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萼脸色煞白,红着眼眶惶恐吃力想要起身去抓吴楚的手,他哽咽喃喃道:“不会的,哥……”
“哥你别怕,我现在就吃药,我听医生的话……”
“我会很快好起来,谁都不能动你……”
他会把他们处理得干干净净,不会让他们再出现在吴楚面前。
褚萼吃力俯身,却没抓到吴楚的手,坐在椅子上的男生只丢了一块东西给他,他颤着指尖却碰也不敢碰。
那是一枚陈旧的佛牌。
是很多年前他给亲手给吴楚的佛牌,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吴楚眼里没有什么情绪道:“拿着吧。”
他不知道这枚佛牌对于褚萼来说那么重要,直到今天,他一路坐着褚熙的车来,听着褚熙说,吴楚才知道这枚佛牌对于褚萼意味着什么。
那枚佛牌是褚家人花了很大的功夫,从一位即将圆寂的大师那里求来的,从小跟在褚萼身边替体弱的褚萼挡了好几次灾。
吴楚现在只庆幸很多年前在褚萼出国的时,他把这枚佛牌交给了褚熙,没有把这枚佛牌带在身上。
不管他知不知情,他都不想欠着褚萼这份恩情。
窗外疏朗的日光沿着空中浮动的尘埃落了下来,将那枚躺在病床单上的佛牌晕染出柔和的光晕,吴楚看着刚在还在惶恐急急哽咽说自己会好好吃药的人不动了。
他就这样吃力地维持着一个动作,背脊悬空,指尖离着那佛牌只有几寸距离,却一动不动,瘦到脱相的脸庞上安静得看不出什么神情。
几秒钟后,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了那枚陈旧的佛牌上,很快就晕染开了,浸透了那一小块病床单。
褚萼哭得浑身发抖,他吃力起身,青白无力的手想抓着那枚佛牌胡乱固执塞给吴楚,可是他发现,无论怎么塞那枚佛牌依旧在他手中。
每一次他将佛牌放在吴楚手中时,吴楚都会一根一根硬生生掰开他的手指,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将那枚佛牌放在他手里。
没了那枚佛牌,他跟吴楚之间就什么联系都没有了。
下一秒,褚萼赤红着眸子,他偏头望向窗外,青白指尖上缠绕着佛牌的红绳,猛然扬起手想要将那枚佛牌丢出窗外,却被吴楚皱着眉头厉声道:“你他妈要干什么?”
褚萼平静嘶哑道:“不要了,哥不要,我也不要了。”
吴楚嗤笑了一声,他起身走到窗台前,将窗台的窗开得更大,朝着病床上的人道:“我帮你把窗开大一点,不然丢不出去。”
“你也不用管这牌灵不灵了,你尽管丢,反正这牌我们俩都戴过,要死咱两一起死。”
“丢啊,怎么不丢了?”
病床上的褚萼将惨白的唇咬得血迹斑驳,他红着眼眶没了几分钟就崩溃了下来,无力地放下手来,只盯着吴楚哭了起来。
吴楚将窗关上,他走到病床头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盯着病床上哭得像是要断气的褚萼皱眉道:“闭嘴。”
“再哭我亲自帮你丢。”
病床上的褚萼红着眼眶愣了愣,然后惶急胡乱地抹了抹泪,死死抓着佛牌哽咽着喃喃道:“好……”
吴楚盯着他继续道:“知道自己折腾出的破事吧?”
褚萼不敢看吴楚眼睛狼狈惶惶道:“知道。”
吴楚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不吃药可以,给我处理干净再死,懂不懂?”
褚萼愣了愣,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一只浑身嶙峋冻得僵硬的猫拼命缠绕在暖源上,只怕那阵微弱的暖源消失。
吴楚满意了。
他知道自己身上杂七杂八的事会让殷缙费神,索性就直接让源头来解决。
别的不说,单凭心机手段,他认识的人中,就没有谁要比眼前的褚萼厉害。
满意的吴楚站了起来,准备要走,就看着褚萼蜷缩在病床上紧紧盯着他,惨白的唇被咬得血迹斑驳,眼眶还有些红,想出声叫他看他一眼,却又敢怕他生气。
吴楚顿了一下,溜溜达达去到病床头前,若无其事地拿了病床头前的一个苹果,将苹果丢在病床上,敷衍道:“多吃苹果。”
他怕待会一出去,褚萼在褚熙面前哭断气了那副凄惨样,他不好跟褚熙交代。
而褚萼愣愣捧着吴楚丢给他的苹果,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恍惚小声道:“给我的吗?”
可人没回他,病房里的吴楚已经拧开了门把手看样子像是要出去,褚萼慌了,他惶急地挣扎起身,等他踉跄下了病床时,病房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外头的褚熙听到一声巨响后,猛然就拧开病房门,看到褚萼半跪在病床前,指尖吃力地够着面前滚落在地的那枚佛牌。
他慌忙大步走了上去,想要将褚萼扶起,却没想到褚萼只嘶哑道:“捡起来……”
褚熙下意识扭头望着那佛牌,伸手捡了过来,放到了褚萼的怀里,见到褚萼吃力喘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怔怔地望着病房门口。
病房门口的门敞开着,空荡荡已经没有了吴楚的身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他做的一场梦一样。
但佛牌的红绳紧紧地勒着他青白指尖,告诉他吴楚真的来过了,不是他的臆想。
褚熙将人搀扶到病床上,见到那枚佛牌,再看到褚萼唇上被自己咬出的斑驳血迹,他压了压心神,立即开口循循善诱柔声道:“咱们先吃药好不好?”
“明天邱主任的检查,我们也要听话去做,不然吴楚下次就不来了,你说对不对?”
褚熙知道褚萼在吴楚的身上最容易犯轴,也最容易放松警惕,果不其然,褚萼迟疑嘶哑道:“哥下次还会来的吗?”
他喃喃道:“是不是我将那些事处理好了,他就会再来看看我?”
褚熙点了点头,低声道:“对,你不好起来,吴楚再被那些人针对怎么办?”
半个小时后,褚熙望着蜷缩在床上安静睡过去的褚萼,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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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殷家私人医院的长廊下,吴楚坐在轮椅上,脸色盖着画册,不动声色地从眼睛上移一点,朝着他身旁的男人望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吴楚的目光,殷缙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说话,只垂眸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看到殷缙手上一顿,吴楚立马将画册拉回盖住眼睛,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长得还挺好看。
吴楚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想到眨了眨,呼吸出来的气息拂在画册上,一片温热,他动了动鼻子,指尖也不知怎么跟着动了起来。
半晌后,吴楚摘下画册,盯着天际不经意道:“你跟家里面说得怎么样了?”
殷缙唇边勾起一抹笑,狭长的眸子中却带了点疑惑道:“说什么?”
吴楚扣了扣轮椅,含糊道:“就那什么,你喜欢……”
殷缙将没看进去的书籍丢在了一旁,偏头淡声道:“喜欢什么?”
“没听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吴楚半仰着头,喉结滚动了几下,装作不在意自然道:“就你喜欢男生这事,他们怎么说?”
殷缙眼里的笑意加深,慢慢道:“他们说,得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才行。”
吴楚耳尖立了起来,他镇定道:“说说呗。”
殷缙没有说话,只偏头盯着他,吴楚装作一副老手的样子镇定道:“我帮你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你的。”
殷缙伸手拿过他怀里的画册道:“我喜欢乖一点的。”
耳朵绷得紧紧的吴楚:“……”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他就冷着脸扛着扳手指着殷缙不耐烦叫殷缙去浴室外待着,别给他添麻烦。
做的事情跟乖字绝对扯不上边。
吴楚抠了抠轮椅,眉眼有些耷拉,却依旧装作自然道:“我知道,我看得出来,还有呢?”
殷缙用指尖抚平皱巴巴的画册继续慢慢道:“做饭好吃的。”
吴楚腰板瞬间挺直了,昂着头下意识也弯着眼睛煞有其事道:“那样的人好啊,我觉得你喜欢得对。”
怕殷缙想法不坚定,吴楚还特地美滋滋强调道:“我也喜欢这样的。”
曾经将早餐弄得有一团糟,将锅柄烧断的殷缙:“……”
他沉默了一下迟疑道:“你也喜欢这样的?”
吴楚生怕唯一跟他沾边的优点溜走,抓住机会就是一顿猛吹,强调道:“我觉得这样的人很好的。”
“勤俭又持家,特别好。”
“你放心喜欢,喜欢这样的人准没错。”
说罢,他搓了搓手,直勾勾盯着殷缙道:“还有呢?”
将画册弄成一团遭的殷缙平静道:“喜欢不抽烟的。”
被逮着好几次抽烟的吴楚:“……”
殷缙继续平静道:“喜欢生病了就老老实实养病的。”
在病房里没过几天安生日子的吴楚:“……”
他带着点恼怒,极力用着不在乎的语气硬邦邦道:“挺好的。”
“这样的男生我见过,感觉跟你应该挺配的。”
吴楚将轮椅扣得越来越用力,闷头道:“改天介绍给你看看……”
他一边扣着轮椅,一边心酸想着,要是殷缙这样的人喜欢人起来,肯定会对那人特别好。
烟他可以不抽,生病了也能老老实实待在病房中养病,但是乖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全然是忘记了之前雪夜凌晨中他乖乖站在殷缙面前,叫抬头就抬头,叫低头就低头系围巾的听话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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