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B市医院。
裴鹤之倚靠在病床上,半阂着眼看着不远处的电视机,最近有关裴氏的消息层出不穷,他只是看了几眼,便面无表情地换了台。
裴鹤之的目光落在门口,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门上的玻璃外空无一人。
他等候了半晌,一直没见有人动作,才开口问:“你不进来吗?”
门口安静了两秒,倚靠在门边的白浩叹了口气,默默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
裴鹤之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我能感知到你的气味。”
白浩怔了一秒,随即也苦笑出声。
隔着一扇门都能感受到同类的气息,这大概就是顶级Alpha感官敏锐的可怕之处。
“我跟连修谈话那次你也站门外吧。”裴鹤之对他的出现毫不惊讶,实际上在这半个月里,白浩出现在门前不止两次,但都没有进屋的打算。
裴鹤之静静地望向他:“事情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浩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都没怎么睡好觉,眼下淤青大片,看起来憔悴不少。
他在裴鹤之旁边入座:“小念哥现在会有性命危险吗?”
裴鹤之沉默片刻,他的发丝有些长了,有一种罂粟般带着毒性的颓然美感。
裴鹤之眨了眨眼,将眼底刹那间的寂寞抖落:“Adrian的意思只是要他留在身边,不会杀了他的,但具体很难讲,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白浩试探道,“如果你那边需要人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
裴鹤之闻言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微一挑:“你是白家的继承人?”
白浩愣住:“你怎么知道?”
他不愿意掺乎商圈那堆事情,从高中开始便与家里联系极少,基本上没有在公共场所露面,父母也将他的私人消息保护严密,应该没有任何渠道泄露才对。
裴鹤之心下明朗,答非所问:“这段时间医院内部的保镖都是你的人吧,谢谢你了。”
白浩没想到他会这样讲,被情敌当面说感谢的感觉有些独特,白浩神情尴尬一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话题该如何接下去。
裴鹤之察觉到了他内心复杂的情感,低声道:“我不需要你的人跟着。”
白浩抬眸:“为什么?”
“白家现在是在风口浪尖上,如果白老一旦出事,你在白家根基未稳,这些人在你继位以后还能护住你。”裴鹤之十指交错放在被褥上,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神情淡淡,“你没必要掺乎进这种事,我一个人足够了。”
“可是我对小念哥…”
白浩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十指攥紧衣袖,眼神中涌现茫然。
裴鹤之说的很对,现在白老气息奄奄,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全白家,以Adrian的身份背景,他没办法拿着自己的父母乃至整个白家来做赌注。
白浩心底霎凉一片,他没有想到,原来有心无力是这样一种绝望的感觉。
“我知道了。”
他将心底的苦涩咽入喉。
白浩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扶着椅背,神情蓦地一阵恍惚,连续走了几步腿都没有知觉。
“你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他侧头看向裴鹤之,眼底一丝恳请之意,“你一定…要把他活着救出来。”
Adrian这几天往地下研究室走的频率越来越高。
活体切割腺体本就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那些被Adrian选中的Alpha可怜的躺在手术台上,为了确保腺体活性无法进行麻药,只能在意识完全清醒的程度下被割下腺体。
腺体在远离宿主以后活性会大大降低,如果在被剥离前宿主死亡的话会大面积坏死,所以必须保证活体切割,在腺体完全被摘离以前Alpha都得保证存活状态。
Adrian虽然说出入实验室的频率愈发频繁,脸色却越来越差。
没几个人能够在剥离腺体的过程中存活下来,一般情况只要切断腺体神经人便会处于昏死状态,不久后将会死亡。
主刀的医生站在手术台前瑟瑟发抖:“主人,我们现在技术还不够成熟,没办法做到……”
“闭嘴。”金发的男人扯着他的领子暴吼出声,“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好好做,我让你动手就动手!”
上一次顾念寒那番说辞显然是极大的刺激到了Adrian,从那一晚上回来后他便始终焦躁不安,恨不得第二天就有新腺体能给自己换上。
顾念寒觉得他已经疯了,他冷眼看着动辄摔摔打打的Adrian,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顾念寒睡眠浅,Adrian的脚步声刚行至门边他就醒了,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他整个人都被Adrian从被子里拖出来,入目便是男人惊喜的眼。
“我成功了雁子。”?Adrian的手指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我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Alpha腺体,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去。”
顾念寒踉跄地被扯下了地下室,手术台前可怜的Alpha正在奋力的挣扎着,怒吼着,被人压在病床上,铐上四肢。
Adrian冷冷地说:“给他注射镇定剂。”
两支镇定剂下去,Alpha终于陷入了安静状态。
手术开始,医生小心谨慎地用手术刀将Alpha后颈处的腺体剖开,与之前那些一动刀便气息奄奄的试验品不同,床上地Alpha依旧精神充裕,他因为疼痛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汗水从额前滚落,愤怒地瞪着Adrian的位置,不住地小声咒骂着。
Adrian深吸一口气,兴奋感已经麻痹大脑,他在原地不住的徘徊着,笑意已经逐渐蔓延上了嘴角——在今晚过后,他就可以闻到顾念寒的气息,甚至可以永远的标记他,让他彻底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他如此深爱着顾念寒,如果感情无法将对方捆绑在自己身边的话,那么总有别的方法可以……
手术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瞬间唤醒了Adrian几乎展翅高飞的神志。
“主,主人。”医生满脸都是汗,脸色惨白,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他……死了。”
刚刚还满目愤怒的Alpha平静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一片,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Adrian的眼瞳中渐渐地出现了裂痕。
他英俊的面容因为狰狞而变得扭曲,他突然上前几步,抬脚猛地揣在手术台上,一声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床被他直直地踹出去了几米。
他怒吼道:“一帮废物!”
现场没有人敢讲话,如果Adrian拥有信息素的话,此刻这里应该已经是片可恐的修罗场。
场面一度陷入坟场般的死寂声,而就在这片死寂当中,却传来了男人的轻笑声。
“哈…哈哈。”顾念寒单手捂住脸,渐渐地轻笑声也止不住了,衬着Adrian阴郁的面容,有种诡异的气氛。
顾念寒笑够了,从手掌下露出一只眼,漆黑的眼瞳里攒着满满的嘲讽:“Adrian,我早就说过了,你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一个Alpha。也永远都不可能标记我。”
Adrian突然上前几步,扯着顾念寒的领子走到手术台前,一把就将人丢在了坚硬的手术床上。
Adrian在手术灯下的脸分外可恐,他冷漠地看着顾念寒,缓缓勾了勾唇角:“既然如此,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标记你。”
他抬头对医生招了招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他清除标记。”
顾念寒闻言瞬间炸了起来,眼看着有人向着自己靠了过来,他迅速往后撤,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去。
想要远离Adrian的想法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强烈。
“抓住他!”
顾念寒一脚踹上飞扑而来的保镖胸膛,将对方踹翻在地,自己也向后趔趄几步。
这几日他身体虚弱,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就足够令他头晕目眩。
顾念寒单手撑着跳过试验台,用力将身旁的柜子推到,一阵巨响,玻璃破裂声接连不断,不少试管全部被撞翻,液体撒了一地。
有刺鼻的味道弥漫出来。
顾念寒有些犯恶心。
从始至终,Adrian都冷冷的看着他,直到看见顾念寒脸上那一抹仓猝的错愕,才迅速从医生手里抢过什么。
是一把枪。
他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枪口里射出的却不是子弹,而是一根细小的针管。
扎入顾念寒肩头的那一瞬间,针管里的液体便快速注射入他的身体。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药效就弥漫至顾念寒的全身,他心脏迅速的跳动,浑身没有力气,似乎被麻痹了神经。
几个Alpha迅速上前,半道上却被人截住。
Adrian走过来,像是高傲的兽王一样注视着瑟瑟发抖的猎物,然后他拽着顾念寒的领子,硬生生地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一路拖至手术台上。
他低头,掐着顾念寒的下颚,神情可恐:“雁子,你乖乖听话,别逼我对你动粗。”
他说完这句话,几个保镖便一左一右将顾念寒按了下去。
拖拽着顾念寒被几个人摁在床上,恐惧充斥而上,他不可控地尖叫道:“不要!”
Adrian对他的挣扎视若无睹,对医生试了个眼色,径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顾念寒用力的喘息着,汗水顺着额头滚落,他咬牙怒吼:“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那医生咽了口口水,深知如果这一次自己都无法做妥善的话恐怕会小命难保。
他从医疗箱里拿出麻药,颤抖着轻声道:“对不住了,顾先生。”
尖锐的针刺破皮肤,冰冷的液体便被推入体内。
顾念寒那颗心在感知到凉意后便已经死了大半。
麻药的药劲开始在身体中起作用,顺着血液冲往身体各处,没过多久顾念寒便觉得四肢发软,竟然毫无挣扎的力气。
他五指攥紧,泪水从眼角泌出,浸透在床单上。
顾念寒几乎能感受到手术刀在皮肤上游走时的寒意。
顾念寒的一半生命都在随着裴鹤之的死亡而流失,到现在已经是三魂丢了七魄。
这次是真的彻底完了。
楼顶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跟着是嘈杂的枪响声,硬是止住了医生接下来的动作。
有人急匆匆地从楼顶冲下来,脸色焦急地站在Adrian面前:“主人,楼上出事了!”
厂房外的大门已经完全被炸开,门口的第一波防线已被摧毁,死伤遍地,枪声不断,来者气势汹汹,颇有一种要把此处尽数踏平的架势。
Adrian阴着脸看着监视器,看见打头者后先是一愣,随即止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尖锐刺耳,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不知他是何反应,更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Adrian笑完了,这才转头看向顾念寒,眼底冷凉阴郁:“真他妈邪门,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顾念寒望进监视器的屏幕,他不需要看清面容,只是远远的一瞧身形体态,血液刹那间回流,全身的细胞都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Adrian站起来,紧跟着把顾念寒扯了起来。
麻药剂量不够,顾念寒虽然能站,却站不太稳,接连几次都险些栽倒,被Adrian揽着腰摁进怀里。
“好。”Adrian冷声道,“那这次我就好好看看,他到底有几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