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腐肉溃烂时伴随的剧烈痛苦会让人痛得发狂,但是沈秋泽知道,一旦时间久了那些痛楚就会麻木下来。
只要不去碰那块腐肉,自然而然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就像被包裹在黑暗潮湿的泥沼,哪怕被密不透风缠绕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活气,但只要依靠着记忆中腐朽溃烂的回忆,就能够勉强喘息。
哪怕那腐朽陈旧的回忆会死气沉沉地拽着沈秋泽不断往下堕,让他逐渐沉溺窒息,他也心甘情愿,也绝对不能触碰心底那块腐肉。
但如今他心中那点微弱的声音却告诉他,在那两年中,有人撬开了那块腐肉,让外头那几丝活气悄无声息地渗了进来,让那几丝光也透了进来。
只有一点点,却已经让沈秋泽有种想要活生生掐死撬开腐肉的那人的冲动,心里那头疯狂的野兽双眼赤红露出獠牙撕扯咆哮想要冲破牢笼。
沈秋泽眼珠子燎出红血丝,他站在原地,周身气息冰冷,近乎是恐怖地盯着面前的吴楚。
吴楚碾碎了地上的烟,抬头望着眼珠子被燎得通红的男人,他皱了眉道:“瞪什么瞪?”
“再瞪也别想再抽,学什么不好学这种破毛病。”
沈秋泽没有说话,他气息沉沉对着面前的男生俯身,冰冷的手背拍了拍他面前男生的脸庞,像逗弄什么玩物一样轻轻嗤笑道:“所以你是后悔了?”
男人眸子看似柔和了下来,眼底深处却带着深重戾气,慢条斯理在吴楚耳边近乎是怜悯道:“才会现在来找我了?”
“吴楚,你怎么那么天真?”
吴楚皱眉,他看着男人冷眼瞧望着他道:“你那点喜欢和爱,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廉价得让人发笑罢了。
男人眼里那点嗤笑和尖锐吴楚瞧得一清二楚,像是见到了什么随意丢弃垃圾废品,廉价又惹人厌烦。
吴楚站在原地,轻轻摩挲了手背的绷带后,望着面前的男人忽然平静道:“是没什么用。”
“你当初一声不吭消失的时候,我电话从早打到晚打给你没停过,短信一条接着一条一直发到手机关机。”
“我在圈子里到处去拜托人去查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拎着当初那个为难你的富二代领子逼问他是不是又来找你麻烦。”
“当脑袋被砸了烟灰缸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着还好没砸到脸,因为你好像还挺喜欢我的这张脸的。”
“说那么多不为别的。”
“就这么看来我那点喜欢是他妈挺廉价没用的。”
吴楚笑了起来,他眸子有点红,下一秒他猛然拽着男人的领子,将男人重重扣在铁门上,铁门发出一声巨响颤动起来,不少尘埃漂浮了起来。
吴楚盯着沈秋泽,下颚死死收紧一字一顿对着男人道:“但是沈秋泽你他妈别忘了,当初他妈是谁主动找上门的。”
那点被面前人看作廉价可笑的喜欢,是他吴楚掏着心窝子捂暖了拿出来的。
从小就被周围人指着鼻子骂野种的他,早就习惯了将心里头那层壳建得严实坚硬,从来没被人爱过,也从来不曾去被教过如何去爱别人。
在他看来,心里头那层壳越严实坚硬他就越安全,就越不容易受到伤害。
但是总有些人在心里头是特殊的存在,说几句话就把心窝子捅得血淋淋的。
吴楚死死拽着沈秋泽的领子,胸膛起伏着,将人摁在墙上红着眼发了狠道:“所以我他妈到底有什么错?”
“错到能让你一声不吭地一走了之?”
被猛然压在墙上的男人有些怔,燎起血丝的眼球动了动,他沉沉地盯着面前拽着他领子的男生,没动。
长久的寂静中,吴楚的神情越来越平静,而沈秋泽在想。上个拽着他领子朝着他吼的人,他已经不记得下场是什么了,只记得那人哭嚎的惨叫和疯狂挣扎的背影。
但是显然现在拽着他领子朝他吼的吴楚下场不会像那人一样,因为吴楚已经松开他领子,朝着他冷笑道:“给老子开门拿饭盒。”
“老子明天拿饭去喂狗都不会再拿来给你。”
沈秋泽靠在铁门上,昂贵的西装沾了灰起了点皱褶,他额前的黑发散落几缕,正目光沉沉盯着面前冷笑的男生。
几分钟后,提着饭盒的男生冷着脸跟身旁的男人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三步做两步大步跨下了楼,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站在铁门前的沈秋泽气息阴沉,他抓了抓散落在额前的黑发,俊美的眉眼上带着戾气,盯着楼道间消失的那道背影。
男人就站在铁门前,直直盯着那个消失的背影,心脏某个被撬开的地方被猛然束紧,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男生的背影彻底消失,直到声控灯暗下来让楼道一片漆黑瞧不见了光影,沈秋泽才将铁门狠狠关上。
关上门后,沈秋泽大步跨向阳台走去,他猛地推开窗,看着楼底下的吴楚果真是提着饭盒头也不回地朝着小区外面走去。
他紧紧盯着吴楚的背影,站在窗台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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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中的出租屋中,吴楚提着饭盒眉眼阴郁地拧开出租屋的铁门,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垂眼剥着毛豆。
听到开门的动静,殷缙将手头上一颗毛豆丢进了塑料篮子中,偏头望着回来的吴楚,不咸不淡道:“不留在那里顺便帮他炒个菜,然后吃个饭?”
吴楚将保温饭盒随意丢在了玄关处,闻言面无表情道:“谁傻逼谁留。”
殷缙手头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有些微妙道:“不是去收饭盒了吗?”
怎么感觉去了一趟将脑子都给找了回来?
还知道谁留那小白花家里谁傻逼。
站在玄关处的男生掀开红色电视机布盖在电视上,咬牙切齿冷笑道:“我到底有哪点对不起他?”
“不疼他?对他不好?”
“说难听点,我他妈现在就算有口屎都想着要先给他吃,我对他还不够好?”
在圈子传出他包养沈秋泽的两年中,哪一个乱嚼舌根子的没被他下过黑手?就连杜航那傻逼都不敢直接在他面前对沈秋泽开骂。
因为连傻逼都知道,吴楚跟个疯狗一样护着那个包养的小情人整整两年。
殷缙:“……”
他看着男生一路骂骂咧咧走到洗衣机前,将他们的衣服拿了出来,骂小白花到一半还能够无比流畅地刹车,深吸一口气,转头火力对准他道:“说了多少次了,这两件衣服混色不能洗的……”
殷缙眼神微妙地将毛豆丢进了塑料篮子中,想着他现在是跟小白花一个待遇了?
还是因为吴楚骂人的词都不带换啊?
吴楚说到一半,弯腰将洗衣机中的衣服拿出来后,他盯着手头上的衣服,皱着眉道:“你衣服跟我混在一起洗了?”
男人有着严重的洁癖,在衣服餐具方面总是格外注意,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吴楚刚单独将男人的衣服分出来,准备放进洗衣机后,就听到客厅中殷缙淡定道:“不用洗了,浪费电。”
“顺便帮我一起晒了,我毛豆还没有剥完。”
吴楚手收了回去,找了几个衣架将两人的衣服晾晒好。
他靠在洗衣机上,偏头望着外头,抿着唇,好一会才若无其事
外头蔓延不绝的夕阳早早消散,只剩浅浅一截在天际上,外头隐隐约约透过泛黄的窗折射昏黄的光在挂好的衣服上,傍晚的风吹得几件衣服的袖子碰了起来。
巷子口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车,看上去保护严实,降下了半个车窗,里头男生苍白的脸庞掩在阴影中,苍绿色的眸子平静地盯着窗户上挂晒好的几件衣服。
那几件挂在阳台上被风吹得轻晃的衣服看款式样子就知道不是同一个人,右边的衣服码数看上去稍稍大一些,跟那件码数稍小一点的衣服袖子碰着袖子。
他们衣服上洗衣液味道是不是一样的?
那个人身上会沾上哥的味道吗?
真的想把那些碍眼的小虫子一个一个都掐死。
男生苍绿色的眸子逐渐变得晦涩,他近乎是贪婪地盯着那件在路灯下挂晒微微飘荡的衣服,心脏剧烈跳动着,震得胸腔似乎都发起烫来。
他歪着脑袋喃喃道:“好想…哥…”
好想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吴楚的那件衣服里,身体上每一次毛孔都在疯狂叫嚣着想被吴楚的气息包裹着,感受着吴楚温热的体温。
想得快要发疯了。
褚萼指尖有些发颤,闭上眼睛,发抖的指尖慢慢摩挲着那血红的指戒,似乎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过了半晌,脸色苍白的男生脸上带着点病态的红晕缓缓睁开眼,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苍绿色的眸子带着亢奋的光亮。
褚萼不断告诉自己。
那么多年都忍过去了,再忍一忍褚萼……再忍一忍。
姓沈的那个玩意已经找到了那个最满意的收藏品,他们去国外也好,在国内也罢,他有的是方法让吴楚见不到那个姓沈的玩意。
也不枉他大费周章地搜罗到张怀远让那个姓沈的发现。
这些年,他都忍过来了……再忍一忍。
想起那些年在国外的医院,他在病床上因为治疗痛不欲生,痉挛抓着病床单一遍又一遍在唇齿中含着吴楚名字的日子,他都已经忍过去了……
褚萼仰起头,苍白得瞧不见一丝血色的手掌心接住车窗外折射进来的纤细光线,他看着光线中轻轻漂浮的尘埃,眼神有些迷离。
那掌心中恍若白昼的纤细光线,仿佛像是很多年前那个午后明晃晃亮堂堂的太阳,在太阳下,一双小小的手掌捧着一只鎏金溢彩格外华丽的蝴蝶在他面前。
那只蝴蝶停在了面前人的鼻尖,面前人脸上脏兮兮,眸子却格外明亮,笑着对着他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在阳光下那只纤弱的蝴蝶扇动着蝶翼,顺着微风悠悠地飞走了。
此后褚萼见到吴楚的每一个瞬间,他都知道,阳光下那只蝴蝶太美了,但是总想着要跟着风扇动着翅膀飞走,飞走后就再也不会再回来。
他总有一天会将它笼在透明的玻璃罩中,他会每天都替换玻璃罩里的娇艳玫瑰,会每天更换最清澈的露水,他会让它远离一切的风吹雨打。
但是那只蝴蝶绝对不能飞起来。
他要他那只蝴蝶永远永远都待在玻璃罩中,他会抱在怀里,跟那只蝴蝶永远在一起。
车窗旁的苍白男生双颊带着病态的红晕,垂着眼慢慢将落在掌心的光线渐渐收住。
似乎一缕都不曾落下,似乎每一丝光,他都牢牢地将它抓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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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中,剥完毛豆的殷缙心情看上去不错,他慢悠悠地接了一小水壶的水,在阳台上慢条斯理地细细浇着那盆看上去被太阳晒得有些蔫巴的吊兰。
现在这会,殷缙看那吊兰倒是顺眼了不少,瞧着吊兰叶子上挂满了水珠,还大大方方地多浇了一些。
殷缙放下小水壶,感觉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微微抬眼朝着楼下巷子口望去,望着小巷子,男人狭长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那种被人盯着后脊背发凉的感觉又来了。
殷缙将水壶放在阳台上,漫不经心在阳台上望着那片看上去有些杂乱嘈杂的小巷子,足足盯着半晌,才将纱窗关上。
外头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殷缙坐在沙发上,朝着刚洗完澡脖子上挂着条毛巾的打着哈欠吴楚淡淡道:“过来。”
吴楚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懒洋洋走了过去。
男生坐在沙发上将手搁了过去,他手背上的绷带有些潮湿,被男人用剪纱布的剪刀剪开,冰凉的金属制品乍然冰压在皮肉上,让吴楚眼皮子动了动。
他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偏头嘟囔道:“轻点……”
男生的嗓音懒散,带着点困意,顺着夜晚的凉风就钻进耳朵里。
殷缙头都没抬淡淡道:“涂都没涂,叫什么叫。”
男生这句话没回,客厅陈旧的窗帘被夜风浮动,围绕着白炽光灯泡的飞蛾也安静了下来,殷缙拆开一包棉签,抬眼就看着男生偏头像是睡着了。
吴楚极少有这样的安静的时候,纤长的睫毛透着浅浅阴影,灯光撒落在了高挺的鼻梁和薄唇上,显得柔和了不少。
男生看上去像是真有些困倦,穿着他给他买的短袖和短裤,递在他面前的手臂都微微下垂,松松垮垮搭在沙发沿上,有些摇摇欲坠。
能不困吗。
为了那小白花淋了好几个小时雨,第二天一早上又一大早在厨房咣当咣当做了一保温饭盒的饭菜,送到小区后又赶着去上班,傍晚下班后马不停蹄赶向小白花家里。
最后还有受一肚子气回来。
殷缙敛着眉眼,看着那手臂松松垮垮要掉不掉的模样,抬起了男生的手臂放在了自己膝盖上。
膝盖大腿那块位置感受着吴楚微微蜷缩的指尖和略硬的指甲盖,男人整块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看着吴楚的手背,殷缙动作微微一顿,垂着眼一点一点用着棉签蘸着酒精擦拭着原来和七七八八其他的伤口。
将使用后的棉签丢尽了垃圾桶,看着手背上没什么好皮肉的吴楚,殷缙喉咙动了动,不知怎么地,几乎是叹息般低低道:“再这样糟蹋自己,就真的又土又凶没人要了。”
“爱惜一下自己就那么难吗?”
那嗓音轻得像是穿堂风掠过树梢,随着微凉的夜风消散在弄堂中。
唯一能够回答的男生闭着眼睛,很安静地偏头睡着了。
男人将吴楚搭在膝盖上的手背打了个蝴蝶结,冷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那蝴蝶结挺翘的小尾巴,没把男生的手臂放回去,而是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弹着那绷带的蝴蝶结。
那些隐秘难耐的躁动,也仿佛像是一阵风一样,不清晰,却在内心深处模糊了与面前男生距离。
至始至终他留在这里不是为了看到小白花有多白,更不是为了面前这小男生如何碰壁碰得头破血流。
留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简单得让他不愿承认。
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头一次遇到感兴趣的人了,那人却连多余的情绪都不会分在他身上。
殷缙垂着眸,懒散地扯着那绷带的蝴蝶结,时不时抬头看着男生有没有醒来。
玩了半天,殷缙才遗憾地发现,虽然睡着的吴楚看上去比平时安静的不少,也柔软了不少,但扯那蝴蝶结的绑带确实没有扯内裤带子来得好玩。
特别是在吴楚一脸贼兮兮不怕死活地快把内裤带子蹦他脸上时,简直是在逼人用吴楚最爱的大银链子里里外外把人拴上好几层。
说不定按照男生的性格,脖子上挂条链子都能跑。
殷缙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今晚心情奇好。
他就看着吴楚头一点一点快倒下时,又能无比自然地歪着身子将头放正了回来,还顺带打了个哈切醒了过来。
一醒过来,吴楚睡眼朦胧望着身旁的男人一如往常看着书,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另外一只胳膊搭在了男人了膝盖上。
刚睡醒的吴楚有点懵带着茫然想着道:“我手断了?”
这得受多大的伤才能将手搭在平时洁癖严重的殷缙膝盖上啊?
十有八九不是断了就是残了才能有的待遇。
睡得有些懵的吴楚谨慎地动了动手指,看着修长手指灵活地动了动,他长舒一口气,立马把手收回来后,顶着那新的蝴蝶结绷一颤一颤地带走向了房间。
低头看书的男人抬起头,看着吴楚走向房间的背影,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把没看多少页的书丢在了沙发旁。
没心没肺的小崽子。
虽然是这么想着,男人还是站了起来,关上了客厅和厨房的灯,带着沙发上的书走向了房间。
狭窄的出租屋暗了下来,只有月光透亮照进了客厅,微凉的夜风浮动着陈旧的窗帘,安静得可闻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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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晚上吴宅私人墓园。
阴沉沉的墓园中带着点阴森,带着冷意的夜风拂过皮肤,激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张怀远唇色有些发白,他咽了咽口水,面上带了点怯望着面前的那块墓碑旁的男人。
墓碑旁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男人肩宽腿长,俊美锋利的五官在阴森森的墓园中显得有些令人胆寒。
前不久,张怀远才通过吴父和沈秋泽,在吴翰面前顺理成章地出现,作为吴翰亲弟弟这个身份也被沈秋泽设计得完美恰当在吴翰面前浮现。
一切都是那么地顺水推舟。
两头的人步步为营里应外合几乎找不到什么破绽。
吴翰点了支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在烟雾中对着张怀远微笑道:“怀远啊。”
“你知道哥哥这些年没找到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吴翰的嗓音很轻,在阴森森的墓园中显得有些恐怖,他漫不经心地蹲在地上,一边对着那个写着吴楚名字的墓碑烧着纸钱,一边慢条斯理道:“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到这个墓碑前。”
“想你了,我就跟它说说话。”
“我想着啊,我弟弟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他肯定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的。”
“所以我一直在找他,你看,我不就是找到了吗?”
吴翰看着燃烧的火苗将纸钱吞噬干净,明明灭灭的火光中,他的侧面格外阴森。
说着说着,吴翰对着站在墓碑前的张怀远微笑道:“你说是吧,怀远?”
张怀远点了点头,纸钱上燃起的火苗衬得他脸色有些发白,他强装镇定看着吴翰站起来,男人在阴森森的墓园中继续漫不经心道:“我说过,要是我找到了弟弟。”
“这座坟和墓碑也就没有存在了必要。”
吴翰微笑着对面前的张怀远轻轻道:“要是不是我弟弟。”
“那么这座墓园也会多一座坟,就当是陪我弟弟了。”
“你觉得怎么样?”
张怀远看着在阴影中满是戾气的男人,不敢确定吴翰这个疯子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只咬了咬唇,权当作不不知情的状态,在吴翰面前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果然外界传言得不错,吴翰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手段强硬狠辣得让人胆寒。
吴翰笑了起来,低声温柔道:“是个好孩子。”
张怀远仿佛像是行走在钢丝线上的赌命着,他望着面前吴翰,一个跟他同父异母,本应该憎恶他为私生子的男人,但他对着他笑了笑腼腆轻声道:“以前我做梦都想要个哥哥。”
“没想到长大后竟然能够实现。”
吴翰笑了笑,没说话,只掐了烟,淡淡道:“我也没想到能够在这时候找到我弟弟。”
张怀远这个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物证也太过完美,不管是当年的乡下人亲口说的对词,还是亲缘鉴定结果,又或者是过往经历,都是完美得无懈可击。
但是吴宗盛再怎么隐藏势力,如今被他打压得都只是强弩之末,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将扫尾扫得如此干净的人送到他面前。
若是吴宗盛的势力有这样的扫尾能力,就绝不会被他打压得那么狼狈,早就能在以前博弈之中翻盘了。
而面前这个面容清秀的黑发男生的经历,跟他想象中受苦的弟弟经历几乎一样。
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人疼爱,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看到别人家父母会羡慕,看到别人家的兄弟姐妹也会羡慕
因为想上S大的某个专业,咬咬牙才来到了S市,来到S市后,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却连想家都不敢说。
因为他觉得自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没有家的。
不管是从感性上来说还是理性上来说,张怀远的出现几乎就是吴翰几年前每个夜里都会梦到的美梦。
在机缘巧合下,他认回了他的亲弟弟,万幸的是他的亲弟弟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健健康康的,能够站在他面前,笑着叫他一声哥。
这样的场景几乎是吴翰成年后灰暗岁月中的为数不多的美好寄托之一。
如今一切都实现了,所有的逻辑链都完美地契合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弟弟就站在他面前,腼腆笑着笑着他哥。
可吴翰却在离墓碑不远处地方不知怎么就顿住了脚步,偏头望向了墓碑一眼。
带着寒意的夜风将纸钱灰烬吹散,风吹过林梢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哀戚。
林梢晃动,哀戚的风声听得莫名其妙地就心口发疼。
但那个常年来此祭拜的男人只是微微顿住脚步,便转回头带着张怀远从墓园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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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S市机场,穿着牛仔裤和短袖的金发男生带着墨镜,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拉着行李箱。
手机那头是不断的狂轰滥炸,米迦罗啧了一声,低头看着屏幕上的车队经济人的来电显示,懒洋洋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就听到那头像是机关枪一样急速道:“米迦罗,我们发了邮件,但是楚他没有任何回应。”
“这足以证明楚对我们没有任何想法。”
“我们还有车手艾德理安·波顿或亚科斯·伯尼,他们都是非常不错的人选,经验丰富,我想你需要考虑的是他们。”
车队经理人对着电话那头任性的小少爷叹了口气道:“而不是亲自提着行李去找他。”
米迦罗摘下墨镜,眯着眼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懒洋洋道:“我想我只是过来休息而已。”
“或者顺道找找我的老队友叙叙旧。”
米迦罗稍稍站直了身子,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挺拔高大,他满意地带上了墨镜,对着电话那头的车队经理人敷衍了几句后,便愉快地挂掉了电话。
他面目深沉地站在原地好几分钟,揣摩着自己的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身高都属于偏高时,米迦罗格外欣慰。
隔了那么多年,米迦罗依旧记得那个黑发黑眼的华国小男生摘下头盔后跟他淡定说:“在我们老家,大家都是长那么高。”
“你以后长大了别去,我怕你在我老家会哭得很大声。”
那时候正巧米迦罗发育晚,正巧比黑发黑眼的吴楚矮上小半个头,听完后他满脸惊恐对着管家连比带划,嚎了差不多一下午才被管家安慰好。
但是今日下飞机一看,米迦罗十分满意自己的身高在S市属于偏高那一类。
拖着行李箱慢悠悠走着的米迦罗想到刚才电话那头车队经纪人跟他说电话,就微微眯起了眼睛。
吴楚不是傻子。
不可能对他们车队发给他的邮件视若无睹。
除非米迦罗明天睡醒就知道吴楚是他同父同母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他父亲感动震惊之余,大手一挥,又买下一支车队的车手席位。
不然吴楚压根就能够比签下曼斯特车队合同更好的方法回到赛场上。
华国赛车环境还处于起步阶段,而且看吴楚在国外那么多年的表现来看,他不像是大家族中那些能够砸钱买得起车队富豪之子。
最重要的是吴楚最后两年跑出那样糟糕的成绩,没有哪个车队愿意去理解他到底是不是用烂车跑了第九,也没有哪个车队愿意去了解他所处的车队资源分配不均匀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在围场中很残酷,赛车与政治与金钱纠葛,像吴楚这样的车手,成绩对他们有多重要就不言而喻了。
而吴楚签下曼斯特车队合同,作为他米迦罗的二号车手,是吴楚目前回到赛场上最好的办法。
所以吴楚不可能会无动于衷,毫无动静,除非他放弃了他的赛车事业。
但那个黑发黑眼少年驾驶时那与生俱来的速度感告诉米迦罗,他是不可能放弃。
他们是一路人。
他们的理想也几乎是所有赛车手的理想。
哪怕只有十支车队,全世界只有二十个车手席位。
他们的目标依旧是世界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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