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扶光微微挑眉,冲她抬手做了个“请说”的姿势。
陆白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还是想出国?读书。我,我只?需要两年时间……”
可当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看?得分明,季扶光先是微微一怔,很?快,眼底的温情渐渐褪去,换上了那股熟悉的冷漠与凉薄。
糟糕。
还是把话说早了。
因为今晚过于温情的氛围,因为此前他为她连夜赶回轩城的用心,她太冲动太鲁莽了。
贸然行事?,不仅季扶光不可能?同意,也会?把将来有的机会?给抹杀了。
陆白的手在桌下拽住了棉质裙摆。可现?在已?然被动,后悔不及,她只?能?等?着对方回应。
季扶光却似乎不急着回答。
他好整以暇地拿起桌侧的湿巾,擦了擦手,才懒洋洋地掀起了眼皮:“原来,今晚费心筹备一桌好菜,是为了说这个啊。”
“……”
“怎么,乔芸笙的几句话,把你心都说野了?”
季扶光一只?胳膊搭上了木制椅背,微微倾斜着身子,勾唇道:“落落,你好像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你首先,是我季扶光的妻子。”
其实那一日去过乔芸笙家之后,他倒是有想过,陆白可能?会?再动这个心思。
毕竟蒙俞的启蒙老?师,国?内古典乐元老?级的人物,亲口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上轩音,你可能?会?被局限。”
“你完全可以去试试更好的平台。”
小提琴是陆白从小的梦想,听到这样的肯定,会?热血沸腾是很?正常的事?。
但她也是个聪明的女孩。
季扶光一直觉得,陆白最让人省心的地方,就是身上那种乖巧的自知之明。他也分明提醒过她,不要逾矩。
没想到,她心里竟还藏着这份心思。
陆白垂着眸,声?音微微低了几分:“我知道,可是……”
“我以为你想得通,陆白。”
季扶光微微偏头,从餐桌边的雪茄盒里抽出了一根,似笑非笑地学她说话:“需要我向你解释缘由吗?”
陆白这才抬眼,乌黑的瞳仁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行,那我告诉你,若按照老?爷子的要求,你这个儿媳妇应该做些什么。”
“明年大学毕业以后,别说出国?,连轩音都不会?让你读的。你应该乖乖在家备孕,准备要小孩。”
“小孩也不会?只?要一个,而且必须生出男孩,接下来,你就呆待在家里伺候我,教养他们长大成?人。”
“……”
听到这儿,陆白的肩膀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了。一股不可名状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几乎在位置上坐不住。
她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她拼命努力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过这样的生活。
季扶光没点上手中的雪茄,而是将它?把玩在纤长的手指中,语气淡淡:“落落,我理解你喜欢小提琴。但你要明白,我已?经给足你自由了。”
陆白努力压抑住自己急促的呼吸,片刻后,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我明白了。我刚也不过是随便提一嘴而已?。”
顿了顿,她又笑着起身:“你再喝碗汤吧,我今天炖了很?久的……”
她刚够到季扶光的碗,手腕就被人握住了。男人坐在位置上,微仰着头,意味深长道:“收回你的小心思。”
“乖乖听话,呆在我身边。”
他微凉的视线静静落在陆白脸上,像要看?透她表面?的伪装,猜透她内心每一丝每一寸的想法。
陆白动作微微一滞,垂眸点了点头:“好。”
*
那天晚上,季扶光没等?到床上,在浴室氤氲的镜子前就要了她。
他比往日要汹涌,动作大得陆白几乎承受不住。她双手撑着台盆,刚穿上的睡裙被撩到腰侧,喉头发出压抑着的呜咽。
像正在被惩罚。
她心乱如麻,后悔自己冲动行事?,自乱阵脚,却又再一次被迫感受到前途的灰暗。
季扶光一字一句,就是这段婚姻的真谛。
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的关系,她不过是被宠了一阵,就得意忘形了,居然以为他能?共情自己的希冀,居然以为她能?和别人家的小孩一样去追梦。
思绪混乱之中,床笫之事?就如私刑。可到了最后,她的身体却还是在欲望的驱使下,开始情动,开始取悦迎合他的一切。
季扶光很?喜欢她猫咪一样的反应,冰凉的唇落在了陆白的耳侧。
“我在想……”
他低哑的声?音带着恶劣,一只?手捏住陆白小巧的下巴,“我们也是时候要个小孩了。”
“你,别这样!”陆白感受到他的动作,抬起一只?手去握他的手腕,“你别开玩笑。”
“落落,我比你大了整整一轮。”
季扶光俯身,纤长的指节反握住了她柔软的手,又重新压回冰凉的大理石上,“你觉得,我能?等?你几年?”
自由的日子并不多?,收起你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切结束后,陆白手脚发软地被抱回了床上。她意识模模糊糊,感受到身体被床弹了一下,才轻轻疼哼了一声?。
季扶光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突然觉得她面?色殷红得有些异样。正要俯身查看?,床头的电话却响了。
他微微拧眉,随手披了一件睡衣,便起身离开卧室,到了户外的小阳台上接电话。
和预料的并无二致,洪家人迫不及待地联系了他。
只?是季扶光没有想到,给他来电话的竟是洪世钊本人。
“季总。”对方字句不提前几日之事?,说话倒很?开门见?山,“我们也该聊聊了。”
洪老?爷子已?过耄耋之年,声?音依旧洪亮有力,气势不减。季扶光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分明才刚过古稀,气色就病态渐显,毫无生气。
大概这些年他脱离掌控,早把季成?林气的提不起精气。
夜风凉飕飕地拂面?而来,季扶光淡淡道:“您说,我听着呢。”
“我知道你一直在记恨你姐姐的事?,但当年你父亲也是明明白白收了我们一块地,按道理,两家恩怨早已?一笔勾销。”
洪世钊顿了顿,语气透了些阴狠:“你将茂轩送进监狱还不够,如今还非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季扶光不由闷笑出声?:“呵,我以为火烧眉毛了,您老?人家是来和我谈判,没想到还有这闲情和我算旧账?”
“……”
“那我一件一件与您说道吧。”季扶光指节轻击着冰凉的栏杆,轻描淡写道,“洪茂轩入狱是因为行贿南城官员,洪氏被查是账目问题,海外项目停滞是你们时运不济,这些都与我何干?”
他停顿片刻,幽深的眼眸露了阴鸷的神色:“另外,我姐姐当年怀了女胎,五个月时被洪茂轩家暴流产,疯疯癫癫地送回我们季家。这恩怨,您是跟她一笔勾销了么?”
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无论回想多?少次,这冒着毒液的仇怨像一道道刻在骨血里,刺得他周身发冷,蚀骨灼心。
听筒那头一时沉默无声?。
许久过后,洪世钊毫无感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看?来,季总这是打算一意孤行了。”
“您不必特地点拨我。”季扶光无声?地喘了口气,脸上恢复了漫不经心,“您要谈判,就稍微有点诚意,派个人来轩城。”
*
一刻钟后,季扶光重新回到了卧室。他推开门的第一眼,就看?到陆白手握着一杯水,跪在床头边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他骤然出声?,陆白被惊得身体打了个寒颤,像是胆都要吓破了:“我,我……”
这反映太过剧烈,季扶光狐疑地快步过去,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是一颗小药片。
陆白在他的注目下不由垂眸,有气无力道:“避孕药。你刚刚第二次没用套。”
季扶光沉吟片刻,语气有些噎:“……你现?在不是安全期么?”
“……”陆白也怔了片刻,仰起头,眼角似乎生理性地微微发红,“安全期也不是百分百安全啊。”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她惊讶他这样一个男人居然知道什么是安全期,也居然记得她安全期的时间。
而季扶光,在惊讶她居然这么执着于避孕。
他安静地站在边上,看?着陆白就水将手里的药吞下,没再开口说话。
她藕色的睡衣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胸口白得打眼,却沁着丝丝汗珠和不正常的红。
直到陆白咕咚咕咚喝完了水,头不自然地歪到了另一侧,季扶光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微微瞠目,蹲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托住了她下巴:“落落?你怎么了?”
指尖鼻息烫的灼人,陆白像在恍惚中听到了他焦急的声?音,费尽力气掀起眼皮,瞳仁失焦。
“……二叔。我好累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修文
大家开工愉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