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来!”
老夫人拐杖猛地敲了几下地面,“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你哥哥让你去青阳书院念书,就念成了这刁蛮跋扈的性子吗?”
“我……”被老夫人当众训斥,沈念如脸上一阵火热,委屈得红了眼眶。
闹哄哄一片中,沈禹州沉声道:“念如,回你房里去。”
沈念如一跺脚:“哥哥!”
“晚些再跟你算账!”沈禹州瞪她一眼,拔腿出了房门。
褚清兰看在眼里,目光逐渐幽暗。
姨娘?
原来,她不在的这阵子,他都纳妾了。
想着,眼神便不自觉落在苏婉容身上,“这位,莫不是二郎的新妇?”
“不,不是的!”苏婉容顿时涨红脸,慌忙解释:“眼下、眼下还不是……”
虽然父亲早在心中默许了这桩婚事,可双方到底没有明言,父亲还想看看沈禹州的态度,只得等沈禹州自己开口提亲才作数。
“哦……”褚清兰故作恍然,笑容温和:“想必你是母亲看中的人了,瞧着,倒同二郎般配。”
“好了,你这还病着,胎象又不稳,多歇息才是。”老夫人示意旁人都先回去,又同褚清兰道:“兰亭虽空置着,但我一直都有安排下人收拾,随时能住,一会儿让杨姑姑送你回去罢,若有缺的,只管叫人去买。”
褚清兰眼睫颤了颤,挤出笑,“……谢祖母挂念。”
随后在杨姑姑的服侍下,慢腾腾挪下了床。
沈禹州走到屋外呵止了嬷嬷。
春桃忙挣脱桎梏,扑到他跟前:“公子,求求您再找个大夫给姨娘看看吧,奴婢只怕她撑不过今夜了!”
沈禹州回来时,不是没看见阿娇,只是那会儿他只顾得上褚清兰,不曾想竟这般严重。
他抬脚往角楼赶去,褚清兰正好出了房门,叫住他,“二郎。”
沈禹州停了一瞬。
春桃又催他,“公子,您快救救姨娘!”
眼见拦不住他,褚清兰道:“我随你同去。”
漆黑狭长的瑞凤眼微动,沈禹州淡声道:“嫂嫂且去歇息,一些私事,不劳费心。”说罢快步离开。
褚清兰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后头的老夫人将一切收入眼中,摇头,无声叹了口气。
日月轮回,灰蓝色轻纱帐内,阿娇唇色苍白,眉心紧蹙,呼吸时有时无。
她已昏睡了三日,春桃寸步不离守着她,屋内门窗紧闭,生怕有半点寒气钻入床帐,趁虚勾走她最后一点气息。
就在春桃几乎绝望时,床帐里传出一声嘤哼。
“姐姐!”春桃惊醒,掀开一角轻纱帐,喜极而泣:“姐姐,你可算醒过来了。”
阿娇还处于混沌中,闻声,瞳仁缓缓聚焦,却迟迟没说话。
春桃知她伤心,暗自垂泪去给她煎药,回来时,便撞上一身寒气的沈禹州。
他发梢肩膀皆落了雪,见春桃手里端着药,下意识想接过。
“公子,姨娘病重畏寒,还是奴婢来吧。”春桃心里也存了怨气,福了福身,顾不上对方是何神情,绕开他迈步入屋。
开门一瞬,沈禹州便瞧见那道单薄苍白的身影——靠着软枕,眼神空洞,目色哀哀。
他离府月余,她便枯槁消瘦至此。
沈禹州不知该如何抚慰,更无勇气踏入其中,忖了忖,终是沉默着转身离去。
阿娇不知他曾来过,喝药的功夫,已经朝门口方向望了几回,最后还是没问关于沈禹州的半点消息,只道:“初七在哪儿?”
春桃哽了半晌,“……埋在它常去的后院里。”
眸光瞥见春桃青紫的手,阿娇抿着唇,“他们打你了。”是肯定的语气。
“没有。”春桃怕她担忧伤心,扯了扯袖子勉强遮掩,强颜道:“姐姐不必担心,只是天冷,每逢雪天,奴婢的手都会这样。”
阿娇分明看得清楚,是被人拧打出的痕迹,只是如今即便知道,她却无能为春桃讨一个公道。
她垂下眸子,湿了眼眶。
这一病,休养了整整半个月,墙上悬挂的九九消寒图已过大半,傍晚时分,闻着药香渐近,阿娇搁下笔墨,轻声道:“放着吧。”
沈禹州脚步一顿,望着她又宽松一大圈的衣衫,喉头微动,“药还是趁热喝的好。”
听到他的声音,少女背影明显一僵。一截臂膀已然到了身侧,沈禹州端着药送到她唇边。
阿娇知道,自己此刻应当知情识趣些,迎合他不多的耐心,然而心里始终无法忘记那日他弃她不顾之事。
她不愿配合,他不愿就此罢手。二人僵持半晌,沈禹州沉声道:“你想换个方式喂?”
藏在袖中的小手蜷缩着,阿娇僵硬张嘴,接受他一勺一勺汤药灌进来,即便苦得想吐,也强忍着面不改色喝完。
见她还是如往常般乖巧温顺,沈禹州满意一笑,放下药碗,猿臂一揽美人入怀,粗糙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循着细颈逐渐下滑,带起点点暧.昧的火花。
阿娇贝齿轻咬下唇,原本苍白的小脸很快绯红一片,被他抚过的肌肤也微微发麻,只是仍凭着意志,小手抵住他,无声抗拒。
“我想了你许久。”
沈禹州低低叹道,趁她短暂失神,单手捉住她的腕,另一手不知何时落在她腰侧以下,用力一托将人抱到窗下的软榻上。
即便榻上铺了一层柔软厚毯,阿娇还是不免被硌得腰疼,只是尚未挣扎,男人已俯身而来将她圈进一小方天地间。
阿娇到底没忍住气,在他薄唇压下时,将残存于口中的汤药尽数渡进男人唇内。
苦涩瞬间在二人唇齿间蔓延,沈禹州皱了皱眉,愈加发了狠,高大身躯起伏,捉着那花瓣一样的软肉来回蹂.躏。
十根细指紧紧攥着身下毛毯,阿娇眸中噙泪,赌气似的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可她越是抵抗,他越是狂乱,直到男人心满意足,天色彻底暗了下去。
战场几番更迭,阿娇最终无力躺在床褥里,侧过脸不去看他,男人餍足,和衣起身,眸光不经意扫过湿了大半的枕巾,愣了好一会儿。
——从前他说,他不喜勉强,到底还是勉强了一回。
“别哭了。”
粗糙指腹在她脸上来回擦,却怎么也擦不完。沈禹州实在见不得她落泪,原要安慰,却鬼差神使的,恶狠狠威胁:“再哭,今夜我便不走了。”
阿娇果然止住泪,半点抽泣声都不敢有。沈禹州一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她已厌恶自己到这个地步了吗?
不知何故,竟越想越怄,于是他又一次言而无信,在她房里用过饭后,径直躺在她身侧入睡。
兰亭里,褚清兰约了沈念如和苏婉容一同用饭,饭菜已热过一回,仍不见沈禹州出现,便差人再去请,前来回禀的小厮说:“二公子用过膳歇下了。”
“歇下了?“
褚清兰看了眼天色,眸中怅然。往常沈禹州都是子时才歇,如今,他连一起吃顿家宴也不愿意了吗?
沈念如道:“大嫂嫂别急,兴许哥哥是忙过头忘了,我去看看。”
说着便快步往松鹤院去,两院仅一墙之隔,倒也不费什么脚程,沈念如一直来去自如,这次也无人阻拦,去到主屋发现里头确实灭了灯。
沈念如敲了敲门,“哥哥,你睡了吗?”无人回应,又敲了几下,有巡逻的侍卫提醒:“公子今日没回屋。”
“那他去哪儿了?”
“好像……是去小夫人屋里了。”
沈念如当即如炸了毛的猫,“什么?”
阿娇这个狐狸精!
她气冲冲就要往角楼去,走了两步,想起前阵子沈禹州的训斥,又收住步子,此时若是去闹,哥哥必然大发雷霆。
思忖着,沈念如回兰亭去了,面对二人询问,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哥哥歇在阿娇那儿了。”
“那个妾室?”苏婉容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乍红乍白,似羞似怒。
她在沈家小住月余,不久前已立了婚书,两家联姻板上钉钉,消息早早便传到沈禹州耳朵里了,他既答应今晚赴宴,想来应当是要趁此时机同她表明心意,应承这门婚事。
来的路上,苏婉容幻想得很美好,却没想到现实里,自己等来的竟是这个结果,简直就是毫不掩饰的羞辱!
苏婉容教养再好,这会儿也是坐如针毡,索性借口身子不适,当夜便离了府。
原想请的人不到场,这顿饭也失了意义,褚清兰看向沈念如,忽然捂着小腹,“念如,我、我好像胎动了……”
沈念如只是个尚未出阁的大小姐,哪分辨得出真假,马上慌了神,大声嚷嚷唤人去请大夫。
兰亭乱成一锅粥,奔走吵嚷的声音自然传到隔壁的松鹤院。
此刻沈禹州正拥着阿娇,嗅着她独有的淡淡体香,浑身放松,很是享受眼下的宁静温馨,并不打算理会外头的动静。
只是四下安静,外头的喧嚣便格外清晰,他听到有人叫嚷:“不好了!大少夫人晕过去了!”
黑暗里,沈禹州登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