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祭酒之位
陈宜中挠头:“我试一试吧。”
虽然这一件事情很难。
但是作为进士出身的陈宜中,对学习还是很有心得,找几本永嘉学派的书籍复习一下,大概能糊弄虞醒了。
毕竟看虞醒的经历,
正经读书的时间也没有多长。
他知道什么永嘉学派?
而陈宜中也不愿意放弃这个位置。
不仅仅是清贵。
而今陈宜中只有两个想法。
第一个想法,自然是看着云南恢复中原。如果他能在其中发挥一些力量就更好了。
第二个想法,就是好好照顾小公主。也算是对列位先帝最后的忠诚了。
*********
虞醒刚刚从各地视察矿场回来。
云南的矿产很多。
昆明附近就有铜矿。
虞醒去了好几日,风尘仆仆。不过脸上却带有笑容。
可见大有收获。
回到家中。
就看见,奢宝儿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张云卿。
张云卿满脸都是母性光辉,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虞醒几步上前,换个奢宝儿扶着张云卿,小心翼翼的散步。
“我其实没有那么金贵。”张云卿说道:“我从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身功夫,能上阵杀敌的。怀了孩子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是是。”虞醒说道:“夫人是将门虎女。”
张云卿看了一眼奢宝儿,说道:“相公,宝儿身子也有喜了。”
虞醒一愣。
看着奢宝儿。
奢宝儿一向顽皮,此刻也变得淑女起来。似乎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从长大了。
脸色也有几分娇羞之色。
张云卿对奢宝儿一向很好。而且大家闺秀出身,张云卿更知道,奢宝儿背后奢家的重要性。奢雄此刻已经成为联系各部的枢纽于榜样。奢家与虞家的联姻。不仅仅是代表着奢家自己,更是汉人与当地夷人的联姻。
张云卿自然期盼奢宝儿生下男孩。
她怀孕之后,就让虞醒多多去奢宝儿房里。
奢宝儿怀孕也是很正常的。
虞醒说道:“宝儿辛苦了。”
奢宝儿满脸通红,不像之前风风火火的野丫头,说道:“不辛苦,殿下辛苦了。”
这话说的。让虞醒无言以对。
“相公,后院再添几个人吧。”
张云卿说道:“高家有几个不错女娃,还有各地土司,特别是芳罕土司,他只有一个女儿。长得很俊的。”
虞醒有些无奈,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这不是张云卿第一次说了。
虞醒有时候有些无奈。
张云卿到底是爱灭元大业,胜过爱自己。
联姻,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也是最常用的办法。虞醒在云南根基尚浅。大规模联姻,是最好的办法。更何况在张云卿看来,要报仇,要伐元,自然是人多力量大。
虞醒自然要以身作则啊。
但是虞醒实在不想让后院也成为前面斗争的延续。
正好外面说道:“启禀殿下,左相求见。”
虞醒立即说道:“外面有事,我这就过去了。”
“姐姐。”见虞醒走了奢宝儿说道:“你真想给后院进人吗?”
张云卿幽幽一叹,“傻孩子,这是我们愿意不愿意的事情吗?最不幸在帝王家。这是没奈何的事情。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高家的女儿,与芳罕土司的独女?”
“有些事情,由不得我们,也由不得殿下。”
********
虞醒出来就看见谢枋得,还有陈宜中。
双方行礼寒暄,不必多言。
谢枋得导入正题,推荐陈宜中为王太傅,为西南大学祭酒。
自古以来,三公都已经是虚衔了。位在丞相之上。不过是一个安抚陈宜中而已。
这不重要。
但是西南大学祭酒。
虞醒却不想随便给人。
但是虞醒也很清楚一件事情,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虞醒没有精力放在西南大学上。
云南现在主要矛盾是生存矛盾。必须抵挡鞑子第二波,第三波进攻。
确保云南自保的局面确定下来。
然后再做其他。
在此之前,西南大学也需要有人主持才行。
虞醒本来想让张云卿生过孩子后,代他出面主持西南大学。
只是他也知道这方面的阻力。
汉王朝廷越正规,越多人就越不允许女人出来做事。
“陈宜中似乎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名望够。
虽然与文天祥,陆秀夫相比,陈宜中不能为之相比。
但是作为大宋丞相,临危受命。从临安开始,不管遇见到什么局面,不投降,不降鞑子。宁死边荒,不投鞑。
当时兵临城下,与陈宜中一起临危受命的丞相,就是留梦炎。
留梦炎投降鞑子。
留梦炎此刻的荣华富贵,陈宜中只要一屈膝,也是可以有的。
西南大学新立,正需要有名望的人来镇场子。
毕竟大学乃是大师之大。没有足够人才,如何能算大学。
而今西南大学都是一个空架子。
陈宜中坐镇,以他的人脉,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来了。
对西南大学来说,是极大利好。
“只有一点。”虞醒想道:“如果陈宜中与我的想法,背道而驰。那么就是有再多的好处,也断断不能用他。”
虞醒说道:“陈相,我欲行大事于天下,当尊何学?”
陈宜中暗道:“这题我会。”
“而今之事,中华不绝于缕,当兴事功之学。”陈宜中说道:“程朱之学,固然是天下显学,其求心性,过于空泛,又支离破碎。”
“诚不可取。”
“陈相所言极是。”虞醒说道:“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
“以我观之。天下沉沦如此,正是学问不正之故。”
虞醒说着一句话,也在观察陈宜中的反应。
陈宜中到底是丞相,他岂能让虞醒看出自己半点端倪。
但是内心之中,已经翻江倒海了。
暗道:“这也太狠了吧。”
陈宜中是经历过南宋灭亡全过程的。见到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也知道,南宋到现在,各方面积重难返了。纵然没有蒙古南下,也未必能支持多长时间了。
南宋灭亡的问题是非常复杂的。
虞醒归于理学上,太武断了。
只是陈宜中也发现虞醒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带着审视,观察的眼神。
一瞬间,陈宜中明白了虞醒的想法。
“汉王殿下是在通过这一件事情观察我的立场。他要的就是一个绝对与程朱理学不搭界的西南大学祭酒。”
一时间,陈宜中有些纠结。
出于本心。
他不觉得,理学需要为南宋灭亡负责。
这是一个天大的屎盆子。
但是他很清楚,他如果这样说了。他要面对什么。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当初李辅叔来见他的事情。
他当时如果为李辅叔向安南求援兵,或者说,跟随李辅叔回昆明,而今哪里有谢枋得的事情。
而今好像又在这个转折点上。
他心中叹息一声。
算了。
对不住了。
他很多老朋友都是理学中人。
但是此刻他要昧着良心说话了。
毕竟,他已经错过一个机会了,不想错过另外一个机会。
“殿下所言极是。理学内里就是佛学,儒学是入世之学,齐家治国平天下。何曾讲什么心性精微?夫子言,观其言,察其行,何曾教人,不行一事,却自问其行,自称君子?”
“以空对空,以玄对玄,何尝有儒门中人的风范?”
“儒门乃是入世之学,理学讲什么静坐入定,乃是佛门之教。”
“这哪里是儒学,分别是佛奴。”
“吾辈将鸣鼓而击之。”
陈宜中一开口,说得比虞醒还狠。
这不用陈宜中动脑子。
毕竟南宋理学大兴,并不代表其他学说都死光了。
什么蜀学,心学,永嘉学派等等,各地学问争锋都很多的。可以说,这些大学问家骂起人来,毒得狠。
虞醒只是说理学的危害。
但是陈宜中一开口,理学就是佛奴,就是佛学的分支。已经将理学打出儒家门墙了。
打成邪门歪道了。
丞相就是丞相。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虞醒都有些吃惊。
在他心中,程朱理学是一个了不得的敌人。而今看来满不是那回事。
其实真正确定程朱理学的地位,不是宋朝,而是元朝。元朝以程朱理学为官学,一切考试都从其中出。
明清继承。
后世很多士大夫都是学这个身居高位的。
所以他们不能否定程朱理学,那是否定他们自己。
宋朝科举可复杂多了。而且因为政治因素,考试的内容也常换,比如王安石上台,考王安石的。司马光上台,会做什么反应,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们对程朱理性更多是出乎学问本身。
不得不承认,程朱理学是有东西的。
但是学问仅仅是学问的时候,对陈宜中这样的政治家来说,就是拿来用的。
虽然稍稍觉得有些违背本心。但是儒家学说本身就是让皇帝用的。
皇帝不想要,换一家,在太正常了。史不绝书。
陈宜中作为个人,觉得有些对不起朋友。
但是作为一个政治家。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前不说董仲舒,孔颖达。单单说元朝,刘秉忠,许衡不都是做同样的事情吗?
这才是儒门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