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必死军前
张云卿正在为虞醒做冬衣。
“姐姐。”奢宝儿说道:“你看我打的兔子。”
奢宝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拎着一只可怜的兔子。还在不住的蹬腿。
张云卿本来就心不在焉,被奢宝儿这么一吓。
针一下子刺进指头,渗透出一滴血珠。张云卿立即用嘴噙着。
奢宝儿连忙将绑起来的兔子扔到一边,说道:“姐姐,你没事吧。”
张云卿说道:“没事。你将这兔子送到厨上,今天给你加菜。”
“好咧。”奢宝儿拽着兔子的耳朵,蹦蹦跳跳好像兔子一样去了。
张云卿看着指尖的血,忽然有些心神不宁,看着东南方向。心中暗道:“快过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三百里生区,将两处的消息隔绝,上一次传消息,还是打下了罗殿,而今到底什么样子,她真不知道。
只是担心。
只能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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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约之日。
清晨的薄光刚刚打在山头之上。
普安城门已经大开。
元军,依次出城列阵。
本来不宽的山谷地,被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军阵给铺满了。人喊马嘶,掀起烟尘。
虞醒大营也毫不示弱。
鼓声雷动,无数面大鼓一起敲响。
号角呜呜,与大旗烈烈的翻动。
长枪如林,甲胄铿锵。
大军出营。
双方都是训练有素,一举一动,都符合军法。举手投足都一个节拍,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脚步声叠在一起,一时间有地动山摇之感。
似乎大地也跟随双方踏步声晃动。
“咚”------
最后一声鼓声,忽然停止了。
这时双方都行动到位了。
从天空俯视,双方都是品字型的阵势。
不过是一个是正,一个是倒。
虞醒将左右两军,十二个指挥,“一”字排开。而他带着中军坐镇后方。作为总预备队。
而鲜于弘也是同样的排兵布阵。他将蒙古骑兵与自己亲卫汉军压在手中,作为预备队。其他军队放在前面,作为第一波进攻。
这种排兵布阵,都是最稳妥的打法。
两人不约而同,心思却各不一样。
虞醒这样做原因很简单,麾下太多新兵了,即便训练上下了很大功夫,但是训练是训练,打仗是打仗。
不仅仅兵是新的,大部分将领也未必合格。
虞醒即便有什么天马行空的妙策,这些将领也难以执行。
好在他在战场之外,还有布置。
而鲜于弘的想法很简单。
这里的战场局势,很难摆出什么奇谋妙策。而且鲜于弘虽然从军多年,他其实更擅长,正。不擅长出奇。
以正合,以奇胜,说起来简单,如果鲜于弘能做到,就不是区区一个总管了。
毕竟正面指挥作战,还有一定之规,可以积累经验,而什么是奇?能被想明白的,估计就不算是奇兵了。
就这样双方稍稍整队,休息一下。
鼓声再次响起。
战斗拉开了帷幕。
王迟之作为资历最浅薄的指挥之一。他此刻站在队列之前。
只觉得口干舌燥,明明刚刚才喝了一葫芦水。似乎顷刻之间,就化作汉水消失不见。
明明是腊月。
即便是在西南,也有几分冷意。
他们偏偏每一个人都冒着汗。
冷汗。
王迟之所部,大多都是之前汉人奴隶。
对鞑子的恐惧,简直是深入骨髓之中。
此刻,与鞑子对阵,他们骨子里还是怕的。
王迟之大声说道:“兄弟们,别的我不说,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现在的生活,再想想,如果这一战败了。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只有沉闷的鼓声与号角声回答王迟之,没有人说话。
“反正我觉得,还不如死在这里。”
王迟之用长刀拍着自己的盾牌。大声说道:“战死在这里,倒也痛快。”
无数士卒紧了紧自己的兵器,恨不得将刀枪镶嵌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王迟之说的他们也知道。
但是身体的本能,是有些控制不住的。
王迟之也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他只是沉默的站在最前面。
看着对面的鞑子汉军缓缓地走了过来。
越来越近。
似乎对面的面孔都清晰可见。
也都是汉人的模样,甲胄齐全。兵刃齐备,队伍,刀切斧凿,整齐划一。
与罗殿的军队。不可同日而语。
双方越来越近。
忽然“崩”的一声,无数箭雨从两边军阵腾飞出来,向对面射过去。
虞醒没有能力给所有铁弓上加上滑轮。时间不够,滑轮也太过精细。而人力有时穷。单单用人力拉弓,力量是有上限的。
也就是说,双方的弓箭射程力量相差并不大,最少不能形成代差。
两边都承受着对方的箭雨。
王迟之举起自己的盾牌,只听“夺夺”两声,盾牌好被棍子抽了两下,两个长箭钉在上面。
王迟之的运气还算好,运气不好的士卒,却被长箭射个正着,仆倒在地。
有士卒顶着盾牌,在队列之中,将人拖回去。看看有没有救。
这是虞醒定下的医护兵。
其实,大多数士卒都知道,即便拖下去,也很难治好。
缺医少药。
最多清理伤口,包扎一下,看每一个人的运气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种救护带来心理上的安慰,让士卒们更安心。
每一个人都默默补上了前面战死将士的空位。
箭雨忽然停了。
却是双方已经非常接近了。真正的短兵相接开始了。
“杀------”
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喊杀之声,压过了战场上一直在存在的鼓声。
对最前线的将士们来说,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从自己身边消失了。有的只有敌人。
短兵相接,惨烈无比。
双方列队而战,左右都是自己人,连转身都不能。只能迎着刀兵向前。
而头上“嗖嗖”作响,是箭矢从天空上飞过。最前线的混杂在一起,弓箭手就向双方后面抛射。
没有刚刚开始箭雨密集而猛烈,但胜在持续不断。好像无穷无尽。
这一接触,双方都感受到了压力。
强大的压力。
其实汉军作战这一套,与宋军相差不大。
毕竟,这一套打法本质上就是继承宋军。
元人的北地汉军,大多都是当年金军将领投降。而金军虽然出于东北,但是到了后期,各方面的战法,与中原王朝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双方战法基本上一致。
拼得就是各自不一样的地方了。
王迟之分明感觉对方将士,技能娴熟,不管是单人战力,还是小队配合,都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而对面也感受到了压力。
无他,对面太硬了。
甲胄太硬了。
战斗的时候,有没有甲胄,是完全不一样的。
甲胄在身,一个新兵,也能发挥出足够的战斗力。而没有甲胄,一个老卒也畏首畏尾,缩手缩脚。
纵然汉军经验丰富,技能娴熟,面对如此完备的甲胄,一时间也吃不下来。
另外就是作战意志坚决。
甚至有人能毫不犹豫地与对方同归于尽。
这是这些汉军们不愿意面对的。
对于胜利付出的代价,双方是有不同理解的。
对于汉军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平叛战争,这样的战事,他们打了好多次了,早就习惯了。这就是大元朝的特色,其他朝廷还有一段黄金时代。太平年间。但是大元朝,从一开始到结束,都充斥着连绵不绝的反抗与战争。
汉军们要获胜,是为了荣华富贵。
自然爱惜自己的性命。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但是王迟之的部下们,很多都如王迟之所言,与其战败之后,去过那些苦日子,真不如死在这里清净。
双方都带着对方给的震撼,僵持住了。
鲜于弘将战场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心中已经有了评价,暗道:“果然不好对付。不过,如果对方技止如此,今日虽然是一场苦战,但也赢定了。”
鲜于弘不知道打过多少战事了,对战场上的细微变化,了如指掌。
他能感受到底层军官的吃力。
但是更能感受对面军队的紧张。
对面紧张就好。
一紧张就发挥失常。不管是一开始就爆发出强悍的战力,还是发挥失常,都是难以持久的。
但是冷兵器战事,有时候就是很漫长的。
双方军阵轮换交锋,鏖战数个时辰,不分胜负,各自收兵,来日再战的情况,也很正常。
但是对方上上下下绷紧的情绪,很难让他们以稳定的状态,持续鏖战数个时辰。
“还是太年轻。”鲜于弘笑道。拎着马鞭说道:“告诉
他不准备打败对方,对方是有一些东西的。硬吃付出代价太大了。
他想的是对方自己崩溃。
这种新兵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稳定,有时候逆风局,新兵初生牛犊不怕虎。顺风局,嗷嗷直冲,都有上佳的表现,但是,这种僵持的局面,却是最难维持下去。
最考验心态了。
打上一天,阵线或许坚如磐石,但是人心却不是。
能不能沉得住气,就是区别一个人是新手还是老手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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