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南陈朝

第七章安南陈朝

元江是红河的上游。

元江上。

从安南来的一艘船上。

陈宜中眼神复杂的看着窗外“汉”字大旗。

好久悠悠一叹。

以他的政治觉悟,见微知著。很多事情不用别人告诉他。他自己都能想明白。

大宋真的亡了。

陈宜中在此之前,还心存一丝幻想。幻想虞醒能延绵宋祚,即便是仅仅是以宋为国号,也行啊。

但是他其实很清楚,这对虞醒来说,未必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我的政治生涯,也画上句号了。”

李辅叔能想明白的事情。

陈宜中这样的老狐狸,岂能想不明白。

陈宜中在得知虞醒政事堂枢密院名单之后,就已经确信,自己去云南。最多是闲职。甚至连闲职也没有。

甚至一度陈宜中不想去云南。

但是他不得不去。

落叶归根。

他陈某人这么大岁数,说死,也就死了。

如果可以,他其实很想葬回家乡的。只是他是温州永嘉人。家乡在鞑子治下。作为大宋丞相的尊严,他不愿意葬于鞑子治下。

宁可死在异域。

而今云南虽然不算大宋之土,到底还是尊大宋年号。算是自己人。葬于云南,总算是胜过安南。

云南已经是他素未谋面的故乡了。

吾心安处是吾乡。

云南大概是他能稍稍心安的地方。

这不仅仅是他的想法,也是跟随他数百名将士的想法。

说到底,在寄人篱下,并不是好滋味。

再有就是安南的想法。

陈宜中这两年在安南,也明白安南与鞑子关系。

当年,鞑子灭大理之后,兀良哈就一度攻入升龙城中。因为当时南宋尚在。鞑子与安南达成和议。兀良哈也就退兵了。

从此,安南成为鞑子的属国。

鞑子对属国的管理是非常严苛的。一直要召安南国主入大都觐见。

为此甚至诞生了安南的上皇制度。

一句话概括上皇制度,那就是太上皇执掌大权,而皇帝不过是嗣子而已。

上皇执掌大权,皇帝却是摆设,皇帝却有名分。

从而避免上皇与鞑子直接碰撞。

但是前不久,上皇去世。谥号太宗。

皇帝晋位上皇,世子晋位皇帝。

而鞑子以不听命而自立为由,提出种种无礼的要求。

包括让上皇觐见,忽必烈从安南宗室中选一人立为安南国主等等。

只是,鞑子势大,安南国小。

安南对鞑子又惧又怕,对于除却底线问题之外,其他统统服从。害怕与鞑子开战。

但这已经触及到了安南的底线。

在能不开战就不开战的前提下。

安南不得不有所准备。

想与云南方面接触,达成联盟,好防备将来元朝的进攻。有一臂助。但又担心,他们与云南方面接触的事情被发现。从而导致双方本就脆弱的关系破裂,引起鞑子的征伐。

才这样偷偷摸摸的藏在船上。

陈宜中也不得不成为安南方面与云南方面的中间人。

想起来就好笑。

上一次李辅叔所来,为得就是这一件事情。他没有做。而今却不得不做。

“真是可笑啊。”陈宜中看着船外的滚滚江水。

“栏杆拍遍,笑谁凭栏?”

“相公,”赵忠说道:“公主已经睡下了。”

公主就是宋末三帝的妹妹。

陈宜中去安南求援,本质上是一场崖山朝廷的内讧。

否则求援之事。岂能要一个丞相去?

陈宜中想要远走南洋。而陆秀夫张世杰等人断然不许。

而且其中关键就是小皇帝。

陈宜中本意是想带着小皇帝一起走的。但是陆秀夫断然拒绝。

最后带走了小公主。

因为这一件事情,忽必烈一度以为宋末帝没有死。在打安南的时候,特别下令,要求擒拿陈宜中与宋广王。广王就是宋末帝。

而在安南抗击鞑子之战中,也有陈宜中旧部的参与。并发挥了积极作用。

小公主才八岁。

却已经很懂事了。

陈宜中说道:“赵忠啊。从此之后,你不要再称呼公主,从此公主跟着老朽姓陈了。”

赵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明白。”

陈宜中微微一笑:“老朽那个便宜侄子怎么样?”

他说的就是安南使臣,陈国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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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峻带着十几个随从,扛着几箱安南的货物。

假扮商旅。

准备从元江转陆路去昆明。

此刻看着元江两岸,风景依稀如旧,根本看不出一点战火之后的样子。

“虞醒令人可畏,元江似乎根本没有遭受战火。”

陈国峻之前来过这里。

在没有灭南宋之前,安南使臣去大都,就是取道云南,对这一条路。陈国峻并不陌生。

陈国峻是安南宗室。

是陈朝太宗皇帝之兄安生王之子。

陈朝以宗室镇压天下,更有奇葩的规定,宗室不外婚。也就是宗室内部通婚,确保宗室的血脉与向心力。

大概是因为陈氏是以李氏女婿的身份夺取安南的原因。

新登基的上皇,乃是安生王的女婿。

也就说,既是陈国峻的叔伯兄弟,也是陈国峻的妹婿。

再加上陈国峻自己的才华。

陈国峻这个身份在安南自然得到重用。

说句不客气的话。

其实云南这一趟。轮不到陈国峻这样的宗室重将。

他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区区几十万石粮食。

这些粮食对云南来说至关重要,但是对安南来说不算什么。

他主要是确定,对云南进行全面的考察。回答安南皇帝的三个问题。

如果鞑子与安南开战,云南可否为援?

如果云南与鞑子开战,云南能否坚持下来?

如果云南不能坚持,安南是否能分一杯羹?

在三个问题之上,才能确立安南与云南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关系?

确定了这个关系之后。才有五十万石粮食的事情。

从这个角度来看,五十万石粮食不过是一个添头。

只看元江附近的情况,陈国峻已经高看虞醒一眼了。

对于陈国峻这样的重将,自然明白,打仗从来不是前线如何?而是打得是钱粮,打得是人丁。打得是民心。

元江附近这个样子,说明。虞醒已经完整接管了大元朝廷在云南的统治。战乱波及不大。

从而确信虞醒不是如黄巢一般的流寇。

“或许,云南真有可能作为我朝的盟友。”

在安南内部,也是有派系的。

鞑子势大,安南自然也有很多投降派。而陈国峻是坚定的主战派。

不仅仅因为他是国主的亲信。也是因为坚信,安南是有能力保全国家的。

从内心深处,陈国峻更明白,安南与鞑子之间的差距。

他更希望云南能吸引鞑子的注意力。从而避免安南与鞑子之间的战争。

眼前的一切,让陈国峻内心深处有了一丝丝希望。

“虞醒,希望你真正如传言所言。”

“是能力抗鞑子的当世英雄。”

从元江向北。

陈国峻安步当车,不仅仅考察当地蛮部,也考察经济民生,与当地驻军,地方官声如何。等等。

大体与当年他去大都的时候,相差不大。甚至有一些官员,他还听过,是降官。

各蛮部与当地汉民接触也很频繁。也没有要做乱的意思。

好像,云南大变,改朝换代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让陈国峻啧啧称奇。

当然了一路上翻山越岭。倒也遇见过一些事情,比如当道拦截,要过路费。小偷小摸。等等。

陈国峻一点都不以为意。

这太正常了。

不要说刚刚平定的云南,放眼整个天下,大部分地方都是这样的。这已经算太平了。

只是靠近昆明,立即感觉到不一样。

“按理说,昆明是主战场,应该满目疮痍才对啊?”陈国峻暗道:“怎么是这个样子。”

虽然能看见一些战场的遗迹,但是更多是百姓安居,各方面都有勃勃生机。感觉要比元江那边好太多了。

陈国峻并不知道。

时间太短,

虞醒其实管不了其他地方的。仅仅是维持而已。

唯有昆明与曲靖,这是他的根基之地,虞醒自然想办法经营,完善。

而今滇池所有耕地,全部分给将士们。

这些将士刚刚有了自己的土地。成家的将士,可以让家里人种,但是大部分都是给佃户种。但是不管怎么说,都遵守虞醒的法度。压制田租。从而让整个滇池附近,出现了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经济活力。

“这里似乎要比升龙还要繁华啊?”陈国峻暗道:“怎么可能?”陈国峻立即否定。

安南开国日久,太平的时间很长了。怎么能比不上滇池。

陈国峻也能找到几个问题,支撑自己的观点。

比如这里的粮价要比安南高出一倍。等等问题。

只是这种印象却让陈国峻挥之不去。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但是他总觉得,云南这里好像比升龙多了不少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国峻一时间说不上来。

“咚咚咚。”陈国峻听到了熟悉的鼓声。“是战鼓。”

他敏感的判断出这鼓声是做什么用的。

“是在练兵?”

他立即有了兴趣。放眼望去。

看见村子一头有一片小空地。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正围在哪里。

陈国峻立即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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