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咔!’道一伸了个懒腰,活动有些麻木的身体,骨头发出了一连串的咔咔声。
数十具尸骨,大大方方的在长安城里,走街串巷,虽然盖着白布,可这么多年了,长安城哪个百姓不是见多识广的,一看就知道,吓得不行就对了。
一下子出来这么多尸体,都以为长安城里,近来又起了什么杀人狂魔了。
这事儿闹得有些大,圣人也施加了压力,令大理寺尽快处理此案。
为了能早些令他们落叶归根,道一除了三餐和休息,这段时间,都在验尸房里过的,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所以不良人他们嚷着累,其实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
比他们更辛苦的都没说话,他们不过跑跑腿,和人解释几句,已经算是轻松的了。
道一双手交叉,左右相互活动手指,又扭了扭脖子,“哎呀,人都精神了许多,蕊娘真是造孽,这回应当会被劈得很惨了,随时都面临魂飞魄散,还有那杨家大伯,听闻他回京了,都没机会去看看,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毕竟是上一辈的天才。”
她一面说着,一面清理尸骨,又一具验好的,放到了一旁。
尸骨的头边放着其生平记录,还有身体的各种损伤,一一记录在案,没有执念的尸骨,就只记录了身体上曾经受过的伤,详细记录着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又是为什么受的伤,待所有尸骨验看完毕,便将这些统一贴出檄文,以待其亲人的认领。
统共六十八具,连着忙活了十来日,总算是忙好了。
“这是最后一具了。”道一将对方妥善放好,在验尸房郑重的一拜,“诸位尽管放心,我们会尽力替你们寻亲人的,由于经过战乱,有的人或许不在人世,还有的可能离开了长安,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存在,寻找起来会有些麻烦,因此要耽搁些时日,还希望你们莫要着急。”
蒋七、吴四、许六等人,这些天儿早已见怪不怪了,倒是不曾见过的陈夷之有些稀奇,“他们贪好色才死的,她怎么对他们这么好。”
道一拜了三拜之后,转过身,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有本事你去关了京城的平康坊,再过来说这句话,男子贪好色,又不是什么罪过,女子也爱看俏郎君呀,你平日出门难道没有察觉么。只要他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又有何罪之有,如今为了点儿爱好,失去了生命,难道还是他们的罪过了?”
王玄之可是知晓,她这是‘记恨’上了,为了不让好兄弟将来的追妻之路难行,“夷之近日都出城办事去了,脑子有些累糊涂了,道一不用理会他的。”
又提醒了陈夷之一句,“若是你不能调整好心态,让私事影响了心情,本官便让你在家中休息,何时好了,何时再来衙门报道。”
陈夷之忙摇了摇头,“我会控制好的。”
王玄之手里还握着案卷,往验尸房里走,他巡视了一圈,“尸骨全部验好了吗?”
道一点点头,她指着头边的纸张,“已经全部验好了,只要按照这些,便能寻到他们的亲人,还有一些没有生平的,只能由衙门出檄文了。”
王玄之点头,“辛苦你了,你连续看了这么多人,脑子可还受得住?”趁着不良人抬尸出去的功夫,他小声说道:“我听闻你们这样的修道之人,识海也很重要,用得多了,脑子会特别难受,需要什么补一补吗?”
道一摇头,双眼亮晶晶的,“我不累,一点儿都不累,因为他们的缘故,识海好像承受能力更强了些,你别看我现在没精神,但身体可是舒服得不少。”
“若不是这些要人命来填,我还希望多多益善呢。”
王玄之嘴角抽了抽,他该夸夸自己的仵作,是个好人么。
道一本想去洗手的,可是她突然走到一具尸体旁,揭开了上头的白布,“差点儿被你们说得忘了得正事,寺卿你们来看,这具尸体,太过诡异了。”
两人走了过来,王玄之一眼认出,“是那位被鲸附身的老者,他的尸身怎么会是这样的。”
道一摇摇头,“我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按理来说鲸脱离了他的身体之后,死去多时的尸体,便会立时变成他该有的模样,但这老者,仍维持着生前的模样,而且——他没有执念,就像一具完美的器具。”
“他这样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譬如诈尸之类的了?”陈夷之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道一难得的没有否认,“其实我也说不准,这老者的尸体,从哪里来的,要做什么,一概不知,除非弄清他的来源,或许有可能追根溯源。”
王玄之:“你是说找到老者的家人,你兴许就能弄明白,这老者尸骨上的秘密?”
道一用力点头,“老者的尸体,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可能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两人神情凝重,见不良人又进来了,王玄之道:“你二人随我来。”
道一先去洗了手,这才和陈夷之跟着他,来到了院子里,四下空旷,当无人能听到他们谈话才对。
看到院子里的大树时,两人面面相觑,手又痒了怎么办。
王玄之适时的拿出那卷案卷,“道一你还记得,之前与你提起过的失踪案吗?”
道一点头,“记得。”
陈夷之问他,“可是与文渊有关的那个案件么。”
“嗯!”王玄之拿出案卷,“可是某对过上头的数量,不管是文渊的案子,还是豪彘的案子,还有其他的案子,再加上今日的案子,所有的失踪者加起来,与这上头报案的,仍是对不上数。”
“怎么可能,还差了多少?”两人异口同声。
王玄之提醒他们,“别忘了那个时候,还有没来得及报案,或者隐瞒不报的,只会更多。”
“我们找到的,不足案卷上的十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