慌意乱地在那做着抉择。
谭杰并没有去催促余强,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边的弟兄很多都跟余强一样难以接受杀人之举。他要等,等一个让众人知道若不杀了林田大家就会一起葬身鱻潮江的时机。
余强显然没有谭杰那么果断,他思考再三还是说道:“谭哥,我们去跟翟叔谈。林少会听他劝的。”
谭杰合起手掌将掌心的“杀”字抹去:“强子,我和林家的雇佣关系已经结束了。要去你去吧。”
余强只得快步过去船橹区寻找翟诵,在找到翟诵后边跟他说明其中厉害关系边让他与自己一起去找林田。
事关一船人的生死,翟诵不敢迟疑地和余强过去了林田那里。
那名去传令的下人比翟诵、余强先一步来到林田身前。他将王奇抗命殴打另一名下人的事情全部禀告给了林田。
林田在听到另一侧王奇的嘶吼时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现在又听闻自己手下居然在被王奇教训,他勃然大怒道:“反了他了!”
林田见翟诵、余强正好过来,他当即命令二人道:“你们给我带上百名船工去擒下王奇队伍中的所有人。”
翟诵深知如今不是内讧的时候,他忙劝下林田,并把余强、谭杰发现的情况告诉了林田。
林田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翟诵脸上。翟诵猝不及防间被打倒在地。林田破口大骂道:“你个奴才成天帮着外人说话,我要你何用!等我收了这两张渔网起航回程,你也给我滚蛋!我们林家不养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翟诵被林田骂的是又羞又恼。
林田又指着余强道:“带上你的人给我把王奇抓起来!回去以后我赏你们每人一百块下品灵石。”
余强那队的船工听后都心动不已。
可余强却拒绝道:“林少,现在闹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越发复杂。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摆脱多宝船下那东西的危险。”
林田完全不信道:“什么危险?那东西要是真有危险早就把多宝船掀翻了!”
余强焦急道:“您是林家大少爷,您何必为了两张筑基品阶的渔网去冒生命危险!”
林田冷冷地说道:“我们林家不止我一位少爷。如果我这次损失两张筑基品阶的渔网,我那些弟弟肯定会以此为借口让我爹疏远我。我不能出错!只要你们现在过去帮我抓住王奇再把罩在桅杆上的渔网收回来,我给你们每人五百块下品灵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余强队伍中的船工全都走了出来,他们派出代表道:“林少,我们帮您过去抓捕王奇收取渔网。希望您记得自己的承诺!”
林田大喜道:“你们放心!我林田说话一向算数!”
那群人从余强身边走过时都是低着头的。
余强没有劝阻他们,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他知道这些人里大多都有家眷要养,即便他去劝了,在危险没有降临之前,他们只会认为他是在挡他们财路。
余强颓然地走回谭杰身旁。西面的甲板上很快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谭杰对周围弟兄道:“看看手边有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都拿起来。”
谭杰一方八十几名弟兄听了赶紧在四周寻找。他们有的抄起甲板上的木棍,有的把木桶拆分出十几块长条木板……
西面甲板上的打斗声在持续了一刻时后渐渐停了下来。
林田想着王奇那方都有好些个船工掉进鱻潮江了,余强这边过去的九十几名手下擒住他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让林田疑惑的是,这打斗声都消失许久了为何还没有一名船工爬上桅杆收取渔网。
就在林田准备让自己那名手下过去看看时,一个全身染血左边眼窝空空荡荡的汉子从西面甲板上走了过来,他手里提着的竟是林田另一名手下。
林田认出那血人一般的汉子是王奇。他骇得连连后退。
王奇一方与赵峰一方的船工全都满身是血地跟在王奇身后。
王奇将手里已经没了气息的林田手下扔去甲板。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桀然一笑道:“林少,听说我们这帮子兄弟的命不如你那两张破网啊。”
林田惧怕地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他矢口否认道:“绝对没有的事!”
王奇用那仅剩的右眼看向围作一团手里拿着木板等物做武器的谭杰等人:“谭哥,你也跟林家闹掰了?”
站在最前头的谭杰回道:“是的。王奇,我只想跟我这群弟兄们回去镇上。这里的事情我们不会管也管不了。”
王奇摇头道:“我和赵峰说好了,我们不回镇上了。我们要把这艘多宝船开到天林海去,然后找个地方把船上的渔获和整条船都卖了。你要么加入我们,要么和我们拼杀一场。”
赵峰走出来道:“谭哥,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你只要陪我们过去天林海,下船之后你的每个弟兄都可以分到一笔灵石。”
谭杰沉声道:“王奇、赵峰,比起这事,你们还是先看看东面水底下那条宽鱻鱼鱼尾吧。”
王奇与赵峰脸现疑惑之色。王奇对赵峰点了点头,赵峰会意地过去栏杆旁向下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顿时惊得退回王奇身旁:“
谭杰继续道:“我们网住了一条超过二十丈的巨型宽鱻鱼。它现在正用我们捕捉它的方式诱捕我们。一旦有人去触碰那两张渔网,它就会拽动拉绳把那些船工全都带进鱻潮江里。”..
王奇那只仅剩的眼瞳中现出仇恨之色。他激动道:“你可有方法杀它!”
谭杰等人都被王奇疯狂的话语说得愣住了。谭杰道:“王奇,我们能在它不发现的情况下砍断六根桅杆死里逃生就已是万幸。你如何还想着要灭了它?”
王奇神情悲痛道:“我弟弟被它拽了下去生死未卜。”
谭杰劝道:“王奇,即便我们联合起来也不可能是那条宽鱻鱼的对手。我想若是你弟弟在,他也会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
赵峰不想跟王奇冒这种十死无生的危险。他出言道:“王哥,船加上鱼舱内的宽鱻鱼,你完全可以用那笔灵石去请修仙宗门出手。”
王奇闻言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答应道:“好!不过我们得先把林田杀了!”
林田一听这话吓得魂不附体道:“别杀我!别杀我!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可以把我在林家的珍藏都给你们。”
赵峰心动道:“你有多少珍藏?”
林田还欲回答,却被王奇打断。王奇盯着赵峰道:“你还准备带他回林家拿?”
赵峰被王奇一语点醒。他抽了自己一巴掌道:“王哥,我错了。”
林田见王奇杀心已起,他慌乱间只得朝自己那名手下喊道:“孙宇,快帮我拦住他们!”
孙宇小跑着来到林田身前。
就在林田心中感动之时,孙宇啪啪两巴掌甩在林田脸上,把林田彻底打蒙在那。
孙宇朝林田吐了口口水道:“你还以为这里是你做主呢!”
林田说完就朝王奇的方向跪地道:“王哥,小的以后就跟您了!”
王奇从身后船工手里拿了把尖刀扔给孙宇:“这第一刀由你来捅。”
孙宇毫不犹豫地捡起甲板上的尖刀对准林田腹部就刺过去。
只剩右眼的王奇并没有看向孙宇和林田,而是紧紧盯着谭杰一方的动静。不管孙宇是真的投诚还是在他面前演戏,他都不在乎。他顾忌的只有谭杰那帮子弟兄。等王奇看到谭杰根本无动于衷,他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孙宇和林田那边的动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只见翟诵挡在了林田身前以双手接住了那把尖刀。
翟诵一脚踹在孙宇小腹怒斥道:“滚!”
孙宇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掩着肚子哀嚎不止。
林田没想到最后救他的居然是先前被他辱骂的翟诵。他惭愧道:“翟管事,对不起。”
翟诵没有理会林田,他握住刀柄对准王奇道:“我们这边还有小姜他们!若真的打起来谁都讨不了好。多宝船可以归你们,你们只要把我和林田在江边任意一处码头放下即可。”
二层甲板上的张达、丁秋等人急切道:“翟管事,还有我们!”
王奇在张达他们说话间从旁边弟兄手里接过一把斧子。他将斧刃放在甲板上一路拖了过去。他边走边说道:“他的命是命,我弟弟的命就不是命了么?我要拿他这条命抵我弟弟的命!你要么加入我们捅他一刀,要么和他一起死!”
翟诵依旧挡在林田身前:“王奇,老爷对我有恩,我务必要保下……”
咚咚两声,翟诵的脑袋滚落在甲板上,鲜血溅了他身后的林田一脸。
站在谭杰队伍中的余强不敢置信道:“翟叔!”
还想下来的张达他们目睹下方血腥场景,全都吓得缩在原地干呕不止。
“林家对你的恩跟我有什么关系?”王奇看向余强道,“你想给他或者给你那些弟兄报仇就从谭杰的队伍里出来。”
余强咬牙切齿道:“王奇,你不是人!”
王奇呵呵笑道:“你错了,以前我们确实不是人,但现在我们是了。”
船橹区的姜直听到甲板上的动静不放心地带着十几名手下过来。看到此间惨状的他惊骇道:“你都干了什么!”
王奇不紧不慢地提着斧头道:“姜直,我们要分了这艘多宝船杀了林田。你答应的话你就代替你的人上去捅林田一刀,当是给我弟弟尽一份心意。如果你不答应,我和赵峰、谭杰会带人把你的人全部杀光。”
姜直谨慎地远离谭杰一方。他问谭杰道:“你也疯了不成?”
谭杰没有多言,他冷静地走去翟诵的尸体前,掰开翟诵手指握住了尖刀刀柄。他对准甲板上已被吓懵的林田就是一刀。
右腹的剧痛让林田惨叫连连。
谭杰问王奇道:“我现在可以带我的弟兄去砍那六根桅杆了吗?”
王奇看出谭杰就是想要一条活路。他提醒道:“你们砍的时候可得注意些。要是在船未开的情况下弄倒任意一根,那我们很可能要一起葬身鱻潮江了。”
谭杰拔出尖刀扔去姜直脚边,他对王奇道:“我做事你大可放心。如果你摆不平姜直让他的人配合我们起航,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鱻潮江上好了。”
谭杰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他身后八十几名弟兄过去了那六根被渔网网住的桅杆
姜直看着脚边沾着林田鲜血的尖刀,对于这里事情一知半解的他摇头道:“你们真是疯了!”
王奇对要回去喊人的姜直道:“东面江里的是一条巨型宽鱻鱼。如果你还决定喊人过来跟我们拼命。我们就像谭杰说的那样,一起死在这鱻潮江吧。”
姜直和身后十几名手下过去东面围栏边,先前就在想着水底下是何物的姜直被王奇这么一说也发现那团黑影就是宽鱻鱼的鱼尾。他终于明白谭杰为何会愿意和王奇合作了。他看着腹部中刀蜷缩在甲板上的林田道:“他必须死?”
王奇确定道:“不止是他,他请来的那帮子朋友都得给我的弟兄们陪葬。你还要指挥你那群弟兄开船,所以你只需捅林田一刀就行,其余的人我们来解决。”
姜直捡起地上的尖刀,他身后的弟兄劝道:“姜哥,那可是林少啊!”
姜直问道:“林少的命和你的命,你要哪个?”
那人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我的命。”
姜直白了那人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地走去林田身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尖刀刺进了林田的左腹。
王奇满意道:“去吧,等谭杰他们的信号一出你就让手下人全力摇动船橹。”
“好!”姜直应下后把尖刀扔在了林田身旁。
王奇瞅了一眼二层甲板道:“赵峰,带人上去把那几个公子小姐全杀了。”
赵峰嗯了一声领人登上二层甲板。
丁秋他们哪见过这等阵仗,光是看到满身是血凶神恶煞的赵峰等人过来他们就吓得腿软了。他们先是拿出身上的灵石求饶,赵峰等人乐见如此地把灵石收了,然后一刀一个送这些公子小姐上路。
只有张达孤注一掷地从五丈高的二层甲板跳下。可这高度实在不是他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跳的,他一落地就崴了双脚。他痛的是龇牙咧嘴,更要命的是王奇提着那把血斧来到了他面前。
张达求饶道:“王哥,我愿意加入你们!我这就去捅林田!”
王奇咧嘴笑道:“你那一刀得捅他心口。”
张达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爬去了林田身前。他捡起地上尖刀对准林田心口狠插进去。
本就气若游丝的林田这下彻底没了生气,他那双突起的眼珠死死地瞪着张达。
张达没有任何愧疚之意。他回首欲向王奇邀功,一把利斧就从他脖颈砍下。张达人头落地的同时,林田腹部亦被锋利的斧刃开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