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鞑子必败

第十九章鞑子必败

“我起兵以来,不积私财,不蓄妻妾,所得者,无分寸之得,皆赏赐将士。云南虽小,却上下一心,人尽其才,财得尽用,我因此方有这尺寸之地。”

“鞑子来攻,天险重重。人心地利,足以让鞑子无功而返。”

虞醒不是有意说南宋如何。

只是坚定他们云南最少能与鞑子对峙的信心。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很多人都是南宋亡国的亲历者,即便不是亲历者,很多人对南宋亡国种种细节,也是了如指掌的。

而来昆明之后,也感受到了云南与南宋极大的不同。

虞醒看来云南朝廷其实还没有进行整顿,他对云南很多官员,并不是太顺眼的。

但是奈何,他将降官干掉。谁也来给他干活啊?

在这些人看来,已经是非常非常不错了。

南宋末年,法度松弛,各种问题层次不同。高层政治是权臣乱政,前线是军队以私兵为主。而后方却是体系的贪污腐败殆政。总之,没有人办正事。

有人想办正事,也会多出无数问题来了。

很多人都有体会。

而虞醒这边,因为处于一个团体的上升期。虞醒麾下高层,即便有些人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中坚力量都是与鞑子有血海深仇,宁看饿肚子,也要与鞑子拼得你死我活的人。

这样的人,恨不得将自己的俸禄倒贴在军费中。怎么可能贪污?

上行下效。

不敢说

虞醒可不惯着他们。

这种政治氛围,在这些人看来已经算是政通人和了。

虞醒只有一妻一妾,所谓的汉王府,不过是云南行省衙门换了个招牌。前面办公,后面是住所。虞醒所占据的,不过几个小院子而已。那还不仅仅是虞醒,李云卿,奢宝儿住的,还有一些收养的孤儿。来值班的护卫等等。

这一点地方,还没有南宋达官贵人的送给美人的别院地方大。

更不要说,危急关头,虞醒在做什么?南宋太后谢道清在做什么?

这让人不由的想道:“若是汉王,为朝廷之主,也不至于有崖山惨事。”

“只有我们不出问题,鞑子必败。”虞醒继续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悚然而惊。

而今鞑子鞭策天下,横扫八荒,威风不可一世。很多人来这里,都抱着九死一生而来的。甚至不觉得,虞醒能坚持多久。如许月卿,大体是抱着埋骨于此地之心。

却不想虞醒却说这样的话。

“殿下,何出此言?”陈宜中忍不住问道。

“鞑子兵马,天下无双,这一点我也承认,如果是在平原上,我军现在都不是鞑子的对手。”

虞醒很光棍的承认差距。

如果在广阔的平原上,面对数以万计的骑兵突袭,包抄。虞醒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取胜的办法。

最少现在没有。

“但是,鞑子的问题也非常明显。”

“一句话,鞑子根本不知道如何治理天下。”

“鞑子将天下分为四等人?自以为永远高人一等,却不知道,如此一来,除却蒙古人,所谓的国人之外,其他人都各有心思。”

“蒙古人是否认天下百姓为元朝百姓。”

“否认大元朝是他们的国家。”

“将来,又怎么能让他们为大元朝廷效死啊?”

“此其一也。”

“鞑子委派官员最重跟脚。”

“什么人能当什么官?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不知道,诸位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想的都就是春秋之季的世卿世禄制。”

“而今鞑子兴起不足百年,自铁木真于忽必烈,不过三代。”

“尚有开国之余烈。却不知道忽必烈之子孙,比铁木真之子孙如何?忽必烈子孙之子孙,比铁木真子孙之子孙如何?”

“选贤任能,是治国第一要法,鞑子如此选官,有如何有贤才?”

“不出五十年,就可以看到元朝上下,全部是贪官污吏。”

“此其二也。”

“最重要的是,鞑子鄙视诗书,轻视文化。蒙古贵族中,除却少数人外,全部以不认汉字为荣。”

“却不知道,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知识就是力量。”

“而且是最强大的力量。”

“鄙视这种力量,鞑子决计不可能胜利。”

“有此三败,何论其他。”

“天下之争,两国之战,一城一地的得失,是最次要的。最重要的朝堂之争。”

“鞑子朝堂有这么多的问题。只要我们能以西南群山为屏障,消费秦穆公,西和诸戎,南定诸蛮,修养生息。以待天时。”

“待天下有事,一师出于蜀中,一师出于湖广。”

“依靠江南水网,与蜀中多山,与鞑子平分天下。”

“再图北伐。”

在虞醒内心之中,这其实并不是最优战略。

他心中的计划,就是工业化。

只要他在云南完成最初步的工业化,剩下的事情就不用说。

火药与机械的威力,会让游牧民族能歌善舞起来。

不过,这一件事情不好给这些人解释。

他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些人相信自己能坚持下去,维持住而今局面不崩盘。

特别是最后一段话,正中这些人的心思。

很多人对鞑子的恨意不仅仅是因为国仇家恨,还有斯文扫地。他们一辈子读的诗书,而今全然变成无用之物了。

“殿下,这天下,真是道理最大吗?”许月卿有些迷茫,说道:“如果苍天有眼?鞑子作恶多端,为什么不遭天打雷劈?”

这是很多人的迷茫?

元朝前后,宋朝与明朝,是完全不一样的画风。

就是因为面对野蛮摧毁文明。

所有士大夫都面对严重的思想危机。

其实这种思想危机,在五代就有。

五代就是一个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的时代。

皇权的神圣性荡然无存。

而鞑子更是将儒家所有道理踩在铁骑之下。

道统的神圣性荡然无存。

从此儒家死了。

因为,它不能解释眼前的一切。

他不能解释为什么蒙古人能得天下。

得民心者,得天下?

蒙古人得民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蒙古人为什么还不翻船?

理学在朱熹手中,在南宋是有进步性的。但是元朝。只是僵尸而已。到了明清连僵尸都不是了。只剩下棺材板了。

许月卿的迷茫,是很多南宋遗民共同的迷茫?

蒙古人是鞑子?是野蛮人?是夷人吗?

是。

不管用什么办法,给蒙古人搽脂抹粉,也不能改变这一点。蒙古人治国底层逻辑,与传统中华帝国,一点也不相干。

甚至正式公文都不用汉字,用蒙古文。汉字的仅仅是副本而已。

为什么?

如此野蛮,不符合儒家一切道德标准的蒙古人能得天下啊?

这种思想冲击,不下于清末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一切好像都不确定了。

这其实也是陈宜中为什么那么快接受虞醒的理论:一切传统的儒学理论,在蒙古人的铁骑下走到了尽头。

儒学不是哲学。他是一门非常实用的政治哲学。

南宋灭亡导致于儒学走向两个方向。一个方向就是给蒙古人搽脂抹粉。从此儒学就成为了给皇帝搽脂抹粉的奴婢。另外一个方向,就是无数遗民的痛苦反思。

只是历史上,第一个方向成为了正统。

而现在不是了。

“那是先贤对道理的理解错了。”陈宜中说道:“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道理最大。这绝对是没有问题?”

“但什么是道理啊?”

陈宜中一招手,让人送来一叠小册子。

这一叠小册子不是别的。

正是虞醒写的,陈宜中诠释的《求道录》。

分给在座所有人。

这是陈宜中请虞醒过来的另外一个目的。

在陈宜中看来,《求道录》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对牛弹琴。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振聋发聩,直击人心的。

眼前这些从江南而来的人。就是这样的。

这些人大多数是赵立,谢枋得写信请过来的。陈宜中写信邀请来的人都还没有到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赵立与谢枋得邀请过来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人?都是这个时代高级知识分子。

都是有自己信仰的人。

只要这些人才对国仇家恨,有最深刻的体会。

这些人也是能读懂虞醒《求道录》的一群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下来了。只听下哗哗的翻书声。

无数人皱眉凝思。看着书中的每一个字。

“这------”许月卿看着浑身发抖。

他着魔一样,看着眼前的字。每一个字都认识,道理也不困难。

特别是有陈宜中的注释。

虞醒行文笔法,很多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风格,陈宜中一一加以诠释注解。

这一篇文章,放在现在,不过是很普通的介绍科学与科学方法的文字。

也不难理解。

但是许月卿却好像看见魔鬼一般。

因为他透过这一篇文章,看到了一个冰冷残酷的世界。

没有任何道德,不讲忠孝,也不讲忠诚,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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