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汉王
“殿下,臣有一事启奏。”谢枋得出列道。
谢枋得固然献贺表,参与这一战。但是谢枋得与虞醒麾下,还是外人。
虞醒临时让谢枋得做事。料理后勤,果然是井井有条。
毕竟独挡一面,与鞑子交战的人。
襄阳之战后,宋朝的抵抗其实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襄阳之战,到伯颜兵临临安城下。
这一阶段是正规军抵抗,贾似道鲁港之败,张世杰焦山之败,葬送了宋朝所有可战之兵。谢太后投降。
乱点连声杀六更,荧荧庭燎待天明。侍臣已写归降表,臣妾佥名谢道清。
第二阶段,就是临安朝廷投降后,掀起了大规模投降,各路官员纷纷投降。
第三阶段,才是文天祥等一系列人出现。
这个时候,大规模抵抗,已经从官转为民了。
各地义兵纷起。谢枋得就是在这个时候,以守信州。
所有将士大都是他招募的。
甚至军饷,都可能是他自己搞来的,
他或许打仗不行,其他方面都是相当不错的。更是战败之后,流亡各地,痛定思痛,而今再有用武之地,更是呕心沥血做事。
虞醒准备带回昆明的。
自然没有安排谢枋得具体职位。想让谢枋得回去见了赵老爷子,再商议。
不知道谢枋得此刻出来,要说什么。
“谢公有何事?”
谢枋得说道:“今日之战,功莫大于殿下。臣以为殿下应晋王爵。由大宋云南郡王,进位汉王。”
这一段话,谢枋得说得很艰难。
却也斩钉截铁。
没有丝毫犹豫。
虞醒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细细一品。忽然觉得不对。
大宋云南郡王,这个大宋何必强调?
这是强调后面的汉王前面,没有大宋字样。
也就是今后,他虞醒就不是宋臣了。
诚然,虞醒从来没有将自己当过大宋的臣子。大宋朝廷也没有给他发过一颗米的俸禄。但是他毕竟继承了宋朝的政治遗产。而今公然抛弃大宋朝廷头衔。
是不是太急了?
“此事-----”虞醒有些犹豫。
谢枋得朗声道:“殿下,此事正当其时。”
“崖山之役,君父蒙难,天下同悲,然天下忠义之士,死不旋踵,淮西,福建,两广海上,奉汉家之大义,与鞑子死战者,不可计数。然,没有统一号令,旋起旋灭,血染黄沙。”
“不胜悲矣。”
“今日,殿下当仁不让,当高举义旗,令天下百姓知胡运必绝,汉家必兴。”
“此非臣之所愿,也是天下百姓之心声。”
虞醒说道:“只是------”
虞醒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谢枋得没有说,但已经暗示出来的,那就是去大宋字样,自立为汉王。
这一点,谢枋得没有说。
如果仅仅是号令天下义军,云南郡王与汉王有多大的区别?
此去其他诸将以张万为首,纷纷出列,说道:“请殿下晋汉王位。”
张万是听明白了。
在内心之中,自然想让虞醒自立。
不要说张珏时代,四川宋军根本没有得到大宋朝廷一丝一毫的援助。即便是整个南宋时期,四川与临安的关系,也可以写一本专著,各种勾心斗角。
名将余阶,召入临安而死。
坚守钓鱼城的王坚,后来也被召回临安闲置。
这两人都是张珏老上司。
如果这一次大宋没有灭亡。张珏将来的下场,估计也与这两人相差不大。
说句不客气话,如果不是鞑子太残暴,张万这些人对南宋朝廷会有多少忠心,还很难说。
而今朝廷已经不在。虞醒自立并没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不自立,虞醒不更进一步,
虞醒自然明白诸将的心思。
“回昆明再说吧。”
这一件事情,不着急。
虞醒还要征求很多的意见。
议事之后。
虞醒将舍利畏,谢枋得,张万留下来议事。
虞醒首先问道:“谢公,你今日提汉王这一件事情?”
“殿下有所不知。”
“殿下有今日,非借朝廷尺寸之力。如果朝廷尚在,臣决计不会劝进。但是而今天下,各路义军,其实与殿下一样,与朝廷并没有多少恩义可言。朝廷之名于他们可有可无。”
说到这里,谢枋得也不由有一些黯然。
这是他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那就是而今坚持反抗的,并不是大宋体制内的人物。崖山之战后,宋朝真亡了。
而今福建陈吊眼许夫人,是各路义军之中,闹得最大的一支,已经有五万之众,如果谢枋得没有遇见李鹤,他就会去福建。
但是这一支,与大宋朝廷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
他们在大宋朝廷在的时候,都是被压制,被剥削的山民而已。
至于各地起事,士大夫不多,很多都是目不识丁的百姓。
虞醒麾下将士也是一样的。他发现虞醒麾下原宋军的数量是蜀中诸将。而偏偏这些人对临安朝廷怨念最深。
大宋朝廷遗泽虽然有,但不多了。
对虞醒的作用很小,而且已经有负作用了。
“殿下在云南的困境,臣也知道一二。云南偏远,人才不如中原之盛,殿下欲成大事,必引中原之人才。然故宋旧臣,他们-----”
谢枋得有些为尊者讳,不想说,却不得不说:“这些人在朝廷厮混时间久了,有些恶习深入骨髓中。而殿下以故宋章程,根本无法约束他们。更何况,自从南渡以来,法度尽坏。今欲成大事。必刷新政治。”
“以臣之见,尊祥兴年号即可,大宋字样可以渐去。”
“以正名分。别上下。”
这话谢枋得说得很困难。
一句三顿。
因为这一段话,本质上将虞醒集团与南宋进行了分割了。
崖山之后,虞醒这一面宋旗,也要易帜了。
谢枋得对大宋朝廷是有感情的。
岂能不难受。
但是他更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一件事情是必然。
虞醒现在不自立?将来也会自立的。
而如果引入一些宋朝遗臣,或一些宋朝宗室,将来有那一日,不仅仅虞醒的名声有污,更是对这些宋朝遗老遗少,毁灭性打击。
宋朝已经亡了。
这是一个事实。
而且,谢枋得逃亡在外这一段时间,痛定思痛。反复思索亡国之因。
才有他说的南渡之后,法度尽坏。
这一句话,是深入骨髓的总结。
北宋政治与南宋政治是完全不一样的格局。北宋的时候,纵然有党争,但是实际上政治体系还算完善。而到了南宋,已经是皇帝借权臣压制天下人。
更被无数历史学家评价,南宋政治开明清专制制度之前声。
内残外忍。
不要说立足云南,与鞑子再战天下,就是割据云南。用南宋政治体系是完全不行的。
所以,南宋遗臣要用。
但虞醒必须掌握主动权。
“如此一来,不会寒了天下人之心?”舍利畏说道。
“不会的。”谢枋得说道:“天下抗元之人,如夜中狂奔,堕泥泽中有之,坠深渊者有之,身死族灭者有之,而陛下有一道光,照亮长夜。天下人自然归之如流水。”
“今日之局面,非大智大勇之圣主,不可挽回局面。”
“舍殿下,天下还有何人,能与忽必烈一较高下?”
这就是谢枋得舍弃一切,为虞醒出谋划策的原因。
在谢枋得心中,只有明君圣主,才能拯救天下局面。
而虞醒就是他的明君圣主。
大宋朝廷已经不重要了。
虞醒沉思片刻,说道:“此事我知道了。”
略不过不提。
这一件事情看似很简单。但其实非常大,这关乎虞醒集团的政治集团立足点与身份。
虞醒觉得谢枋得说得有道理。
但是,也必须谨慎为之。
虞醒对张万说道:
“今日之后,我就要回昆明了。”
“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日方能再见,对云南今后的形势,还请张叔叔指教。”
从前不理解古人离别之苦。
而今知之。
很多人匆匆一别,就是永诀。
更不要在乱世之中。
谁能预料明日会发生什么事情,特别是战阵上的人。
张万说道:“殿下不问,臣也是要进言的。”
“自古以来,云南内外交通,不过数道。最西大雪山道,昔日吐蕃之攻南诏路线。”
“只是今日之吐蕃,虽然为鞑子所有,山高地瘠,难以为战,又有大铁桥诸多天险,足可无忧。”
“正北则建昌道,今有清溪关以塞之,殿下可派一员战将守之,可安枕无忧。”
“陈河如何?”虞醒问道。
虞醒夹带里,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也就那几个人。
“陈河用兵之道,中规中矩,尚有稚嫩。但有自知之明。守关足矣。”
虞醒点头,示意继续。
“最大的问题,其实是石门道。此乃汉唐经营之故道。昔年繁华冠绝滇中,即便而今,也有很多大道遗址,殿下虽塞石门关,但以臣观之,发民夫数万,期年治之,足可畅通。”
“故而,此地不仅仅要修凌霄关,石门关,应该修数座山城以塞之,方才是金汤不拔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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