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欲拒还迎的女人?”
酒店内,褚盈裹着白色的浴袍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细细的香烟萦绕在指尖,她双眸迷离,烟嘴里的薄荷珠却让人深思清醒。
洪怀妄刚从浴室出来,骤然听她说了这么一句,笑道:“怎么个欲拒还迎法?”
“大概就是,分?明得到了宠爱,却总是委委屈屈不想要的模样。”
就像陆白那般不知好歹。
占着那样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她也胆敢在没有孩子保障的情况下,选择去欧洲留学。
且今日说起此事她难掩的慌张,还让自己先?保密,很显然并未与季扶光有过商量。
她到底仗着什么底气?,让那个男人如?此痴迷?
美貌么?
可自己同样拥有美貌,不过搭上了洪家的一名?养子,就要隔三差五从剧组出来与他私会,以免露水情缘说散就散。
此时洪怀妄已经贴了上来,从后边拥住她,轻笑道:“不,我们男人都喜欢听话的女人。”
“是吗?”
“小作怡情,太难搞,就没兴致哄了了。”
褚盈一怔,勾了勾唇,转身拥住他:“那我是不是很乖?”
无论如何,她才刚哄得洪怀妄替她出资解约,必须要好好把?握住眼前这名?金主。
“是,你最乖。”对方痴痴看着她的脸,伸手拨了拨她卷曲的长发,微微蹙眉,“不过盈盈,把?头发烫直吧,我喜欢你清纯如水的模样。”
褚盈微微蹙眉,看着他,总觉得洪怀妄看她的眼神,似在看另外一个女人。
“……好呀。”她强压住心底的不适,点了点头,又笑道,“怀妄,柯导的电影,你能帮我拿下一个角色么?”
她所提的导演如?今在圈内炙手可热,执导的第一部片子?就斩获了国际大奖。今年他筹备拍一部年代文艺片,无数明星演员都为坐上这部能拿奖的顺风车挤破脑袋。
洪怀妄不由微微颦眉:“估计不成。”
影视投资从不是洪氏的主业,把?褚盈塞进一些网大或偶像剧里小打小闹还行,这种顶尖资源岂又岂是他能掌握。何况据他了解,这部片子?的制片方正是星帆传媒。
……如今季氏好不容易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自然是能避开就避开。
“帮帮忙嘛,女三号女四号都行……”
褚盈不肯作罢,搂着他想要撒娇,洪怀妄已经没什么耐心?,拉下圈在脖子?上的细长胳膊:“盈盈,适可而止,别什么都想要。”
见他变了脸色,褚盈及时安静了下来,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依旧闪着隐隐异光。
*
九月末的一天,陆白接到申请学校的电话,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窗外是弥散的夜,黑压压的天际不见一点星光,看不清轮廓的云朵隐藏其中,整座榕玺公馆僻静得有些寂寥。
陆白将自己关在琴房中,看着与Offer邮件一起发来的奖学金通知,心?情竟比预想的要冷静许多。
终于……可以出去读书了。
不知为什么,她望着屏幕上的每一个字,竟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时间越来越紧迫,陆白却不知如何是好。这段时日,季扶光对她的态度愈发温柔,温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就是要诱她心?动。
有几次,她的确差点动了心?,失了神,差点将真实的想法告诉这个男人。
可告诉他又能怎样?终究只能请求他怜悯,求他不再阻碍自己。
这样她永远都是那个被动的人。
陆白怔怔地移开视线,小提琴就静静躺在她的手边。虎皮漂亮,琴身流畅,棕红色的表面微微泛着润泽的光芒。
她想要伸手轻抚,却敏锐地察觉到门外的脚步声,忙冷静地将膝盖上的电脑合上,放到了一旁。
季扶光推门进来时,就看到陆白窈窕的小身板埋在一大摞曲谱中,低头不知在研究着什么。
“乱七八糟的,你做什么呢?”
他居高?临下地拧了拧眉,竟也不顾一地狼藉,脱了外套就在她身侧坐下。陆白只觉腰部被一股力量牵扯,人就不自觉地带进他怀中锁住了。
“噢,我在研究作品集。”
她随口应付,很快在季扶光身上闻到了一股酒味。担心?他发现埋在曲谱里的电脑随手翻看,干脆借题发挥,像小狗一样去闻他衣领的味道:“你去哪儿了,嗯?去哪儿喝花酒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季扶光嘴上轻嗤,墨黑的眼瞳中却满是笑意,将?陆白面对面抱在了怀中,“公司一名?高?管的女儿百日宴,请我去喝喜酒。”
陆白的表情立刻微微一滞。
季扶光静静凝视着她,语气温柔:“他们原邀请了你一起,但我知道你会不自在,就自己去了。”
“……”
“其实我很想你跟我一起去。”
陆白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撑着他的胸口想起身:“哦,好啊,那你早点洗澡休息吧……”
可她没能得逞,反而腰肢被季扶光的手臂箍得更紧了。
“落落。”他眸中全然没有过去的颐指气?使,而是充满了期待与盼望的亮光,“我们,什么时候也生?一个自己的宝宝?”
虽轩城已至秋日,暑气?犹在,琴房里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陆白的脊背却由他这句话瞬间沁出冷汗。
她压抑着心?口轻颤,也不想就此事与他过多纠缠,只得轻声道:“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么?”
为什么突然又提到了孩子?她现在根本就不是该生?孩子的阶段。
一旦怀孕,辛苦筹谋的一切就都毁于一旦。
季扶光英俊的脸略过一丝黯然,却没有发作,只是安静地看了她一会:“过去我对孩子?没有太多期待,现在不同了。”
如?今他想要一个和陆白的孩子。
无论是享受天伦之乐,还是为了将?这个女人绑在自己身边。总之,今夜看到那襁褓之中散发着奶味的小宝宝,他向来坚硬无比的心?竟也柔软得一塌糊涂。
可话音刚落,季扶光就看到陆白的脸变了色,撑着他胸口的手也僵住了。
他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
他想又如何,陆白还是不想的。
强逼着她怀孕不是不可以,但事到如今,他早已在心中决意不再勉强她分?毫。
“别担心?,我会信守我的承诺。”他伸手,将?陆白乌黑的长发聊到肩后,眸色渐深,“我愿意等你,等到你愿意给我生?个孩子?。”
陆白被他拥在怀中,怔怔地凝视着他,心?中惊涛骇浪,压下之后全然是酸楚无比的歉疚。季扶光向来凉薄的眸此刻这样温情,让人几乎缓不过神。
……她在骗他啊。如?今她做的每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欺骗他啊。
为什么诱他动了心?,她却同样觉得如?此折磨。
陆白垂下了眼眸,微微凝了神,脸上又露出狡黠的笑容:“那如果,我只想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偏偏又是个女孩呢?”
像季氏这样的豪门望族,无数家产需要男丁继承,季扶光怎可能接受只有一名?独女作为后代?
在陆永善,在梧川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口中,这几乎是“断绝香火”的下场。
她等着季扶光发作,等着他骨子里的高?傲自负显露端倪,再与他讨价还价。
可季扶光却是轻扬眉梢,眼中是如释重负的轻松。陆白这些讨价还价的小心机,在他看来,竟更像是愿意往下走一步的小小端倪。
“好,落落。”他微笑着,在她红润的唇边轻啄了一下,“我等着你给我生?一个女儿。”
*
那天夜里,陆白辗转反侧,几乎无法入眠。
她翻来覆去搅得季扶光也睡不安宁,他宽大结实的身体从后面贴了上来,紧紧拥住她:“怎么了?”
睡不着。
被你搅得心?乱如麻。
季扶光的皮肤总是凉飕飕的,两人肌肤相贴,渐渐将?陆白焦躁的情绪熨帖得平复了。她双眸宁静无波,倒映着窗外漆黑浓重的夜,看不出一丝情绪。
许久后,她低声道:“二叔,你讨厌被欺骗吗?”
软糯温柔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季扶光浓厚的睡意消散,眼眸也跟着清明了些许。
“你么,落落。”他勾了勾唇,轻笑道,“你费尽心?思与我玩着这还债游戏,不就是一直在哄骗我么?”
男人嘴里的“哄骗”多少带着调情的味道,与陆白所指的“欺骗”是完全不通的意思。
“你曾经欺骗过我。”她安静了一会,转过身,在黑夜中深深凝望着季扶光的脸,“你曾经对我用过手段。”
“……”
“所以,将?来若是我也欺骗了你,你必须得原谅我一次。”
陆白语气?坚定,几乎是自顾自地说着这些话。她也不懂自己在夜深人静是与男人讨论这个无聊的问题是为什么,可她就是想要得到明确的答复。
他骗过她,她也即将欺骗他。
所以他们,两清了。
仿佛只有这样的比较,那张能让她逃离轩城的Offer不再沉重异常,她对这个男人的曲意逢迎虚伪与蛇,换来了他眼中的真心?,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错误。
她想他们能够真正,放过彼此。
可这个问题,季扶光最终有没有回答,陆白竟忘了。
她不知自己何时跌入了梦境,仿佛这场对话,从头到尾都没有存在过。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