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第二日,玉玲儿翻身一看,哪里还有李雅的影子。

她笑了一下,准备起身去练会儿琵琶,刚推开房门,就见红儿和一群小丫鬟都站在门口。

“怎么都聚在这里?”她问道。

有个嘴快的丫头高兴道:“恭喜玲儿姑娘,有人要给你赎身啦!”

“什么?谁?”

红儿解释道:“今早李公子去找鸨母,要给姑娘赎身,鸨母只一个劲儿抬价,不想那李公子也应了,鸨母又推脱卖身契不在手边,眼下两人正争执呢!”

玉玲儿嗯了一声,也没太在意,抱着琵琶就往外走。

红儿跟上去,见她没有再过问的意思,便说道:“姑娘不过去看看吗?”

玉玲儿边走边道:“一个拿着卖身契,一个要花钱买卖身契,他们两个做生意,干我什么事?”

她不管这些闲事,一直练琵琶到晚上,该接客了才听说李雅还在和鸨母掰扯。

实在是玉玲儿要挂牌了,他才先出钱包下了今夜,过来见玉玲儿。

“你们鸨母可真不是个人,各种坐地涨价,说什么都不肯成交,这摆明了是吊着我!”李雅愤愤不平,抱着玉玲儿往床上去。

玉玲儿推着他的胸口问:“那现在谈到多少银子了?”

“十三万两。”李雅说。

“哟,不少啊,按照斤两折下来,我比黄金还贵呢。”

李雅在鸨母那受了气,回来还遭玉玲儿调侃,更不平了:“你也不说去帮我说说好话,瞧我今夜怎么折腾你!”

玉玲儿娇笑道:“可不敢啊,李郎,我可受不住。鸨母管着我们,是我们的天,我们的地,我哪敢做她老人家的主啊?”

李雅手下使劲儿,掐得玉玲儿直叫痛:“等你入了我的囊中,看谁才是你的天,你的地!”

他可真没玩笑,直接折腾到后半夜,第二日早上玉玲儿起身的时候,腰酸得险些直不起来。

到了晚上,李雅又来,还是一样的怒气冲冲。

玉玲儿笑道:“今日是多少?”

李雅没好气哼了一句:“二十四。”

“嗯,比白兔公子给的地契都多了。”玉玲儿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被李雅听着不干了。

“什么白兔公子,你心里还想着谁呢?该不会是之前那个白家混小子?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他可和我不一样,没银子又没种,怎么会赎你?”

玉玲儿笑道:“你有银子也有种,你会赎我吗?看样子鸨母可是还要涨价的。”

李雅脱衣裳的动作顿了一下,埋怨道:“你可是比一座宅子都贵了,我……我先把南边那座私宅卖了再说,缓我几日吧。”

玉玲儿不高兴了,“你把南边的宅子卖了,我住哪?这下连外室都不算,得租个宅子过活?”

李雅又哄道:“这说的什么话,还能让你睡大街上不成?等我想办法!”

算算日子,李雅已经三日不曾归家了。

天亮之后,便有李家的奴仆来寻他,说是小公子吃奶不顺,哭了几日,夫人也气病了,让他赶快回去呢。

李雅这边的事情还没办成,本不想回去,那奴仆又说:“老爷说了,若是再不回去,便不派人来结账,让您在金玉堂……在金玉堂光着屁股出去……”

“这老不死的!”李雅边骂,边老实地穿外衣,他回头安抚玉玲儿道,“我回去卖宅子筹钱,过不了几日便回来,等我啊!”

玉玲儿脸上笑吟吟地点头,晚上她的牌子便又挂上了。

后来一连几日,李雅都没再出现过,不知是卖宅子是事情遇上困难,还是被家里限制住了手脚。

玉玲儿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该练琵琶的时候练琵琶,该接客的时候接客。

金玉堂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虽说都是做买卖,可这地方到过年的时候也是不关门的。

那些只愿长醉不愿醒的风流客,总要有个栖身的地方。

这日,玉玲儿为一位恩客倒酒,听他讲起了最近京城里发生的新鲜事。

“前段时间从青州捡回一条命的敬王世子你听说过吧?他已经亡故的世子妃为他生下的小世子摆满月宴,京城里好多权贵都受邀前去,你猜怎么着?你绝对想不到!”恩客卖了个关子,停下来给自己嘴里灌酒。

玉玲儿笑道:“哪位大人物和谁起了争执?”

“不对!”恩客摆摆手。

她又猜:“小世子身体不好,突发急病?”

“没有没有!”

玉玲儿思索一阵,又猜到:“该不会是抓到了什么奸情?”

“嘿!”恩客一拍大腿,“算是说对了一半,那个敬王世子不是刚捡回一条命么,身子还没养好,虚弱的很,坐着轮椅,敬王的养女,那个叫凌慧珠的也坐着轮椅,我看见这俩人啊,在树后面……”

“这怎么可能。”还没听完,玉玲儿就直呼不信。

恩客不愿意了,“你又没看见,看见的是我,你凭什么说不可能?我都看见了,这俩人躲在树后面偷偷摸摸的,不是私情是什么?他们没什么血缘关系,正巧世子妃又死了,这两人说不定还能成呢!”

玉玲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即便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可这两人要是真有什么,世子为何不娶她做世子妃?”

恩客说道:“你傻啊?世子妃木家有军权,为何不娶?娶个自家养大的没有娘家的孤女,岂不毫无好处可言?”

玉玲儿似懂非懂道:“哦,明白了,你们男人娶妻都得捞点好处,没好处是绝不肯下筷子的。”

“那当然了!”恩客还毫不掩饰。

玉玲儿又道:“照你这么说,为了谋夺更多利益,敬王也不会同意呀,得把养女嫁给高门大户,再办一桩联姻才合适。”

“那也不耽误人家两人的私情啊!”恩客觉得自己一语中的,“最好是一边让敬王世子拉扯着这凌慧珠的感情,一边将她嫁给高门大户,再一边让她偷偷怀上另一个重要人物的孩子,一人三用,一箭三雕,那才叫一步妙棋!要真是这样,我可真得和敬王殿下结拜为异姓兄弟!”

说完,恩客便哈哈大笑起来,简直佩服自己聪明绝顶的脑瓜,却没看到玉玲儿的眼中渐渐暗淡下来。

所谓高门大户,所谓王公贵族,不过是将后院那些腌臜事全都藏在四方的围墙内。

她执意不肯嫁这样的人家,宁愿继续在金玉堂里蹉跎,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且啊,最近敬王和太子正打得火热,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从小养大的女儿,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恩客的话令她后背发凉,越这样细想下去,越觉得这样的事或许敬王还真能做得出来。

玉玲儿接着为恩客倒酒,“那依你看,若是她不愿如此,此局又何解?”

“何解?轮得到她解吗?”恩客醉得踉跄一下,“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做官做到那么大,有什么用?婚姻大事还不是敬王一句话,想把她嫁给谁就嫁给谁?”

“不过嘛,要是非想解,我倒是有一计。”

“什么?”玉玲儿凑过去。

恩客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哈哈大笑道:“先杀世子,再杀敬王,带着王府所有钱财,远走高飞!”

玉玲儿干笑两声,退回原处。

她真是傻了,才会问一个醉鬼。

哄着恩客睡下,玉玲儿自己没什么睡意,便走出屋子,站在廊下吹风。

冬日的风凌冽寒冷,刮在脸上像是刀割,只是这刀割只有痛感,并无伤口,倒是很适合想要醒酒的人。

“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外面?”有人在和她说话。

这是熟悉的声音,玉玲儿有些不想回头:“与你何干?”

那人走近,为她披了一件外衣:“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得了?病了怪难受的。”

玉玲儿转过头去,看着凌慧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的腿脚好了?”

凌慧珠说道:“我腿脚本来也没事,只是摔到尾骨,没人和你说过吗?”

玉玲儿嘁了一声:“你不说,谁还平白关心你的事。”

不管她关不关心,凌慧珠还是道:“这两日刚能下地了,还需要多休息,只是我停不下来的,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往上爬,什么时候停下来了?”刚才呆了那么久都不觉得冷,现在玉玲儿身上倒是有些生出寒意了,“有时候真不得不感叹,人心无尽,我拼命赚钱,你拼命夺权,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凌慧珠看着她:“你很少这样感叹,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玉玲儿不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最近有人想为你赎身,对吗?不过他不是良人,不堪托付,你的眼睛还是该放亮些。”

凌慧珠自认为是苦口婆心,也知道这样的话玉玲儿向来不乐意听。

果然,玉玲儿转身就往屋里走,不愿再和她呆在一起。

凌慧珠拉住她:“玲儿,有件事很快就办成了,到时候,我定能把你救出来。”

玉玲儿没有回身,就这样问她:“那是什么时候?”

“只要再等些时日。”她说。

玉玲儿讥笑两声:“等等,等等,你们所有人都叫我等,难道我是什么任人把玩的物件,你们想起来了就来关心两句,想不起来便放在阁楼上落灰?”

她甩开凌慧珠的手:“我不会等的,你也别痴心妄想。”

凌慧珠知道,她所说的痴心妄想是不会认她这个姐姐,她从八岁以后,就没再叫过她姐姐。

“玲儿……”

“住口!”玉玲儿怒斥道,“连你也叫我玲儿,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