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修知道裴鹤之烂摊子喜欢找他,但没想到什么烂摊子都能丢到他头上,平日里调查追踪这些事尚且无伤大雅,连玻璃碎了都懒得亲自找人这也就说不过去了。
对此裴鹤之笑得很无辜:“听说连公子家是卖玻璃陶瓷的,应该对此造诣颇深。”
连修气的一个哆嗦,一张俊脸无比狰狞,差点儿把手机扔在他头上,但又忌惮裴鹤之有瑕疵必报的脾性,唯恐自己哪天在阴沟里突然翻船,权衡利弊以后,只能默默将手机踹回了口袋,找人给裴鹤之换了一面雷打不动的防弹玻璃。
转眼就过了年关,连曲两家的婚事正式排上日程。
连修的婚礼筹备在巴厘岛,正月十七一过,十八号一早起飞。曲安南包了私人飞机,前天他才处理完一个案子,耽搁了一天,几个人一同前往,曲老跟连老已经提前一天到达了。
裴鹤之跟顾念寒的酒店订在了海边。
与普通的海景酒店不同,连修订的酒店直接像是建立在海面上,自海上铺设而出的一条路,直通往市中心。大楼紧靠着海,十五层的高度,拉开窗户便能看见一望无垠的海面,往旁边看去能看见海岸处接连不断的灯火。
房间里还有一个小阳台,一站出去便能感受到海风扑面而来的潮气。
连修不知是有意无意,给裴鹤之他们定的是两张豪华大床的双床房,将房卡递给他好兄弟的时候笑得意味深长,目光里说不出的暧昧体贴。
曲安南正指着不远处的海岸线,对顾念寒道:“晚上那边会放烟火,很好看,你们有空的话可以去散散步。”
连修闻言也饶有趣味地凑过来:“哪儿呢,给我也看看?”
曲安南将他挂在自己肩膀上不安分的手拍下来,俊秀的眉梢拧起:“晚上一堆事,场地还没顾上看,你搁着凑什么热闹呢?”
连修干干地“哈”了几声,下一秒就被曲安南薅着衣领拽走了。
与B市的寒冷不同,这里气温温暖舒适,阳光充足,晚上去海滩漫步吹吹海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交代完这些,他二人便准备提前打道回府,毕竟明天就是婚礼,要准备的还有不少,也不方便在此处停留太久。
走之前连修想起什么:“裴哥,我爹说想跟你一起吃顿饭,就在楼下酒店。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裴鹤之这才意识到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连修父亲,他二人好友数年,距离上一次餐桌上连老“下次一起吃饭”的邀约,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小半年。
裴鹤之点头:“代我向连老问好,就说谢谢他的邀请。”
连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么见外。”
一直到送走了两位少爷,裴鹤之回头,见顾念寒正在收整行李箱——他没什么可带的,正装翻来覆去也就那几身,小小的一个登机箱就全搞定了。
顾念寒听见了刚刚几个人的交谈,别人的饭局,他也不好露面。又见裴鹤之正有意无意地望向他,自然开口道:“我在房间等你。”
裴鹤之在他身边入座,体贴的帮他一起把东西收拾好:“晚上外面很漂亮,你可以在附近逛一逛。”
夜晚的景色还真是被曲安南讲对了。
这一附近是度假胜地,不少少爷公子都来此游玩,酒店外面建设着同样沿海的花园,像是露天会所,随处都都亮起了灯,衬着巨大的玻璃喷泉,照耀的整个场所都灯火通明。再往远处看是联通着海的露天泳池,远远就能听见嬉闹声响。
裴鹤之与顾念寒并肩走出来,连修站在门口对两个人招了招手,裴鹤之赶在连老亲自露面之前,这才依依不舍地揽着顾念寒的腰,凑过去同他咬耳朵:“这边人多,别跑太远。”
明明正常说话就是,非要耳鬓厮磨才罢休,顾念寒深知裴鹤之这个特点,揉着发热的耳朵点了点头:“知道了。”
裴鹤之对他笑了笑,转身向连修走去。
顾念寒目送着裴鹤之进了大厅,这才转头漫无目的地开始转悠。
他找了一处尚且安静的地方,正想着一个人吹吹风,刚坐下不久,眼前便闪过一个影子,一位穿着深v红色紧身裙身材妙曼的女人出现在眼前,不请自来地在顾念寒面前入座。
女人妆容精致,穿着暴露,搭眼一看就是白花花一团肉体,顾念寒向来不擅长与这种人打交道,一时间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干脆错开视线,将她视为空气。
对方却没有想简单放过他的打算,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精致的下颚线条,神态高傲贵气。
女人手里拿着红酒杯,手指上涂着鲜红色的甲油,以一种奇特的眼神看向顾念寒,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你就是裴鹤之近期的床伴?”
这话讲得阴阳怪气,尤其是最后那两个字针一样扎入耳,听得顾念寒浑身不适,微微蹙眉,没有讲话。
女人见他这副反应,多半是认为自己猜对了,鼻子里轻哼出声,半托着脸,毫不掩饰地嗤道:“真是想不到,一年多不见,他竟然换了口味。”
倒是顾念寒有些坐不住了,正想远离这是非之地,未曾想他的避让在对方看来犹如退缩,更觉得他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忍不住冷嘲热讽:“不过既然裴鹤之能带你来这种地方,看样子是很喜欢你?”
裴鹤之生性风流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本人也丝毫没有任何想要掩饰的意思。他睡人看脸,能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令人惊艳的漂亮面孔。想往他身上攀得人不计其数,有时候身边都是些家世显赫的少爷小姐。
尽管面前这女人教养极差,可无可否认的是个大美人,再加上衣物配饰一看就价格不菲,想必身份也非同一般。
顾念寒也算是看在裴鹤之的面子,硬是忍住了扭头就走的欲望,这才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有事吗?”
他语气波澜无惊,毫无起伏,眼神里却带着冰冷的戾气,女人被他这样的眼神一看,当即有些瑟缩,但很快便恢复成最初不屑的笑意,不依不饶地凑过来。
“哎呀,这还生气了?”她调侃一般开口,身上刺鼻的香水味跟Omega信息素味纠缠在一起,“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裴鹤之这人就是那样,新鲜感上来了你想做什么他都依着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像是垃圾一样把你丢掉,不顾及一丁点情面。”
女人讲完这些话,便往后一靠,翘起腿来,微微抿了口红酒,讥讽道:“我劝你啊,还是给自己找找退路,别白日做梦比较好。”
她眯了眯眼,浑身都透露出对顾念寒的不满之意。
面前人敌意赤//裸裸的摆在眼前,空气中浮现出浓烈酸气,顾念寒莫名其妙跟着遭殃。
他嘴角一僵,有些生气,冷淡地起身:“不劳您费心。”
走前手掌施力,桌角刚好碰上女人胳膊上的麻筋,手上酒杯未稳,暗红色的酒液撒了她满身。
女人暴怒地惊叫一声,三秒之后反应过来,抬头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吗!”
顾念寒步伐迈的飞快,到最后女人的那声叫喊就已经几乎被周边的嬉闹声掩盖住,听不分明了。
好不容易想出来吹吹风,就遇上这档子事,任谁都觉得晦气。
顾念寒叹了口气,站在玻璃搭建的观光台上,脚下是波澜壮阔的海,原处能看见连岸的灯光。
虽然知道不应当将女人刚刚的话放入耳,但还是无法抑制地在心底徘徊——“裴鹤之这人就是这样,新鲜感上来了你想做什么他都依着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像是垃圾一样把你丢掉。”
确实如此。
裴鹤之对每一任床伴都一贯如此:体贴入微,出手阔绰,是众人心中温柔专情的完美情人,但一旦裴鹤之的热度过去了,就会出现那天晚上像是对阿帆那样的情况,无情又冷血,好像天塌了都与他无关,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彻彻底底将人划至自己的世界外。
对于裴鹤之而言,“性”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无奇,是维持日常生活所需的事情,也没必要在上面投掷过多的情感,各取所需的关系往往让人更加舒服。
顾念寒突然就想起与裴鹤之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当时那个相貌俊美的男人站在房间里,灯光笼罩下来,渡上了一层暖意的光晕,虽然那人面带笑意,眼神温润,他却偏偏觉得这个男人有种难以言喻的疏离之意,内里像是裹着一层层的冰,哪怕是对方敞开怀抱,也很难感受到热度。
想要真正走近裴鹤之,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顾念寒抬起头,温暖的海风拂过手指,使他联想起第一次触碰到裴鹤之泪水的场景。
虽然那时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可触感却是最为真实的,男人滚烫的泪水几乎要灼伤他的手,那也是顾念寒第一次知道,原来像裴鹤之这样的人,也是会落泪的。
那个好像永远都从容自若的男人,那些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的另一面,所有的一切,只有顾念寒一个人知道。
顾念寒目光笔直望着远处的海,用力的攥了攥拳,心尖上弥漫开一丝烫意,瞬间就将刚刚那怅然若失的伤感给尽数融化。
应该相信裴鹤之的。
顾念寒想,他现在可以相信的人,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就只有裴鹤之了。
既然已经做好了与之并肩的打算,就不能再继续退缩下去,更不能被外界所影响。
顾念寒深吸口气,将手放在唇边,海上的光折射过来,在他的眼底浮现出苍蓝色的冷意,却又坚定异常。
Adrian…
这事早晚都得有一个交代。
他轻叹道:“要尽快解决才行。”
正在顾念寒兀自发愣之际,背后有几个醉醺醺的人向着这边靠过来,应当是宾馆的客人,互相推搡着,嬉笑喧闹声不绝于耳。
浓烈的酒气伴随着未经抑制的Alpha信息素的气息,猛烈的冲进鼻腔。
来势又快又猛,跟着海风一同吹来,顾念寒猝不及防被殃及,在没有信息素屏蔽器的情况下身体异常敏感,他只感觉一阵头晕眼花,扶着扶手堪堪站稳,身体当场就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