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特好骗?
还好,就是看上去一般好骗。
昏暗声控灯下,防盗门前的男人微微挑眉,他靠在轮椅上,带着点兴味地望着面前带着醉意的年轻男人继续满是恶意讥讽道:“怎么?不敢说话?”
杜航眼神上下打量着男人的轮椅,挑剔讥讽道:“他养得起你吗?”
殷缙想了想,好像确实养不起。
连内裤都要缝缝补补的小男生,吃水果也从来只吃最便宜的酸橘子的小男生确实是养不起他。
“找我的?”
一道嗓音从厨房那头带着点模糊传过来,殷缙偏头,望着从浴室出来穿着黑色背心的男生,脖子上挂了条毛巾,擦着头发带着点疑惑走过来。
殷缙伸手,将老旧的防盗门拉开了,吴楚一边疑惑,一边踩着拖鞋走到了门前。
一走到门前,就听到带着讥讽的傲慢嗓音:“他养得起你吗?”
吴楚懵了。
这声音听上去怎么那么耳熟,怎么那么像杜航那个狗比的声音?
但是现在杜航那个狗比不应该在纸醉金迷的地方彻夜花天酒地、欲生欲死吗?
跑他这破烂地来撒泼什么?
吴楚猛然拉开防盗门,他站在殷缙面前,皱着眉望着浑身酒气明显带着醉意的杜航开口道:“你说什么?”
那满身酒气的男人见到吴楚,靠在栏杆的身子顿时直了起来,他怒火中烧道:“破手机不用就他妈地给老子砸了。”
“那么多条信息你他妈是瞎?看不见?”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吼得一闪一闪的,殷缙微微皱眉,吴楚下颚微微收紧,活动了几下颈脖后,他低声对着身后的男人道:“你先回去吧。”
殷缙坐在轮椅上,看着来势汹汹嚣张跋扈的男人道:“你朋友?”
吴楚露出一个嫌弃到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吃到苍蝇般小声道:“只是认识而已。”
两人就堂而皇之地在防盗门口前低声说着,那黑发湿漉漉的男生脖子上搭了条毛巾,模样看上去像是安抚一样对着轮椅上的男人低声说着些什么。
杜航冷笑起来,阴阳怪气开口道:“怎么?又要说我为难你的人?”
“轮椅上那个,我告诉你,你之前那个也用过这一招,对老子没有。”
别看吴楚的小情人模样看上去冷冷清清,不声不响的,但那枕头风吹得贼他妈的起劲。哄得吴楚这个傻逼冷着脸跟他起了好几次冲突。
上次那个小情人是这样,这个估计也是,现在不就是在他面前嘀嘀咕咕告状吗?
说不定待会关门后,坐轮椅这个,比上次那个吹枕头风吹得还要厉害。
也只有吴楚这个傻逼会相信。
吴楚抓了抓头发,对着身后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小声道:“你先回去吧,我怕这傻逼发起酒疯来乱砸东西。”
杜航酒量不好,身边没几个知道,就是因为这傻逼醉了看起来像没醉一样,看上去有模有样思路正常,实际上人老早就傻了。
一傻就出来跟疯狗一样到处发酒疯。
殷缙坐在轮椅上,抬手掩了掩唇,点了点头。
靠在楼梯扶手上的男人脖子都红了急眼道:“你骂谁呢……”
殷缙掩上门后,听着防盗门外的外头动静闹腾一阵,没过多久就安静了下来。
那闹腾的动静听上去,下手不轻。
防盗门前探出个脑袋,是吴楚,他镇定地抓了袋门口的垃圾,小声道:“我去丢个垃圾。”
殷缙点了点头,从门缝细细的缝隙中看到小男生拎了袋垃圾,穿着拖鞋骂骂咧咧一脚踹在坐在地上的男人屁股上。
最后男人被那小男生拎着领子一路跌跌撞撞下了楼。
殷缙单手支着下颚,眼里带了点笑意。
看不出还挺能打的。
几分钟后,在阳台上吹着夜风的男人听到几声尖利的猫叫,他合上书,微微抬眼,伸手拉开了生了锈的纱窗,望向路灯模糊的楼底下。
楼下的穿着酒红色衬衫的男人捂着肚子泄愤一般向那堆破纸箱踹了好几脚,穿着拖鞋的吴楚骂骂咧咧地又是一脚踹在男人屁股身上。
吴楚瞪着满脸怒容带着点委屈蹲在地上的杜航,面无表情道:“你那帮兄弟呢?”
杜航脖子都红了,只乱糟糟哇地呕了一声,看上去喝多了想要吐出来。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喝多了被他打得想吐。
吴楚:“……”
他一边伸脚将那堆破纸箱挪得方方正正,一边朝着男人凶悍警告道:“你他妈要是吐出来。”
“我就让你吃进去。”
杜航听到后,愣了一下,弯着腰呕得更加大声了,扶着他的肩膀,摇摇晃晃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十几分钟后,杜航手机上的电话亮起,是代驾的人打过来询问情况,蹲在马路上的吴楚接了电话,立马报了地方,叫代驾赶紧过来接人。
几分钟后,代驾小心翼翼将蹲在路灯边捂着肚子,一副想要呕吐的杜航扛上车,借着路灯,他瞧见了杜航身上有着不少的拖鞋的脚印。
代驾傻眼了,他是杜航常叫的代驾,自然也知道杜航是什么人。好一会,代驾才小心翼翼伸手拍了拍杜航身上的拖鞋印。
那拖鞋印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气踹上的,深深印在衣服上,拍都拍不掉。
代驾倒吸了一口气,然后谨慎地将靠在车椅上闭着眼的男人翻了个面,装作一副没看到的样子,念叨叨地将人送回了常用的地方。
-------
丢完垃圾后,吴楚上楼敲了敲防盗门,坐着轮椅的殷缙给他开了门,看见两手空空的吴楚,他微微挑眉道:“处理好了?”
吴楚点了点头,他抓了抓头发进了门道:“有人来接他了。”
望着轮椅上殷缙的眼神,吴楚警惕道:“他不是我朋友啊。”
殷缙看着门口的男生走到沙发上,灌了一口水,带着点难以形容的嫌弃道:“我平时不交这种朋友的。”
殷缙点了点头道:“明天晚上他还会来吗?”
吴楚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他明天不会来的。”
杜航身边的人都知道,只要昨晚他一喝醉,第二天早上醒来,基本上会忘记昨晚喝醉时干的事情,特别是那种看似清醒的没醉干的破事,第二天一早就全部都不记得。
挑这晚下黑手,吴楚那么多年来都屡试不爽。
吴楚趴在沙发上道:“下次他要是再来,你别理他,直接叫我就行了。”
似乎是怕殷缙不放在心上,吴楚坐直了身子,带着点谨慎指着脑子郑重道:“他真的脑子有点问题,那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跟个疯狗一样。
殷缙点了点头,他肩胛放松,靠在轮椅上,眸子里带了点兴味道:“刚才我好像说错话了。”
吴楚看向他,面色上带着点疑惑。
“他问我你在干嘛。”
轮椅上的男人叹息了一下道:“我说你在洗澡。”
“他还问我,我们是不是刚做完。”
吴楚口水直接呛在喉咙,疯狂咳嗽,耳根子红了一片,脸庞闷红了一大片,深吸一口气才强装镇定道:“你不用管。”
“他那样的人。看谁都是那样的。”
殷缙坐在轮椅上,单手支着下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那下次还能说你在洗澡吗?”
吴楚:“……”
殷缙望着坐在沙发上的男生,脖子都烧到了脸庞,耳根子红了一片,表面上还强装镇定道:“你正常说就行了。”
轮椅上的男人眼里带了点笑意挑眉继续问道:“他还问你养不养得起我。”
他面色上带着点疑惑似乎是真诚发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会觉得你在养我?”
吴楚勉强强装镇定道:“他误会了而已。”
殷缙看着面前的男生好像个快要炸开的气球,正在手忙脚乱地缝缝补补,害臊却像四处欢快漏气的破洞一样,早就已经漏出气来了。
殷缙眼里的笑意加深,他叹息了一声,真诚继续道:“那他……”
话来没说完,就被耳根子通红的吴楚带着点气急败坏打断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吴楚看着轮椅上的男人抬头无辜道:“不懂啊。”
“我一般只懂得让洗衣机转两个小时。”
吴楚:“……”
殷缙唇边勾起,他背脊挺直,狭长的眼眸眯起,想着刚才醉酒的男人说的话。
养?
难不成吴楚之前喜欢的人是一直靠吴楚养着?
上大学也是吴楚一个一个钢镚省出来供上去的?还是说,吴楚省钱就是为了养人?
这他妈是谈恋爱还是做慈善?
殷缙抬起头,看着穿着地摊几块钱黑色背心的吴楚,红着耳根子朝他硬邦邦道:“不懂最好。”
殷缙笑了笑,想起刚才吴楚在楼下一边骂骂咧咧踹向男人的屁股,一边抬脚将那那堆破纸箱踹方正的举动,就开口道:“楼下有只黑猫白天经常窜上来。”
“你白天记得关上窗,不然可能就溜进你房间了。”
一边说着,殷缙一边看着吴楚明显眼睛亮了起来,他单手支着下颚道:“你喜欢猫?”
这句话刚说出来,吴楚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绷着脸不屑道:“谁喜欢了?”
“你是不知道楼底下那只猫长得有多丑。”
吴楚绷着脸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嘴硬强调道:“那个脑袋又大又黑,眼睛就那么小一点点。”
“啧啧啧,真的要多丑就有多丑。”
“我从来都不注意它们。”
吴楚一边走向房间,一边不屑道:“白天我就把窗锁死,省得晚上看见它们窜进来心烦。”
殷缙配合地点了点头,还配合地说:“对,把窗锁死。”
一脸不屑的吴楚回到房间后,把门合上,第一件事就是立马把窗户敞开,关上纱窗防止蚊虫飞进屋子,也顺带能听到黑猫蹿进来的动静。
吴楚坐在床上,想到了以前,无论胆子大的猫还是胆子小的猫见着他都会疯狂逃窜,只要他一靠近,甭管那只猫凶悍还是乖顺的,只要一见到他,就跟看到了猫阎王一样,开始疯狂逃窜。
但偏偏他对那些毛茸茸的动物毫无抵抗力,每次都心痒痒地想去好好摸一摸猫咪,但每次都会被挠得一脸血。
但是沈秋泽的动物缘却出奇地好,每次蹲在他身边,都能招来那些觅食的猫咪。
他第一次摸到猫,就是在沈秋泽身边。
那个面容冷清的男生抱着猫,站在他身边,眼里带着点笑意朝他轻轻道:“你摸一摸。”
那时的吴楚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动物缘不好,更不想让人知道那些柔顺的猫咪每次一见到他就疯狂逃窜。
所以那时的他在沈秋泽面前也是只抬起眼皮子,装作不冷不热的样子说:“不感兴趣。”
但是他不知道,沈秋泽跟在他后面,看着大冬天他嘟嘟囔囔蹲在地上,拿着根火腿肠钓了老半天的猫,也钓不出一只猫,那蹲在地上的背影看上去怪可怜的。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沈秋泽抱着猫,用胳膊撞了撞他的胳膊,眼里带着笑意催促他道:“快摸一摸。”
他怀里那只猫咪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打着呼,看上去很乖很柔顺,吴楚被撞了胳膊后,那只猫递到他跟前,软蓬蓬的尾巴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腕。
吴楚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在了沈秋泽怀里的猫背,然后犹犹豫豫地伸手摸了摸那看起来很乖的猫。
这次的猫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沈秋泽怀里,很乖,没有逃窜,而是老老实实朝他任他摸着猫毛,不仅一边打着呼还一边垂下尾巴还时不时碰着吴楚的黑色夹克外套。
吴楚站在沈秋泽身旁,极力地抿着唇,男生穿着黑色夹克外套,看起来又酷又冷,却小心翼翼弯着指骨,垂着头抚摸着柔软的皮毛。
他从小因为克母被送到乡下,七岁那年被接回吴宅后见到他妈妈的第一面就是在葬礼上。
那些柔软的,充满生命力的东西,似乎也从来都不待见他,每次见到他都疯狂地逃窜,从小到大一直是如此。
但是在那个冬天的清晨,穿着黑色毛衣抱着猫咪的沈秋泽,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好像并不是那些晦气污秽带来不幸的邪崇。
而恰恰也是从那天起,他默许了沈秋泽的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