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段实之死

第六十九章段实之死

虞醒看见张道宗:“先生来得正好。正好看看段实的下场。”

张道宗自居臣子的身份,很恭敬行礼:“臣能得报大仇,都是殿下恩德。今后必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至此,张道宗再无二心。

虞醒安抚道:“先生言重了。来日先生决计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这边话音刚落,又有人来报:“殿下,张将军来了。”

虞醒暗道:这不是报过了吗?忽然明白。

说得是张将军,是张万。

一瞬间,各种感情涌上心来。

他与张万不过数月未见。之间却隔了无数生死。

他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大将之才。

不管是在最危机的时刻,自己阵前抽调精兵良将。还是在发起反攻后,不用虞醒的命令,就咬住段实的尾巴,还是下令扫荡滇东南各部,下十几县。

可以说,他都做了当时他能够做的最好选择。

虞醒来做,也不过如此了。

更能认清楚什么事关键所在,任何时候都愿意服从大局而牺牲自己。

这样的人才,才称得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快请。”

张万于一条小船上,缓缓而来。

张万见此情此景,心中也无限感慨。

在宜宾第一次知道虞醒的时候,不过是觉得是老师的孙女婿而已。觉得老帅的孙女倒也没有嫁错人,最少这年头,还能矢志抗元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

有这份心就够了。

让虞醒能正面打败鞑子一次,只是给一个台阶下。

他当时已经决心反元了。

至于将来如何?

他根本没有想过,也不觉得虞醒能做出什么大事了。

只是眼前,昆明在手了。

元朝云南行省最后一支主力,已经覆灭,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卒了。

割据云南,与鞑子再战天下的计划,似乎已经有了一半的希望。

沧海桑田之变,南柯黄粱之幻。

有机会自然要亲眼看看了。

还要商议接下来的大事。

云南初定,但并不代表,大事顺遂了。

鞑子还在,现在是重新商讨新战略的时候。

虞醒将张万引到自己船上:“正好,张叔叔与段实也算是战场老相识了。今日送他一程。”

“好。”

虞醒令左右大喊:“大宋云南郡王请大理总管段将军出来一见。”

却见一个形貌俊朗的中年人排众而出:“我就是段实。”

见此相貌,虞醒忍不住暗叹,“果然是段王爷。”说道:“段总管,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宋云南路安抚副使张道宗,顺便说一下,这水淹之计,是张先生所献。在此多谢段总管慷慨,将如此国士之才,推到我这边来。”

张道宗似乎已经出了气,此刻大有风度:“段兄,别来无恙。”

但是他死死攥紧的拳头,显示出自己的不平静。

不过,他知道,两军之前,对方已经是待死之人,越显得愤怒,就越显得自己没有风度。

要冷静。要大度。

但是一想到而今的局面,他就冷静不起来。

段实听了虞醒的话,浑身一震,他顿时明白了眼前一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苦笑两声,说道:“如此算我有眼无珠,败得不冤。”

“这位是我张叔叔,张万张将军。与段总管是老相识了。”

段实看着张万说道:“张将军,的确是久仰大名。早知道今日,当日我就拼得一死,与换张将军一条命了。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丧尽万军,一无所得。”

张万微微行礼,他对段实也有几分佩服。是一员合格的将领。

“我知道段总管心志坚定,但我还是要问一句,段总管可愿降?”虞醒问道。

段实大笑:“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降一次,可谓不得已。岂可再乎?我段某,不是三姓家奴。况且,我即便愿意降,你敢收吗?”

当年大理段氏失权,权柄为高氏所有。但不管怎么说,大理依然是段氏的祖国,段实投降,化国为家,于段氏有极大的利好。但是对于段实来说,却也是心中一个疙瘩。

而今忽必烈对段实,对段家,可没有一点对不起。

当今段氏投降时候的条件,全部遵守了。世袭罔替的大理总管。

而且段实看得很清楚,对于虞醒来说,段家太大了。他段实在,大理段氏就是一个整体,虞醒而今才一个云南,能分一半给段氏。更不要说,张道宗等人与段实有深仇大恨。

他如果投降了,如何处理这些关系?

虞醒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如此,段总管请自便。”

“只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段总管。”

虞醒杀人诛心“大理城已经在我手中了。”

段实冷笑一声:“四面楚歌之计,你以为我会信?虞贼,你最少找几个人唱大理民谣吧。”

转身不去理会。

段实回到军中,看着身边的子弟兵,说道:“段某不才,令大家沦落至此。诸位可愿意与我一同赴死。”

“愿随家主赴死。”

这些人都是大理子弟,几代人跟随段家,甚至很多人本身很姓段。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依然愿意跟随段实。

段实西望,似乎跨越千山万水,看到了大理的风花雪月。

只可惜洱海的风花雪月,吹不到滇池之畔。

想起虞醒所言,他心中忐忑。不知道大理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觉得虞醒说的是真的。

又觉得虞醒在瓦解军心士气。

“儿子,你要学会长大了。”段实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

“汪总管,宋军放下大理,此刻立足未稳。汪总管此刻出击,定能夺下大理城。”段福毕恭毕敬向汪惟正行礼。

一点大少爷的傲气都没有。

其实就身份而言,大理段氏固然不如巩昌汪家。但是段福是大理段氏的嫡子,而汪家现在的家主乃是汪惟正的叔叔。

两人身份相近。

只是段福很清楚而今大理段氏的处境,一点傲气都没有。却也是之前段大少爷做不出来的。

这一路上的坎坷,的确是很磨炼人。

汪惟正皱眉。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穿过艰难的建昌路来到了丽江路。

不仅仅昆明沦陷了。

连大理已经失陷了。

如果说昆明沦陷,来之前是有预期的。但是大理就是完全没有想到了。

这局面几乎回到了当年忽必烈征大理之时了。

他很犹豫。

他手中兵马不多,不过万人,可以征召一两万丽江兵。当年忽必烈也是来到这里,丽江土司先降,忽必烈对他赏赐非常厚重。而今丽江土司也是大元的铁杆。

但是粮食不足。

后援来不了。

云南近十万大军,先后覆灭。赛典赤,段实都是老将。汪惟正不觉得自己不如他们,但也不觉得自己胜过他们很多。

段福所言,趁着敌人立足未稳,反扑大理城。夺下大理,征兵固守,以大理之粮,养四川援军。这固然是一个很好的方案。但是太好了一点。

万一,万一做不到怎么办?

汪惟正不是胆小,实在是这里的道路太难,这一条道路,既有后世石达开折戟沉沙之地,也有红军北上,艰难险阻之所。

山为高山,水则湍流。

处处是险阻。

到处无人区。

一旦败了。不用别人追,在这大山之中,自己就困死饿死了。

对汪惟正来说,而且局面,只需确保丽江路,建昌路,与四川联系。保证可以攻大理,威胁姚安局面。这已经是大功一件。拿下大理,就定然要与敌人大战一场。

胜固然是大胜,败了,很有可能一根骨头都留不下来。

他汪惟正需要冒这样的险吗?

段福也看出了汪惟正的犹豫,盘算着自己能拿出来的筹码,迟疑了好一阵子:“我大理段氏不能保大理子民,有负朝廷重任,只要汪总管能救大理百姓于水火之中。我愿意劝服父亲上书朝廷,辞去大理总管一职。请汪总管速速进军。”

段家的大理总管,可不是寻常大理总管,是世袭罔替。

大理路与其说是大元朝廷的大理,不如说是段家的封地。

段福让出大理总管,其实就是让出段家的封地。

段福自然不肯不想,不愿意。

但,没有办法。

汪惟正不肯出兵,大理也不会是段家的,更何况父亲还在滇池河畔等着他带去援军。

他已经没有大理了,但他不能没有父亲。

父亲在,大理段氏即便迁居京师,从此作一富家翁,也未尝不可。但是父亲如果不在了。

他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此言当真?”汪惟正大喜。

如果平日也就罢了。大理段氏让出大理,也未必能落到汪家手中。

但是现在不一样,忽必烈承诺汪良臣,让他在云南建立云南汪家,将巩昌汪家一分为二,既限制了巩昌汪家实力扩大,也全了君臣情分。

所以,一旦大理段氏让出大理。

云南汪家,很有可能成为大理汪家。

云南算是好地方,也就昆明与大理。

昆明是省会。断然不能让给汪家的。大理可比曲靖好多了。

“当真。”段福低头,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父亲,我一定要救你。”

“好。大理百姓沉沦贼手,我岂能坐视不理,传令丽江土司,让他们立即准备起兵。直扑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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