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恩生日当天。
虽然茹恩的顾念寒已经跟着裴尚泽参加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以往他都是作为裴尚泽的保镖与亲信,可这一次却成为了裴鹤之的恋人,心态的变化可想而知,他走到门口时,莫名便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陌生惧意。
裴鹤之察觉到了他复杂的情绪,用力攥了一下顾念寒的手,冲他一笑:“没事。”
裴鹤之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度,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在顾念寒背后,没什么值得担忧的。
顾念寒敛着眉梢,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是种怎样的感觉。
家罚也挨过了,欠裴家的他也几乎还清,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有足够的底气挺直自己的脊梁骨,无论即将面对的是茹恩还是裴晚晴,他都不应该感到恐慌。
可一想到这也是曾经裴尚泽的家,他便隐隐不适。
有时候想完整放下一个人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像顾念寒这样简单的人,无论是Adrian,裴尚泽,还是裴鹤之,每一个出现在生命里的人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都足够刻骨铭心。
如果说放在几年前,顾念寒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以一个这样的身份,站在裴鹤之的身旁,一同步入这里。
会所里来了不少人,除了裴家旁系以外还有一些裴老爷在世时的商业伙伴与茹恩的好友。
顾念寒能感觉出来,在场的大多数人看向裴鹤之的目光里复杂异常,裴鹤之的名声在裴家向来不好,他继位后不知道多少人嫉妒到眼红。此时能明确感受到他们对于这位企业管理者的不待见,可又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反驳诟病,形成了某种虚伪的谦逊。
裴鹤之优雅得体,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他对这些注视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当是看不见,只会在必要时对人寒暄问候,一路带着顾念寒走入了会所大门。
裴晚晴正在门口与别人交谈,看见裴鹤之与顾念寒的时候先是一怔,像是察觉到什么,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不轻不重地扫了顾念寒一眼,欲言又止。
裴鹤之与周围人简单的打过招呼,他的贵气像是与生俱来的,说话做事都恰到好处,却又带着隐隐的压迫力,大多数人都畏于气场,或者不敢上前,或者交谈两句就自行离开。
如果说裴鹤之之前因为伪装成Beta的身份被人嘲讽诟病,他现在撕破伪装,彻彻底底把獠牙露在众人面前以后,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所有的厌恶跟妒忌都藏着掖着,再也不敢像是之前那样表现在脸上。
会所极大,没有富丽堂皇的装横,天花板极高,即便是在人多的地方,抬眼也会觉得空旷无比。
茹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旗袍从楼梯上走下来,她右手抚摸过左手腕上价值昂贵的珠链,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裴顾两个人的身上,停顿片刻,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视线。
裴鹤之也注意到了她,捏了捏顾念寒的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顾念寒欲言又止。
自从上一次盗取文件一事发生,顾念寒察觉到裴鹤之母亲的死与茹恩有关以后,他对茹恩这个人便有种说不清的排斥,此时只是“嗯”了一声,道:“快去快回。”
他不愿意裴鹤之在茹恩身边多呆的。
顾念寒目送着裴鹤之走上二楼,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不见了,这才转身,遇到从大门口走来的裴晚晴。
裴晚晴右手举着酒杯,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隐约能见一节纤长白皙的腿。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裴晚晴都是一个标准的美女,只是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浑身都透露着睥睨众生的高傲。
很难想象这样的女人也会有脆弱,甘愿为没那么爱她的母亲而妥协折腰。
顾念寒在裴家呆久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还是向往常一样礼貌的唤她:“二小姐。”
裴晚晴不答,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遍,神情古怪,语气里满是惊诧与不可置信:“你跟裴鹤之做过了?”
顾念寒没想到她会这样不加掩饰地开门见山,脸色也有些尴尬,不知该做何答。
裴晚晴嗅觉灵敏,她根本不在乎顾念寒的答复。
她瞥见顾念寒脖子上戴着的那枚戒指,又想起刚刚裴鹤之方才向她问好时手指上戴着的那枚对戒,分明就是一个款式的。
裴晚晴也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过来这两个人估计是勾搭上了,眉梢一抽,想要嗤笑,却没能笑出来,只得干干地扯了扯嘴角。
“我看裴鹤之他是疯了。”
她眼中的震惊转化为讥讽,又从讥讽转化为茫然,最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彻底认栽一般,头也不回的与顾念寒擦肩而过。
裴晚晴突然就有些恍惚。
女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也是疯了!”
她没想到裴鹤之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也这样无所顾忌。
当年裴尚泽对待顾念寒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除了顾念寒本身以外别人都能看出端倪来,现在裴尚泽才去世一年不到,他这把利刃便被裴鹤之收为己有,不仅如此,还直接搞到了床上,任谁知道都会觉得微妙。
若是裴尚泽泉下有知,大概会把他这一半血缘的弟弟给乱刀捅死。
茹恩在沙发上坐下,将手优雅地搭在扶手上,她虽然上了些年纪,身材和皮肤都保养的极好,完全看不出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裴家的基因是真的厉害,即便是跟外面女人生出来的野种,眉宇间也带着几分与裴老年轻时的相似,风流多情,俊美无双。
裴鹤之迎着茹恩漠然的注视走近,嘴角挂着笑容,笑意不进眼底:“母亲,生日快乐。”
茹恩抬手,示意他在旁边入座:“我可不是你母亲。”
裴鹤之不置可否。
从小到大,他跟茹恩的关系便说不上好,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是在母亲走后,他不得不收敛脾性寄人篱下,他同茹恩的相处也仅仅停留在表面,仅有在裴老在的时候才会表现出祥和的亲密气氛。
此时他已经完全不屑于伪装,从盗取文件一事发生以后,他跟茹恩相当于彻底撕破了脸。
浓郁的龙舌兰Alpha信息素的味道飘荡在半空中,与裴鹤之优雅得体的表象不同,张力十足,侵略性极高,像是某种警告意味的挑衅施压。
顶级Alpha的信息素浓度要高于普通Alpha十倍之多,压迫力可想而知。几乎在裴鹤之释放信息素的那一瞬间,茹恩便受到了影响。
她脸色一变,似乎有些生气,嫣红的唇微抿,说话却轻飘飘的:“裴鹤之,你把我们傻子一样骗了这么多年,胆子还真不小。”
裴鹤之接了下人递来的茶,西湖龙井,他吹了吹气:“同夫人之前做的事情相比,我这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这番对话无异于变着花样撕破脸,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茹恩干脆也收起之前那副装模作样的和蔼神情,眼底刹凉一片,以某种看死人的目光看向裴鹤之。
“你该不会以为,你真的能把我‘吞’掉吧。”
她声音平静:“劝你可别像你那位亲妈一样,作茧自缚,把自己一生都给赔进去,真是可悲可叹。”
她提起裴鹤之母亲的时候,语气微微上扬,透露出若有无的讥讽。
这话戳到了裴鹤之的逆鳞。
他眼底倏地一黯,肌肉略略发紧,显然是被刚刚的话语刺激到了。
Alpha信息素突然爆出极强的侵略意味,但也不过一秒的功夫,他便隐藏下所有的情绪,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沉静面容。
“我们不妨拭目以待。”裴鹤之笑着站起身,全无影响地对她微微颔首,“好好享受生日吧,母亲。我就不打搅了。”
茹恩冷漠地注视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身边的Alpha气息渐渐散去,生理的压迫感消逝,她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
“夫人…”下人向前一步,正欲说什么,便被茹恩一招手退下了。
她端起茶,茶香四溢,袅袅升起的白雾却未能遮掩她神色闪现过一丝不动声色的狠意。
“好一个裴家的孽种。”
茹恩垂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顺手理了理鬓角微乱的发,摇头轻叹。
“你以为能活的过今天吗?真是天真。”她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语气冷凉刺骨,“不过要除掉你,还用不着我亲自动手。”
茹恩唇角上扬,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究竟谁会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