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攻守易势
这把奢宝儿吓到了。
此刻奢宝儿也不知道张云卿为什么忽然这样了。
“不会,等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一匹马,一匹好马。”张云卿将虞醒夫人的身份抛到一边,而是显露出自己的本色,乃是将门虎女,英气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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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坚得知自己要去随军,立即回家收拾东西。却听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李辅叔。
乔坚与李辅叔倒也熟悉,李辅叔这个人看似怪癖,但是长袖善舞,能三言两语之间,与人混熟,似乎成为了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兄弟。
“乔兄,可是西行?算我一个?”
“你去做什么?”
“自然去看打胜仗,”李辅叔言语之中,似乎带着笑意,却有几分苦涩。说道:“这些年,混迹大江南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稀罕事。不去看看能行吗?”
乔坚思忖:“殿下有意拉拢此人,他侄子又在军中。不会出什么问题。”
“另外,我手边也缺人。”
说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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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万手中捏着捷报。
心忽然回到了两年前。
一年前,比现在的时节稍稍早一点,春天将去未去,夏天方来未来。
他接到了此生最冰冷的消息。赵安开城投地,老帅自杀。重庆沦陷,城外敌人黑云压城,城内弹尽粮绝。
他只有一个选择。
那时候,只觉得老天爷闭上了眼,他也不再期望明天。
心中的光熄灭了。
即便艳阳高照,也是长夜未明。
而今,张万见红日方升,万山茫茫,纵然千山万水,也系不得大日冲天。
“啊------”张万长啸一声,群山回应。
张万是抱着必死之心起兵响应的。他从来没有争权夺利之心,是因为他对未来的判断,其实很迷茫的。
越是聪明人,越是难以隐瞒。
虞醒即便百般遮掩,对于张万这样的聪明人,也是毫无作用的。可以说,虞醒的窘境,张万是比虞醒更明白的。张万从来不觉得,虞醒能将这一局死棋,残局下活。
纵然,天下最难的玲珑棋局,也难比今日天下局势。
只是,下棋可以投子认输。
天下之争,可以认输吗?
张万试过了,他不能。
张万按着自己跳动的心,它不能。
有一种活,比死还难受,那就是亡国奴。
别人不知道虞醒这一战的意义,他知道。
在此之前,坐断西南,与鞑子再战天下。几乎是妄想。而今此刻已经有了可能性。虽然而今依旧敌强我弱,但攻守易势,先手在我。虞醒取得了战争的主动权。
“昆明。”张万心中暗道:“昆明。”
“赛典赤几乎倾巢而出,昆明空虚,段实回师昆明,与虞醒进军昆明,距离差不多。问题是,段实一路上并没有敌人,而虞醒需要过关斩将。”
“如果段实先一步回到昆明。这一战,就是僵局。而我们是没有资格与鞑子打成僵局了。”
相持数个月,后勤上几乎将赵老爷子给逼死,这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段实决计不能走。”
“这是我的使命。”
张万鏖战数月,张万即便占据地利,也伤亡不小,更不要说,张万将三千骨干抽调给虞醒,麾下只能万余新兵了。
虞醒也没有命令张万做任何事情,就是知道张万麾下的力量能维持防线,已经是很困难了。
但这不重要。
张万决计不会在如此大胜仗之中做看客的。
张万下令:“全军出击。”
数千将士,衣甲残破,踏着整齐的步伐离开了坚固的营地,其徐如林,其重如山。后面是离离的马车。几乎搬家一般。长蛇如龙。不仅仅是携带辎重,还是为了列车阵。
一面“张”字大旗。在张万身后,随风飘摇。
段实远远地看见,一时间摸不清头脑,正在琢磨张万在做什么的时候。
一匹快马从西边飞驰而来,马上骑士几乎是摔在马下,将密信递给了段实的护卫,段实接过一看。整个人脸都白了。
“赛典赤,这个老家伙,就这样死了?”
咬牙切齿却不敢大声,压抑愤怒,“他死就死吧,我怎么搞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段家在云南根深蒂固,各处都有自己的人。赛典赤一死,就有人飞马报他。
张万的想法一下子清楚了。
“他是想拖住我。”段实看着张万的大旗眼神复杂。
“虞醒真得值得你这么买命?你就这么信任虞醒吗?”
下围棋,号称手谈。
其实打仗也是一样,两军对阵千军万马,很多时候却是两个将领的博弈,甚至很多时候,对手既是恨之入骨的仇敌,也是素未谋面的知己。
段实此刻看着张万大旗,分明觉得上面写着:“来打我呀。”
张万后面带了车队,应该是粮草辎重。一旦他大举进攻,张万一定会结车阵固守。
以张万的能力,想要吃掉他。最少需要十天时间。
实力决定,段实只要决定吃张万,张万的失败是注定的。
十天时间并不算长。
而今却不一样了。
局面一天一变,十天之后,谁知道是什么情况?
张万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昆明。
一旦昆明落到虞醒手中,满盘皆输。
“张万是拿命来赌啊。”段实心中很是复杂。
此刻的张万分明将自己与与部下数千人的性命当成了筹码,扔在赌桌上,要换虞醒先下昆明,截住段实退路,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取得先手优势。
“呸。”段实啐了一口。“我能上你的当。”
“传令,前队转后队,拔营撤军。”
段福大吃一惊,说道:“父亲,出了什么事情。”
段实不敢让麾下将士知道,但对自己亲儿子却不瞒着,将刚刚到的密信递给了他看。
段福眼睛一转,出了一个自以为高明的主意:“父亲,而今只需灭了张万所部,前往曲靖的道路,可就没有一点阻碍,他们打昆明,我们打曲靖,看谁撑得住,大不了换城。”
“啪”段实给段福头盔上一记。
“你想什么啊?我们的根基在大理,即便拿下曲靖,将来平定战乱,我们也留不住。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也将老家的兵马抽调的七七八八了。如果虞醒不在乎曲靖,流窜到大理,我们如何见家乡父老。”
“还有,到了曲靖城下,就能打下曲靖?”
“纳速刺丁,才死了几个月,你就忘记了他怎么死了。”
“撤。”
“那张万该怎么办?”段福按着头盔说道。
“派人看着,别管他。”段实冷笑一声。“我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事实证明,张万是能玩出花样来的。
段实留下一部监视张万,与张万兵力相当。张万二话不说,发动进攻,在一个小时之内,破之。
正在组织撤退的段实停止撤退,安营扎寨。
军队撤退的时候,是最薄弱的时候。如果段实不就地扎营,看张万敢不敢,给他来一个数千破数万。
没有办法。段实做出一个无奈的决定。
段实对段福说道:“我留下来,与张万对峙,你要不惜一切代价。立即向昆明,记住哪怕先带一批人进入昆明城,确保昆明城不失,其他的时候,慢慢做也不迟。”
“父亲,我来拖着张万吧。”段福自告奋勇。
“快滚,记住要先入昆明。”段实不耐烦,他可不干扰让自己傻儿子对阵张万,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段福只能说道:“是。”段福转身就要走。
段实忽然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拍着段福的肩膀说道:“你长大了,今后要自己当家做主了。如果你到了昆明,昆明已经被虞醒拿下了。你什么都不要管,带着大军绕过昆明,立即回大理,向朝廷求援,固守大理就行了。”
段福福至心灵,“父亲,你呢?”
“放心,我死不了,我有办法的。”
段实语气又变得严厉起来,“现在就滚。”
“是。”段福立即走了。
段实看着段福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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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甸小城,残破不堪。
忽辛带着残兵败将,一路逃了数日,才算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有了干粮,热水。
稍稍修整一下。
之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稍稍有一些动静,就觉得虞醒追过来了。除却逃亡,忽辛没有时间想别的事情。
此刻算是安稳一点。忽辛才有心思想别的东西。
“怎么办?父亲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无数事情朝他压过来。
不仅仅是战败这一件事情,还有他一家之荣华富贵。元军最重军功,但对战败之将处罚也很重的。赛典赤战死,固然会减少一些惩罚,他家再想回到之前,已经不可能。
一想到,他将来很有可能与那些泥腿子一样活着。
他就承受不了。
随即一股莫名的勇气从他心底升起:
“不行,我一定要振作,我一定要有作为,在朝廷怪罪下来之前,戴罪立功。”
“父亲不在了,重振家门,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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