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忽必烈
大都。
南海子在大都之南,芳草连天,波光粼粼。乃是大都贵人们最喜欢的猎场之一。
大队怯薛鲜衣怒马,分散各处警戒,有数十达官贵人骑马风卷而来。
为首一个老者,白发苍苍,却身形矫健。
跃马引弓,弦如霹雳。
“嗷------”一声虎吼,老虎被长箭射翻在地。
“吁------”老者勒马,马儿四蹄腾空,长嘶一声,这才安静下来。
这正是忽必烈。
今年六十五岁。
忽必烈停马,立即用人送上锦帕。他信手擦汗。说道:“老了,老了。”
一个色目人亦步亦趋骑马跟在忽必烈身后,躬身卑微地说:“长生天保佑陛下,永生不老。今日射虎,足见长生天之眷恋。”
忽必烈目光闪过此人,说道:“阿合马,这是你做的花样吧。”
阿合马一愣。不知道忽必烈说的什么。
“我射死的老虎,不是一头两头,这老虎中箭后有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一箭能射死?我箭头上又没有抹药。南海子的老虎,是你手下在管啊。”
“是觉得我老了,只配射喂了药的老虎吗?”
阿合马立即翻身下马,“陛下,奴婢绝无此意。”
忽必烈一摆手,说道:“起来吧。我又不会杀人,来人将这虎皮赏赐给阿合马。暖暖身子,看一身冷汗的。”
阿合马的情绪简直如过山车一般,冷汗透衣而出。
“陛下虎威,奴婢战战兢兢,汗如浆出。”
在武力上,忽必烈或许比不上当年,革囊渡江,远征大理的时候了。毕竟岁月催人老。但是六十多岁,正是一个政治家的巅峰时期。精力,体力,经验,智慧的最高峰。
阿合马权倾天下,一言可令人富贵,一语可令人破家。在忽必烈面前,不过一狗而已。
“父皇,”真金太子正是年富力强的,他向来与汉人士大夫关系近,最讨厌阿合马这些色目人,觉得阿合马这等人,乃是聚敛之臣,祸乱天下。
见忽必烈敲打阿合马。自然顺手加砖。
“云南战事久拖不决,特别是贼首自称宋云南郡王,这让南边有些不安定,孩儿一直想与阿合马商议一下,找不到机会,今日正好,在父皇前面,商议一下。阿合马,赛典赤是怎么回事?”
作为太子是有特权的。
别人下绊子,砸锅,还要铺垫一下,真金太子生硬得很,摆明了,就是搞你。
但阿合马却毫无办法。
心中恨极,却也不能当场报复。
“陛下,殿下,此事一半会儿说不清楚,就不要扰了陛下行猎的兴致。”
真金太子还要再说。忽必烈说道:“好了。赛典赤是我老怯薛,信得过。云南的事情交给他。我就等着好消息。真金,打仗的事情,就好像打猎,放出雄鹰,就等雄鹰抓住兔子,或者雄鹰没有抓住兔子,到时候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不能放出雄鹰,看雄鹰在天上盘旋,就以为他忘记了打猎。”
“要有耐心。”
真金太子不服气,也只能说,“孩儿明白了。”
忽必烈拍着真金的肩膀说道:“好好打猎,这才是我们蒙古人的看家本领,你不能因为与汉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就忘记了本。来,让阿爸,看看你的本事。”
一场行猎不用细说。
打猎之后。阿合马靠在自己的马车上,闭目养神。
很累。
对于忽必烈来说,打猎是消遣。对于他不是。
他不仅仅要时时刻刻照顾忽必烈的情绪,也要用心应对真金太子等政敌的攻击,更要在打猎的时候,有不多不少的猎物。
多了,抢了忽必烈风头不行。
少了。被忽必烈认为武力不行,也会影响观感。
不过,对于奴隶出身的他,对这一切早就习惯。
他此刻在复盘今天发生所有事情。
“真金太子,我必杀之。否则等他登基那一日,我全家死无葬身之地。”阿合马眼睛微微睁开,一丝寒光闪过。
“不过,而今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真金抓住把柄了。”
“云南的事情必须快些了解。赛典赤那边不能再拖下去了。”
阿合马回到府邸之后,立即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送到云南。
只是山高路远,送过去最少一个多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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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典赤并不知道大都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得知乌蒙之变的情况。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奢雄与龙阿茂两人联名写信给滇北各部落,让滇北很多地方不稳了。
毕竟,蒙古人对百姓那德行,对各地部落也不会好。
忽都敢杀乌撒龙家,一使者敢参与灭乌蒙禄家,这本身就轻视各部落,乃无视各部落的表现。鞑子对其他部落能好了?积怨深厚。
虽然没有哪个部落敢起兵与鞑子对阵。
但是征兵征粮等行为,却遇见了种种阻碍,却是真的。
“奢雄,龙阿茂。”赛典赤心中暗道:“虞醒从哪里找到这么多人才啊?”随即看到麾下众将正看着他。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说出口了。
他淡然一笑,说道:“区区小事,无足挂齿。不过,最近已经修整了数日,下给各部继续猛攻吧。我就不信了,区区几个山口,还拿不下来了。”
随即分配任务。
歇马岭,杨梅沟,落马冲,乱石沟四处再次发动猛攻。
这一段时间,赛典赤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做。他做了很多事情。
从后方运来不少东西,特别是歇马岭这里,一些用来攻城的东西,比如投石机,也在艰难跋涉之下,运到了山下。这一次进攻,绝对比之前容易。
众将走后。
忽辛说道:“父亲,乌蒙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忽辛在揣摩赛典赤心思上,还是有几分特长的。他看得出来赛典赤其实是有心思。
赛典赤也不怕将自己的心思说给儿子听,也算是教授儿子兵法了。
“虞醒,非常人也。”赛典赤说道:“如果我与他有同等条件,我绝对不是虞醒的对手,虞醒满打满算不过四万之众,而我与段实两路,已经有十万之众,更是透支云南人力物力,才能支撑现在的战事。而虞醒只有区区曲靖一地。就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真不愧为张珏的孙女婿。”
赛典赤不由想起,在后援断绝后,张珏在四川奋战四年有余。以孤城数座,抵挡几十万精兵。
令元朝西路军不得东进一步。
这份本事,似乎是传给了虞醒。
“只是打仗,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我身后有朝廷,虞醒身后有什么,只要能灭了虞醒,即便云南打烂。朝廷又有什么负担不起的?”
“虞醒区区一个曲靖,能支撑这样的战事吗?”
“我承认智谋不如虞醒,从今天开始,不要想什么奇谋妙计,出奇制胜。老老实实以本伤敌,你也去前线给我督战,死三个士卒,死一贼寇,也能打下去。大不了再征召昆明百姓便是了。”
“我看虞醒拿什么来撑得住。”
忽辛看赛典赤的目光有一丝丝变化。
他之前一直以为父亲是很厉害的,最少要比虞醒要厉害,也从来没有看到父亲有如此挫败感的一面。
此刻,好像有什么东西打碎了。
“原来,父亲也不过如此。”
“不过,小小的挫折,就这样了。”
在赛典赤的眼中,乌蒙乌撒这个缺口不能用,代表着从金沙江,沿着乌蒙山,一直到陆良,这一千多里的地方,没有几个可以迂回的缺口了。除却大军绕行广西,或者绕行四川。
且不说远不远。单单说,你云南的军队跑到四川广西地面上,是怎么回事?
如何侥幸之心都要不到了。也没有什么奇兵可出了。
忽辛却全然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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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蒙之变的消息,也传到了虞醒的耳朵里。
虞醒不由感叹:“我这个老丈人还是有能力的。”随即内心之中也是微凉。
赛典赤绕道乌撒这一招,虞醒是想过的。但是路线太远,道路艰难,后勤难以维系等缺点。
虞醒觉得赛典赤绕道的可能性不高,龙阿茂有在乌撒。
更重要的是,虞醒手头阵没有兵力了。
只是放一放,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虞醒又回想了附近群山之中,还有什么样的小道可以渗透过来,传令给无当飞军,让他们撒开来,小心警戒,发现敌人异常动向,一定要迅速报告。
做完这样的事情,又研究了地图回想自己看亲自勘探过的地方。才确信,赛典赤不可能飞渡。
“不知道石帽山情况如何了,完工了没有。”虞醒心中暗道。
这一段时间,火药已经到位了。这是所有火药武器停产换来的。
只是工匠在悬崖上一点点开凿石槽,这个工期,实在难以确定。
“报,殿下,完工了。石帽山完工了。”
几乎是心想事成,虞醒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有人来报。
“好。”虞醒忍不住喜形于色。说道:“传令给王迟之,让他立即败退,让出乱石沟。”
只要鞑子大军来到石帽山下,这一场战事的胜利就确定了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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