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望着轮椅上的男人微笑地朝他道:“或者说,你内裤一般都在哪里买的?”
吴楚一脸莫名其妙,但依旧是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回答道:“巷子那边夜市摆摊的第三家,十块钱四条。”
吴楚望着男人犹豫的神情,他带着点兴致勃勃道:“他家的质量还蛮好的,你也想买吗?”
“我觉得那几家里,他们家的内裤是最好看的。”
殷缙沉默了下来,他偏头咳了咳道:“是挺好的……就是好像有点褪色……”
他转过头,望了望面前身姿挺拔劲瘦腿长的男生,委婉道:“你很喜欢现在的内裤吗?”
吴楚理所当然点了点头,他朝着厨房走去道:“喜欢啊,我穿了那么久才把它穿得那么舒服的……”
殷缙眼睁睁看着厨房里的小男生随意地打开洗衣机的盖子,几秒钟后,男生站在洗衣机面前沉默了下来。
十分钟过去,客厅依旧安静得没有什么声音。
殷缙坐在轮椅上,欲言又止,他望着面前沉默的吴楚,生平第一次有了种开口艰难的感觉。
吴楚坐在沙发上,带着点绝望地望着一团皱巴巴乱七八糟被染得灰扑扑的衣服。
他那条最舒服最喜欢的黑色内裤被洗衣机搅得破了好几个小洞,变成了皱巴巴灰扑扑的一团。
轮椅上的殷缙斟酌着开口带着几分谨慎道:“可能是洗得太久了……”
吴楚沉默着没说话。
殷缙委婉道:“我那里有新的内裤,不褪色的那种,你要不要?”
吴楚还是没说话,他站起来只闷头朝着自己房间走去,殷缙望着男生沉默的背影心下就是一咯噔。
不是十块钱四条吗?
难道这小男生只买了五块钱两条用来换洗,却不好意思说?
也是,十八十九岁的年轻小伙子,本来就是自尊心敏感的时候,被人知道了买地摊上的内裤,还被同租的人发现内裤因为质量不好而褪色,指不定心里的自尊心要被拧成了什么样子。
殷缙坐在轮椅上,想起了刚来的时候,吴楚抬头望向他的那一眼,浑身上下都带着点警惕。
啧。
他单手撑着下颚,眼眸微微阖着,指尖带着点烦躁地轮椅扶手上点着,似乎是在考虑现在打电话托人去夜市小摊第三家买吴楚的内裤还来不来得及。
没过多久,吴楚推开房门,嘴里嘟囔着点什么,手上拿着几卷针和线走到沙发面前坐了下来。
殷缙转动轮椅,双手交叉在腹前,微微带着点试探问道:“找到新内裤了吗?”
眉骨上贴着创口贴,鬓边短发短短一茬,眉眼看起来桀骜的吴楚奇怪道:“为什么要找新内裤?”
殷缙有点愣地看着吴楚举起他那条褪了色的黑色内裤,对着光线认认真真研究了那两个破洞后,理所当然开口道:“补一补就好了啊。”
殷缙脸色微微扭曲了一下,望着那迎着灯光和夜风轻轻晃了晃的内裤道:“补一补?”
他看着已经在低头眯着眼睛穿针引线了的男生,大刀阔斧地坐着,五官锐利,气质看上去酷似随时随地能够拎着扳手去跟人收保护费的人。
如今正在低头认认真真缝着自己心爱的内裤。
殷缙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口委婉道:“我明天托人买给你吧?”
吴楚头也不抬道:“不用。”
殷缙盯着那穿来穿去的针,沉默了一下道:“换条新的吧”
“我出钱。”
吴楚不出声,认认真真低头缝着自己的内裤。
这小男生就真的不怕被自己喜欢的人扒了裤子后,让喜欢的人被吓到吗?
“我喜欢的人,不扒我裤子。”
“他很安静单纯的,他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不知不觉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蹦出来的殷缙:“……”
客厅中夜风闷热,吴楚坐在沙发上,想了想道:“他很好的。”
看出来了。
不然也不会哄得面前这小男生连条内裤的都不舍得换,勤勤恳恳地用来赞老婆本。
男人坐在轮椅上,目光掠过坐在沙发上的吴楚,开始对着吴楚口中那喜欢的人,起了点兴趣。
像吴楚这样暗中浑身紧绷着,瞥人时都带着点警惕,看起来有又冷又硬,长相锋利的男生,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
才能让这样的男生,光是提起,都能变得柔软起来,甚至顺手揽下照顾了同屋子多多少少带着点麻烦的室友。
要知道,刚开始,吴楚对他,可是三句话都蹦不出个屁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冷着脸的“你真牛逼。”
但如今,殷缙目光散漫地落到了阳台上的塑料小水壶上,指尖忍不住动了动。
起了锈的老旧阳台上的吊篮旁放着一个塑料小水壶,那盆吊篮是他搬进居民楼随便养着来玩的,每天都习惯了浇点水。
下午殷缙转动轮椅来到阳台前,拿起塑料水壶准备装点水,浇一浇那看起来有点发蔫的吊篮,一拿起却发现有点不对劲。
塑料小水壶已经被人装满了水,满满当当的。
殷缙一挑眉,想起了昨天晚上吴楚坐在沙发上,格外耿直地跟他道:“以后你需要我,你就吱一声。”
他还没吱声,那穿得看起来土不拉几的小土狗就已经自觉地给他装水在水壶里了。
啧啧啧。
这一切也仅仅是因为他沾了那个女生的光。
倘若真要是那个女生,指不定要被这小男生宠成什么样。
沙发上的吴楚缝好了自己的内裤,他抖了抖,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内裤,满意道:“这会就算他真的来扒我裤子。”
“也绝对看不出来我缝过。”
殷缙双手交叉在腹前,闻言挑眉道:“你不是说她不会扒你裤子吗?”
吴楚抱起衣服朝着洗衣机走去,他看着让他心爱的内裤破了两个洞,还一直妄想着让他换内裤的男人,冷漠道:“你懂得个屁。”
“你只懂让洗衣机转两个小时。”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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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某个高级俱乐部中,杜航身边的公子哥醉醺醺大着舌头道:“你、你看错了吧,航哥……”
“吴楚、楚那小情人,就一个穷学生,哪、哪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头……”
穿着暗红色衬衫,领口松垮垮敞开两颗扣子的杜航脸色带着点阴沉,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双手搭在沙发上,眯起眼睛,自顾自道:“难不成真是看错了……”
吴楚跟他小情人的事最近传遍了整个圈子,杜航身边那公子哥也知道杜航一直跟那吴楚不对付,便醉醺醺道:“他、他那小情人说来也怪,扒上谁不好,扒上、上这么一个不受宠的野种……”
吴家那点事,圈子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吴家的大少爷吴翰手腕强硬,作风狠辣,成年起便开始强势掌控自家集团,几乎是他们年轻圈子里的顶尖人物。
但吴楚这个吴家小少爷,着实引人发笑,从出生起就被吴家的人以克母的名声送到了乡下,一个豪门的小少爷,长到六岁,连自家的老宅都没踏进去过一步。
七岁那年被接回老宅,私生子和野种的流言直接就从吴家里头传了出来。
越发可笑的是,吴家大少爷吴翰,对这个从未见过的亲弟弟,亲口在宴会上,皱着眉头满眼厌恶叫滚。
至此以后几年中,他们跟吴楚这样差不多同龄的人,几乎都是听着吴楚野种私生子这个名号长大的。
这种排斥和厌恶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就自然而然地在圈子中流传了起来。
杜航靠在沙发上,眯着烟在包厢中缭绕的烟雾中想着那天吴楚的冷脸,他越想心中就越有郁气,索性便推开身边的小男生,沉着脸要出去透个气。
他懒洋洋出门点了只烟,含着烟在走往厕所,不经意一抬眼便在走廊前头瞥到了在几个保镖身后略微熟悉的身影,他眯着烟向前跨了好几大步,在金碧辉煌的走廊中向前走去。
一个穿着马甲的侍从想要拦住他,杜航冷声道:“滚。”便大步跨向走廊前头的人。
果然他这几天蹲在这准没错,总算被他逮到了。
几个保镖身后的男人穿着昂贵合身的西装,面容俊美,他身边站了个男生,黑发,看起来有些腼腆。
杜航眯着眼,咬着烟,他盯着那黑发男生,隐隐约约看过去侧面有点像吴楚。
他有点狐疑,难不成是吴楚那傻逼屁颠屁颠带着他小情人来的?
没多久,杜航就笃定了那男生绝对不是吴楚。
就吴楚那土狗,给他八百年,他也搭配不出黑发男生身上那套衣服。
他永远只会花花绿绿使劲往自己身上套那土了吧唧的衣服,永远勇于在回溯潮流二十年。
做乡村时尚的第一引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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