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春闱
谢枋得来之前自己有自己的思考。
“我之前与殿下商议过。要开科举。只是事情繁多一件接着一件,所以就拖下来了。”
“我的意思是,明春开科举。录取千人。”
舍利畏陷入沉思中。
西南大学是承担了接待从中原来的士子这个任务。
只是西南大学接待的人不少。但是留下来的人不多。
一方面是西南大学连着自己的地方都没有,借住佛寺,地方狭窄。
另外一方面,就是谢枋得大规模往朝廷安排人手。
特别是这一场大清洗,无数官员被拿下,按虞醒的意思流放缅甸。否则被杀的官员,多上两个零都不为过。
这么缺口,都要填补的。
谢枋得自然是毫不犹豫的从这些士子中选拔出有能力的人。填补上去。
这些人将来就是他的政治资本了。
现在西南大学中的士子已经不多了。
录取千人,似乎西南大学现在的学生填不满。
谢枋得担心说得不明白。
继续说道:“我已经定下了春闱章程,这一次科举,一切从简。直接在昆明开考。不要求任何资历。只是提前加考一场,确定资格。具体考试内容需要殿下来定,但是我准备建议殿下,开国之初,用人之际,一切从简。”
“另外,规定官身者不得参加科举。”
谢枋得说了两次一切从简。再加上官身者不得参加科举。
已经暗示的太明白不过了。
题目会非常简单,只要不是太差劲,大概都会有一席之地。
而且现在已经很多在朝廷任职的外来人,不得参加。会少很多竞争对手。
这就是给云南本地人留得机会。
前文说过,云南本土文化与南宋主流文化是有很大差距的。云南读书人多读佛经,如果真的提高难度,从江南来的士子,能将云南本地人给拉爆。
谢枋得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其实他更希望云南政权中多是南宋遗民。但是作为一个政治家。他更清楚,他这边大开杀戒,如果不做好安抚工作,很容易出事情的。
他就不相信,云南地方势力是铁板一块的。
本质上,谢枋得就是在释放信号。
朝廷只是清理元朝余孽,而不是要打压云南本土势力,
不论,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信了,就有肉吃。
不信-----,他谢某人就勉为其难,继续清理元朝余孽了。
舍利畏说道:“阿弥陀佛,有此事,我可以勉力一试。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西南大学有多少人参加?”
舍利畏看向陈宜中。
陈宜中说道:“不多,留在西南大学中的大概有千余人。只是这一千余人中,有几十个如我一样的老朽,已经准备在西南大学终老了。他们都随侍弟子,大概有一百多人。还有几百多人,无心仕途。只是逃避兵乱,只是暂时在西南大学落脚。明年大概会再各地置办产业。参加的人大概也就三四百人。”
舍利畏沉吟片刻,说道:“科举之事,云南已经数十年没有了,谢相可否指点一二。”
大理是有科举的。但是大理本质上是封建王朝。是分藩建国的那个封建,段家不过是大理贵族之首。其他如高家都各有私兵。不太鸟大理王。甚至后期被架空。
这种情况下,大理科举出来的士子们,哪里有什么前途可言。
没有强大的中央集权,科举考试不过是样子货。
在大理时就不受重视。
不过,谢枋得决计相信舍利畏所说的指点,可不仅仅是指点考试上的一些问题。而是其他方面的方便。
舍利畏之所以要提这个要求,实在是这一件事情不好操作啊。
科举名额给云南,这是一个宽泛的范围。
云南地方势力也是由一个个具体的人,具体的家族组成的。舍利畏要安抚,要给好处,要具体的。而科举名额,这是很不确定的。很难保证某一家得到一个。
没有切实的好处。如何让人听话?
谢枋得说道:“我事务繁忙,难以指点,不过西南大学中多进士及第之人。大师,舍本求末了。”
谢枋得对科举还是很重视的。
在政策上偏向是一回事。
科举作弊是另外一回事。
前者是正常的手段,后者就是有辱斯文了。
舍利畏让谢枋得指点,那就是作弊。但是找陈宜中指点,只能是考前补习班了。
陈宜中而今依然是南宋遗民的领袖。各方面的人来到了云南,第一个来拜见的还是陈宜中。但是陈宜中早就从政治上退下来了。
不管科举的事情。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轻声将刑场上的事情说了。
舍利畏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阿弥陀佛,谢相好手段,如此一来,这一件事情就好办了。”
舍利畏觉得这一件事情难办在于建立互信。
云南朝廷本质上,就是一个外来政权。而今大规模清洗本土派,云南各方还会将云南朝廷当成云南的朝廷吗?
一旦这种互信不存在了。
云南的统治成本就大大增加。
谢枋得之所以对云南本地考生,大开绿灯,就是为了建立互信。
一定要将云南本土势力拉到昆明朝廷当官。清洗一批,就要补充一批。
在昆明政坛上,本土派是一定会存在,也必须要存在的。
但是现在,很多云南人担心,谢枋得是真拉拢他们,而不是将他们骗过来杀?
现在居然有人承认了他们是心向元朝,是货真价实的元朝余孽。其余人都放心多了。
似乎,谢枋得真是对元朝余孽追杀。
而不是毫无底线的打压掠夺云南富户掠夺钱财。支持对元朝的战争。
毕竟,元朝余孽,他们真不是。
云南富户,他们真是。
他们对汉王虞醒的忠心其实也不多。
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大多数云南人是沉默大多数而已。而如果谢枋得这种非正式的敛财手法,成为惯例。那么将来一定会波及他们身上。
是,你谢枋得搞钱,不是自己贪污。是要打鞑子。
但,如果,要打鞑子就非要我们家破人亡的话,那还不如让鞑子打过来的。
鞑子之害,远在天边,谢枋得之害,就在眼前。
现在确定不是冤案,舍利畏去劝说安抚这些人的时候,就好说话许多。
最少有一个台阶下。
谢枋得微微一笑,心中却知道,这一件事情真不是他安排的。
他即便安排,也不会有人用性命来做这一件事情。
这一件事情,大抵是这些人的真心话。
毕竟,元朝时候他们过得是何等逍遥快活。而今汉王来了。各种新法,各种规章制度,似乎动辄得咎,前面献家财,现在又要性命,这可不是官不聊生。
对汉王,对谢枋得,自然有要咬牙切齿,三江之水难以洗净的恨意。
他们之前不是元朝的忠臣。
真正的忠臣,也不会投降虞醒。
但是现在,他们真是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主子。
“这样的事情可以多做一些。”谢枋得暗道。
想办法通过其他办法,让其他人知道,这一件事情到此为止了。
他头一次做这种大清洗的勾当。现在才知道其中难处。
杀人从来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大清洗,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杀人之难,在杀人之后。纵然杀人犯杀了人,如何逃脱法律的制裁,就算不考虑这个。最少也要动手刨坑,掩埋吧。
大清洗之难,在于善后。在于清洗的不扩大。
在于人心的安抚。
拿起屠刀容易,放下屠刀难。
这也是他来找舍利畏的原因。
“请大师放心。”谢枋得说道:“我做事,向来堂堂正正。杀人也是明正典刑,你可以查所有案卷,但凡有一件是假的。我谢某用人头来赔。”
“朝廷做事,自有法度,决计不会妄自杀人。”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犯朝廷法度者,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不犯朝廷法度,就是朝廷良民。”
“各级衙门敢有一毫侵犯,大师直接来找我。我定然为他们主持公道。”
谢枋得做事,的确是严谨的很。而且这些人从元朝官场带来的风气,都不用抓小辫子,一屁股屎。
谢枋得的确没有冤枉他们。
只是谢枋得,舍利畏,陈宜中都知道。
谢枋得
在这一场大清洗之前,云南官场风气也就比南宋官场稍稍好一点,大抵是五十步笑百步。
毕竟这么多从元朝混过来的官员,根本不是颁布新法,让他们学习进步,就能改造过来了。
而今大清洗之后,大量新人涌入官场。很长一段时间,朝廷法度,估计会稍稍好一点。但能多好,谁都知道不可能的。
治大国如烹小鲜。从来不可能一蹶而就。
治国就是治吏。
是千百年来无数人要面对的大问题。
谢枋得也不例外。
这就是谢枋得所必须达成的目标。
谢枋得只能打一个补丁,给一个有事找替的承诺。
贵州之战,虞醒已经向谢枋得证明了。汉军不逊色于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