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陷害

第二十二章

春桃请的大夫很快赶到,刚进门就被许氏和沈念如拉到兰亭去了。

屋子里都是许氏和沈念如的哭声,沈禹州坐在一旁,只觉心烦意乱,大夫诊过脉,说是落水着凉,惊吓过度。

许氏忙问:“肚子里的孩子如何?怎么她还不醒?”

大夫抹了把额汗:“这……摸着脉象确实母子平安,只是不知是个缘故,少夫人迟迟未醒。”

“庸医!都是庸医!”许氏怒得破口大骂,旋即抓起旁边一个婢子呵道:“去!把府医给我叫过来!”

婢子哆哆嗦嗦:“府医、府医在松鹤院给姨娘施针……”

“那你们再去找大夫啊!”

桂嬷嬷出言提醒,“夫人,老奴记得城郊有个妇科圣手,就是具体住在哪儿不太清楚,不若派人寻一寻,重金请来为少夫人治病安胎。”

许氏一听,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就派人去请,二郎,二郎,你的锦衣卫不是手眼通天吗?你快去找啊!一定要救救你大嫂,事情可是出在你松鹤院,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那贱人偿命!”

沈禹州被她晃得头疼,咬紧后槽牙,带了程英等人即刻动身去请。

几乎把兰亭所有下人都轰走后,许氏仍慌乱得在原地直打转,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褚清兰,愈发气不打一处来,“那贱人无端推她落水之事,必须要有个交代!”

许氏气冲冲出去,迎面撞上老夫人,发生这些事,老夫人依旧面色沉静,睨了她一眼,“阿兰现在情况如何?”

许氏按下怒气,低着头道:“还是没醒,来的都是些庸医,瞧不出个所以然,府医又被苏家那小子扣在松鹤院了,听说他已拜入太子门下,是太子伴读,可是谁知道他苏家都举家搬迁了,这小子居然还没走。”

苏沈两家虽是旧交,但论身份地位,还是苏家略高一筹。她们已经得罪过一回,这次许氏再气恼,也不敢明面上去说他。

老夫人默了默,“……罢了,都是人命,府医就留在那边吧,老身来瞧瞧阿兰。”

上了年纪总会有身子不爽的时候,日积月累下来,也算久病成医,她坐到床边,刚搭上腕,一直昏迷的褚清兰醒了过来,不着痕迹抽回手,气若游丝:“母亲、祖母……你们不要怪阿娇……”

“可算醒了,谢天谢地!”听到她说话,许氏双手合十,忙走上前宽慰,“你放心,母亲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褚清兰摇摇头,“不怪阿娇,她只是看我的耳坠好看,早知她如此喜爱,我应该送给她才是,没想到发生一些口角,她也是不慎推了一把,不是有意的,母亲就别责怪她了,也……也别叫二郎为难。”

说到最后一句时,眼尾一颗晶莹的泪淌下,“往后咱们大房还得倚仗二郎,切莫因我与二郎生出嫌隙。”

许氏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就算沈禹州护着她,母亲也要为你和孩子讨回公道,我就不信,一个妾室整日闹得鸡犬不宁,我身为母亲还不能教训了!”

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二人,捻着佛珠道:“既然都嫌这沈家不安宁,不若让阿兰随老身一道去慈安寺,寺中清静,利于养胎。”

许氏一刹如遭雷击:“母亲!”

老夫人只是闭眼:“此事就这么定了。”

松鹤院里,阿娇呕出大滩水后,依旧昏迷不醒,府医施了针,又让春桃端来参汤,苏池烨一直在旁守着。

先前他看得不是很真切,只是觉得阿娇有些眼熟,这会儿细看,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在哪儿见过。

正皱眉思索,许氏带了一帮粗使闯进来。

不等几人反应,许氏甩袖打翻春桃手里的瓷盏,“区区一个贱妾,也配用我府里的参汤?”她好似寻到了一个出气口,一连砸了不少东西,就连府医的药箱也被她踢在地上。

沈禹州和锦衣卫都被支走,松鹤院唯一还能令旁人忌惮的只有苏池烨,他将府医春桃几人护在身后,“大夫人,还请你冷静一些。”

许氏冷笑,“苏公子,说白了你也是外人,如今我不过是在料理家事,还请苏公子避嫌,让一让。”

苏池烨迎上她的目光,“受人之托,恕难从命。”

“本夫人身为沈家的大夫人,处理自家事,难道也需要经过你同意不成?”

视线在苏池烨和阿娇身上来回扫,许氏跟抓到把柄似的,立刻倒打一耙:“一个外男,私闯我女眷后宅不说,此刻竟还插手我府中事务,难不成,你与这贱妾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

空口白牙污蔑之事许氏做的信手拈来,不给对方半点回嘴的机会,语气尖酸又刻薄:“听说落水之时还是你跳下去把人抱上来,现下又赖着不走,若说你们之间没点什么,传出去都没人信!本夫人定是要好好盘问她一番!”

苏池烨不曾料到堂堂一个当家嫡母,居然如此口不择言,当即反驳:“夫人慎言,我护着她,是出于我与禹州的兄弟之义。”

“哼,说的好听。”许氏绕着他踱步,“可我是他嫡母,现在就算沈禹州亲自来了,他也拦不住我!来人呐,把阿娇拖出去!”

“不要!”

春桃紧紧抱着昏迷的阿娇不肯撒手,几个粗使嬷嬷使劲掰她指头,才将人扒下来。

“把这吃里扒外的臭丫头关柴房里!”

苏池烨很想动手,可她说的没错,许氏非要处置阿娇和春桃,他是无权阻拦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粗使嬷嬷们把昏迷不醒的阿娇从床上拖拽下来。

阿娇最后是被扎醒的。

细密银针沿着指甲缝隙扎进去,她猛地睁眼,瞳仁剧烈收缩,痛到失声,嬷嬷又狠狠一甩,把她扔到许氏脚边。

许氏坐在院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挥手示意嬷嬷动手。

阿娇眼前一片模糊,恍恍惚惚,只能分辨出自己趴在院子里,尚未彻底清醒,凌厉的鞭声划破空气,嬷嬷拿着长鞭,一下又一下打在她身上,每一下都打得她衣衫撕裂,皮开肉绽。

冬雪未融,四周寒意凛冽,阿娇又冷又疼,蜷缩在雪地里,每每快要晕厥时,十指连心的疼痛又会让她醒过来。

又一鞭即将落下时,苏池烨身影一闪,反手稳稳接住这一鞭,怒视许氏等人,“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许氏眸色闪了闪,色厉内荏道:“这是沈家家事,本夫人惩治一个下人,难道苏公子也要来插手吗?”

“夫人口口声声说她是下人,那敢问夫人手里可有她的身契?”

许氏大怒,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你父亲升了官,你就可以在我沈家地盘肆无忌惮!”

苏池烨心中有了猜测,咬紧后槽牙,“……她果然不是你们府里的人。”倘若真如他猜测的那般,沈家的罪过可就大了。

思及此,苏池烨顾不上众人惊愕的目光,抱起浑身伤痕的阿娇直奔医馆。

事急从权,然而他到底低估了流言,仅仅是把人抱去就医,外头就铺天盖地渲染他与沈家小妾暗通款曲,不清不白,甚至传言他与阿娇是旧相识,当初是沈禹州横刀夺爱云云。

等沈禹州带着所谓的妇科圣手赶回府时,人人看他的眼神都多了一抹怪异。

还没回到松鹤院,就听说阿娇已被苏池烨带走,下人甚至把当日情形添油加醋一番,把二人关系说得格外暧昧。

沈禹州登时怒火中烧,甩下大夫策马朝苏家别院赶去。

眼下苏池烨请了不少大夫为阿娇医治,可惜她伤势太重,两日过去,仍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苏池烨急得在屋外来回走。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小厮未曾多想上去开门,结果刚拉开门闩,一股大力从外袭来,径直把小厮撞翻在地。

沈禹州风尘仆仆,黑沉着脸出现在院子里。

苏池烨注意到他,脱口而出道:“禹州,你先别急……”话未说完,对方已经挥拳照着他下颌打来。

苏池烨不妨,被打了个趔趄,摸着淌血的嘴角,一脸不可置信,“你疯了!”

沈禹州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把人怼到墙上目眦欲裂:“人呢!”

苏池烨也来了脾气,一把推开他,边整理衣服边瞪着他冷笑:“看着阿娇在沈府的处境,也没觉得你有这般在意她。”

他与阿娇本就不存在乱七八糟的关系,这会儿也是被打懵了,索性不解释,听在沈禹州耳朵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你果然别有用心。”

除却生母离世、遭受沈家排挤以外,这还是沈禹州第一回失控,眼神仿佛吃人一般,“我警告你,阿娇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旁人休想染指半分!”

“是吗?”苏池烨翘起嘴角,一脸不屑,“那你为何至今不给她一个正妻名分?任凭府里随便一个嬷嬷就能糟践她!”

“这是我的事!”

沈禹州又是一拳。

这次苏池烨有了防备,侧身躲过,旋即二人赤手空拳打了起来,沈禹州像是在泄愤,拳拳到肉,招招不留余地。

别院的小厮们想阻拦,却没人能劝得住他二人,直到双双鼻青脸肿,房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禹州丢开手里的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却被大夫一手挡住,“病人虚弱,最需静养,烦请二位不要喧哗,也不要进去打扰。”

“即便静养,她也该回我府上静养,让开。”沈禹州肩膀撞开大夫就要进去。

屋里头,阿娇听到声音,淡淡道:“我不会回去的。”

刚迈步进来的沈禹州僵住。隔着帘子,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到一道细微无力的声音。

只是落水,她便虚弱至此了吗?

苏池烨趁机把人拖出来,小厮利落合上门,“听到了吗?她现在不想回去,还请沈大人离开。”

沈禹州死死盯着他,“你最好保证她是完好的,否则……”

“否则如何?”苏池烨嗤笑,“比起沈府,我这别院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你那些形同摆设的锦衣卫,也没有那么多糟心事,更无人针对她,伤害她。”

沈禹州默默攥紧了拳,再三警告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他一走,苏池烨彻底松了口气,摸着破皮流血的嘴角直抽冷气。

小厮见状不由道:“公子,我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缓和两家关系吗?如今我们因为一个妾室与沈家闹僵,还把自己名声搭进去,老爷若是知道了,只怕会生气。”

苏池烨摇头,“你不懂,我瞧那小妾不是一般人。”

小厮愈加疑惑,不免猜测,难道自家公子与沈家小妾当真是什么余情未了的旧相识?

苏池烨也懒得解释,想了想让人取来纸笔,简单留下一行字后,让小厮交给驿站,“八百里加急,务必交到太子殿下手中。”

末了,又收回手,“不行,事关重大,还需与父亲商量,把信笺交予我父亲即可,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父亲拿个主意。”

小厮领命,快步离去。

与此同时,远在上京途中的苏婉容意外翻到东宫送来的一卷画像,展开后,满眼震惊,立即喊停车队。

她拿着画像跳下马车,疾步至前头苏海道跟前,“父亲,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