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安南好不容易有几天用不着跑任务,正窝在局子里吃外卖,突然就被人一通电话叫了出去。
他嘴巴里塞着半块面包,急匆匆地跑下楼,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就看见一个保镖打扮的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提溜着一个死胖子,正犹豫不决地看着自己:“曲,曲队长,这人是连董让我带来的,说是要交公…”
保镖声音越说越小,曲安南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他咕咚一声咽下了那半口面包,结合了一下不久前连修给他打的那一通电话,前因后果瞬间理了一个通透。
他咬牙切齿道:“连修那傻子,什么烂摊子都往我头上丢,当我一天天很闲的吗?”
曲安南那张白净精致的脸上隐爆青筋,虽然嘴上生气,但还是稳稳当当将这“烂摊子”接了下来。他指了指哆嗦着的王风,吼道:“你!过来!”
他一把牵住王风手上的绳子,垫了垫重量,也小声骂了句“胖子”。
一天不知道被人身攻击几次的王风恨不得在地上找一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彻底远离世俗尘嚣。
曲安南步伐迈的飞快,王风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远看上去像是在遛猪。
大门口有人经过,看见他以后吹着长哨喊了一句:“哟,曲队,遛猪呢!听说是连公子送来的聘礼?”
曲安南:“……”这帮小崽子真是欠收拾了。
曲队长几步台阶跨上去,一头利落的短发随风飞扬,下意识摸了摸皮夹克,才发现口袋里的警证再一次不翼而飞。他咬了咬牙,抽空对保镖说:“跟连修说一声,这几天休想要进我家大门!再看见他一次军法处置!”
保镖:“……”
二十一世纪年轻人有手机不用,充当这二人之间传话筒的他真的好心累。
连修走后,裴顾二人闲来无事,随便翻出一部电影来看。
顾念寒看是看不见,只能勉强听声音。
也不知道裴鹤之选了一部什么片子,他不过听了寥寥几句,眉头便轻蹙起来。
“这是梦子鸢的片子吧?”他嘟囔道。
如果没记错,这正是梦子鸢前几年的电影,也正是凭借此她拿到了最佳女配角的奖项。电影里她饰演的是一个患有白血病,爱慕男主的女学生,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最后为了成全主角的爱情从铁轨上一跃而下,以悲剧收场。
不得不承认,虽然梦子鸢现实生活中狂傲冷艳,但在镜头前却十分适合这样清新脱俗的角色,任何细节都可以把控的很完美。
顾念寒的表情虽然没有表现不悦,但是绝对不欢喜。
裴鹤之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顿时有些哑然失笑:“你不喜欢,那我去换一部。”
他正准备起身,衣袖却不轻不重地被人拽住。
“不用。”顾念寒说,“就这个吧。”
不就是个梦子鸢吗,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不就是曾经跟裴鹤之发生过关系吗?曾经跟裴鹤之发生过关系的有那么多人,难不成他要挨个儿不待见吗?
顾念寒脾气固执,明明知道听见了自己不舒服,可偏偏还是要一根筋儿做到底,非得跟自己过意不去,一定要想方设法地说服自己,即便是方法令他如坐针毡。
裴鹤之再一次感受到了身旁人复杂的思绪,他叹了口气,顺手关上电视,又将人压入怀里,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不想看就别看了,没必要逼迫自己。”
顾念寒缩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觉得我这样挺小气的。”
“嗯?”
顾念寒轻声道:“明明我现在还什么都无法给你。”
明明没办法给对方给予什么,却想要所求更多。
“是你把我惯坏了。”
他这样认真的讲出来,裴鹤之没忍住笑了笑。
他二人距离极近,热气喷洒在耳侧,显得暧昧又亲昵。
裴鹤之抚摸着顾念寒的眼睑,对方乖巧地闭上双眼,任由他碰触。
他缓声道:“你已经给我很多了。”
如果不是顾念寒,他大概在最初就在与茹恩的博弈中失去自我了。
那时裴鹤之脑海中唯一的目标仅有复仇,顾念寒的存在将他从母亲被人陷害的仇恨中短暂的拉出来,让他一步一步努力规划好每一件事,也让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以外,再一次有了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
曾经的裴鹤之大概会为了毁掉茹恩做任何事情,甚至不惜毁掉他自己。
但是现在,他不能——如果他把自己折进去了,那顾念寒在这个世界上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还有谁呢?
顾念寒在他的怀里轻轻眨了眨眼,难得有了些脾气,拧着眉头低声反驳道:“我不是孩子,我已经二十六了。”
顾念寒说的很认真,褪去那层冷漠外壳的顾念寒,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孩子气。
裴鹤之没有讲话,只觉得心底最为柔软之处被戳了一下,温柔地环抱着他。
眼看着快到了吃饭的点,裴鹤之叫司机送些东西来吃,问顾念寒想吃什么,顾念寒皱着眉头细想片刻,道:“我想吃甜的。”
顾念寒虽然喜甜,但一直不常吃,这样直接了断的要求还真是第一次。
司机专程从大酒店里打包了饭菜,又顺便买了一块奶油蛋糕回来,洁白的奶油上点缀着糖片与草莓,是小孩子喜欢的款式。
裴鹤之不爱吃甜,甚至对奶油有些恶心的排斥,只有烟瘾犯了,又不好当场抽烟的时候,才会嚼两颗薄荷糖缓解一下。
顾念寒看不清楚,摸索着往嘴巴里塞,有好几次都差点儿吃鼻子上,裴鹤之便从他手中拿过叉子,道:“我来吧。”
顾念寒一开始还不自在被他喂,到后面也就习惯了,小口吃着蛋糕,奶油在口腔里细细品着:“草莓的。”
裴鹤之嗯了一声,眼睛却没有离开顾念寒脸上半步:“好吃吗?”
顾念寒点点头。
他就连吃东西的时候都跟个猫儿一样,叉子递过去,他小口咬住,舌尖一卷将蛋糕吃掉,似乎不舍得浪费那些剩余的奶油,总会下意识在叉子上舔一下。
顾念寒这时候简直乖的不行,舌尖又软又红,含着洁白奶油的场景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裴鹤之忍不住就想要去亲亲他。
顾念寒吃好了,便摆摆手不再吃了。
倒是裴鹤之神情有些惋惜,总觉得自己还没有看够他吃东西的模样。
他眼角瞥见顾念寒嘴角沾着一粒白白的奶油,心尖儿就像是被火灼了一下。
顾念寒感觉裴鹤之向自己靠近了一步,紧接着大手轻轻的盖在他原本就看不分明的眼睛上,嘴角处温热一阵,羽毛般轻轻一抚,还带着些许裴鹤之身上清冽的烟草气——像是某种果香。
“嘴角沾到了。”
裴鹤之放开他,顾念寒的唇角带着草莓的甜味,只觉得那点儿甜意简直甜到了心坎里,顾念寒浑然不觉,温顺地坐在旁边,睁着眼怔怔地盯着他,眉宇展开,显然是一副极为信任的模样。
裴鹤之只觉得一股火从心头升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烧了一个通透。
还好现在顾念寒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然可能会被眼神吓到。
有这么一刻,裴鹤之甚至觉得,就在这张床上,不管不顾的将他标记,将他占为己有算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翻腾,眼底一片深沉的海,体内的欲望都在呼啸着试图寻找到一个出口——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能让自己的信息素释放而出了,对于顶级Alpha来说,没有性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顾念寒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他皱起眉头,一把抓住了裴鹤之的手腕,担忧道:“怎么回事?你气息好乱。”
裴鹤之强行压抑着体内的躁动,欲望在体内累积成剧毒,几乎已经令他到了难以自控的地步。
他开口,声音低哑:“念寒,你叫叫我的名字。”
顾念寒怔了一下:“裴哥…”
“叫我鹤之。”裴鹤之的吻落在手背,掌心,火热的唇舌擦过皮肤,滚烫到令人发指。
顾念寒颤栗了一下,却没有将手缩回来,他小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呼:“鹤之?”
裴鹤之满足地低笑出声:“乖孩子。”
他的舌流连过顾念寒掌心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角落,细心温柔的舔舐过手心上细小的伤口,连带着那些让顾念寒难过的不好的回忆,通通在他的唇舌间尽数融化。
裴鹤之的眼睫扫过皮肤,传来酥麻的痒意。
他将顾念寒的手放置在左胸腔的位置,他的皮肤跟气息一样滚烫,隔着衣物可以感受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裴鹤之低声道:“念寒,我爱你。”
他的声音过于沉重,过于虔诚,顾念寒轻隽的眉宇间闪现过一丝恐慌,他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这样的感情,尤其是当裴鹤之这般炙热的向他递来,当他感受到裴鹤之心跳的那一瞬间,就像是直接触碰到了男人强而有力跳动的心脏。
他受惊地缩回手,无神的双眼茫然地睁大,眉宇间微微蹙成一条痕迹,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说爱?
他顾念寒有资格去接受别人的爱吗,用那双背叛友人,沾满友人鲜血的手吗?
“为什么这么怕我,是因为愧疚吗?”
Adrian的话语顿时撞入脑海。
顾念寒发出了一声幼兽般的悲鸣,他突然感受到极致的恐慌,从床上一跃而起,发疯一样想从裴鹤之身边逃走。
“你要去哪里?”
裴鹤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咸不淡,带着失落的平静,向针一样深深扎入心脏,顿时让他停住了一切动作。
裴鹤之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很失望?
顾念寒缓缓地抱紧双臂,就像小时候每次试图将自己藏进角落里一样。
“干嘛对我这么好?”
就像是他用两手做碗,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池好梦,随时都有翻露的风险,水洒了,梦也就碎了。即便是裴鹤之此时就这样活生生的躺在他的身边,也依旧没有实感。
既然拥有过的东西早晚都会失去,那还不如一直都不曾拥有,这样既不会有所希冀,更不会痛彻心扉。
顾念寒抽气,话语里带着一丝哽咽:“我究竟有什么好的?”
裴鹤之身边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来招惹他?
他听见背后男人深深的叹息。
“念寒。”裴鹤之轻声唤他,“我说过的吧?我会等你,也会陪你到一切都平静下来的那一天。在你愿意接纳之前,我不会去奢求些什么。”
男人慢慢地从背后拥住他,缓慢的将他冰冻的四肢融化。
“我只希望,在这种时候,你不要将我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