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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

何湛觉得宁晋在把他当爹供着。他故作欣慰叹息,摸着宁晋的头叹道:“哎,乖侄子,长大了,孝顺了哎。”

宁晋见何湛这副找揍的样子,作势就要逮住他,哪知何湛溜的功夫这么好,风一样地就跃到冰面上去了。

何湛落地还有些不稳,平衡几下才稳住步伐,他还一副“你老子还行,不服来抓我”的得意样,冲着宁晋招手:“来,乖侄子!”

何湛以前带着宁左宁右在冰上玩,非得兜得这俩兄弟在冰上摔个狗吃屎才行,仗着自己年龄大些,就拿这些娱玩的一次一次奠定自己孩子王的地位。因此,他在冰上跑得还算快。

要说何湛不服老也不行,跑了没几圈就气喘吁吁,脸色有些发红。

宁晋难得见何湛有活力的样子,一直不紧不慢地在他身后追着,没想何湛呼出的白雾越来越重,宁晋才知他是有些撑不住,却还在不服输地跑。

宁晋轻轻皱眉,脚下轻点,用上气力追过去,如同蜻蜓点水般轻盈,顺势将何湛带入怀中。

这次没跑成。何湛认栽,喘着气说:“…你…你都不让让我…从前我有这样欺负过你?”

“不如我帮叔好好回忆回忆?”

“别!”何湛立刻投降,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心脏,叹道,“哎,不服老不行了。”

“叔年轻着呢。”宁晋沉声答。

何湛笑着接道:“是。长命百岁。”

宁晋低低笑了几声,见何湛湿了鞋,正要将他往岸上带,两人走出没几步,宁晋忽然听见空气颤动的声音,揽着何湛的手猛地一收,迅速带他转过去,几枚飞镖钉入冰面当中,周围的冰已经裂出细碎的纹路,足见这一记是要人性命的。

宁晋将何湛推上岸,随行的护卫将殷霜剑丢给他。

剑出鞘,宁晋反手格挡,一只飞镖与剑刃相撞,发出“叮”的脆响,却叫人听得心中发憷。何湛迅疾地抽出一旁护卫的刀,跃至宁晋一侧,刀从上而下划成半月,翻刀立现。

眼前已有数十人一同从湖的另一侧冲过来,护卫已跑到冰面上,抽出刀来应敌。

“诛杀恶蛟,以正天道!”

何湛笑了声:“嚯!还有口号呢?厉害了,挺正规的。”看来来者是受了大国师的蛊惑,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宁晋:“不用叔动手。”

何湛:“臣在呢,哪儿有主公动手的道理?”

“叔!”

何湛一笑,说:“你叔长命百岁,这些个小崽子才活了几年!”说罢,他不顾宁晋阻拦,提刀就冲上去!

“何湛!”宁晋咬牙,疾步追上。

何湛的刀与刺客的剑相碰的那一刻,宁晋已经追上来,只凭剑身便将后方攻向何湛的人硬生生逼退。

殷霜剑的剑气太盛,太过逼人!何湛从未见过宁晋的剑有如此凌厉的时候,从前宁晋都是藏着气势的么?这倒也是何湛教他的,不可锋芒毕露。

侍卫涌上,已与刺客交锋。剑气所过如同雷神击地,冰屑四起如同飞雪,冰上裂痕蔓延地越来越快,何湛见脚下有碎冰的痕状,从后头揪了三名侍卫来,手指地再指剑,不必言语,侍卫已明白何湛的意思。

等缠斗成一团的众人移到最薄弱的冰层上,何湛挥刀,辅之三剑齐下,好似混天锤砸向冰面,冰面顺着原本的裂痕迅速纵深而去,顷刻间全都浮裂开来!

何湛大喊一声:“起!”

此刻宁晋听言却给他绝对的信任,迅速往前方飞去,点过冰面跃至岸上,随他而来的侍卫一并安然无恙地落地。

那些刺客反应不及,全都跌入冰冷的湖水当中,突如其来的刺骨寒冷足以卸掉他们所有的力量。

何湛已经上岸,看着冰湖当中的人,抚了抚袖子上的冰屑,说:“带回去审问。”

此言一出,刺客中为首的那人竟开始动手杀戮自己的同伴,血瞬间染红了那块裂掉的湖冰,红艳艳得如同浮在灰蓝色天空中的夕阳。哀嚎声戛然而止,最后为首的人在湖中自刎,将最后一点生息抹掉。

尸体浮在碎冰当中,看得何湛心中一阵一阵发寒。

若非见到这副景象,他从不能想…大国师竟会有这样可怕的力量。薛文柏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剑,专攻人心,让别人为他前仆后继地赴死。

“不必审了,是薛文柏派来的人。”

“你…查出来了?”

“叔总觉得事事危险,不愿让我得知,谁教你挡在我前面的?”宁晋脸黑得可以,看来薛文柏真是惹怒了他。哪怕是刺杀宁晋都不会让他如此震怒,可偏偏何湛也在。

习惯了。

何湛不敢再找揍,答道:“下次我一定先跑。”

宁晋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顿了顿,闷声说:“我不是要凶你,叔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以后不这样了,我答应你。”何湛揉了揉宁晋的头,希望他能放下心。

何湛将薛文柏就是沈玉一事告诉宁晋,宁晋显然有些惊讶。他只知道薛文柏是大国师,是玄机子的嫡传弟子,宁晋没料他会是沈玉。

宁晋留不得薛文柏。从前念着他是玄机子的徒弟,就算大国师在他登基之前作乱,他都未曾放在心上,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来动何湛。

何湛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我没空去料理他。既然是玄机子门下的人,就该由他来料理,不然他这个师父当得太清闲了。”

何湛:“……”心疼老人家,一大把岁数还要跟这些年轻人玩。

宁晋派人到清风山上将玄机子请出山。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先从马车上下来的是雪胖貂儿,显然已经没有从前灵敏了,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怕是活不了太久,就要老死了。也许是这个缘故,玄机子到哪儿都揣着它,能多相处一天是一天。

宁晋将玄机子接入府,等玄机子温吞了口茶,问道请他来的原因。宁晋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尽数告知,何湛在一旁看着,玄机子总一副淡定的样子,仿佛薛文柏跟他毫无关系似的。

等宁晋说完之后,何湛以为玄机子会拍桌子大骂“孽障”,哪想这位点点头,再抿了口茶,说:“行,派人去追他,找到他的行踪就来告诉为师。”

何湛:“谁还没有眼瞎的时候?哪个门派都会出几个渣滓,所幸贫道门下还算少。宁晋,你府上的茶不错啊…回头孝敬给为师点儿?”

“南方刚进贡上来的醉君山,事成之后,你倒是可以带走一点。”

“白眼狼。”

“过奖。”

何湛:“……”一对奇怪的师徒。

第117章护主

天落了银色的雪,玄机子着一袭藏青色的道袍,行走在茫茫雪海当中,如同一粒不起眼的尘埃,可他脚步稳如磐石,在雪海中留下一串脚印。

自开始与宁晋作对之后,薛文柏就隐于这个山坳处。他正将雪水煮成茶,抬首远远就看见玄机子的身影。

他的师父。

咕噜咕噜的水翻腾出花来,薛文柏净手之后将水壶提下,将水倒入紫砂茶壶当中,隐约可见茶叶泛上来。

玄机子进入屋中,屋中烧着雪炭,很暖。玄机子须发皆白,可却看不出任何老态,雪胖从他广袖里跳出来,开始探寻着周围新鲜的事务。

玄机子将剑搁在手侧,自个儿坐下翻了个茶杯,说:“你我师徒很久未见了。”

薛文柏将紫砂壶放在桌子中央,等着茶泡好。玄机子见了就说:“茶不是这样喝的。”

“师父总是要管很多。”薛文柏笑了笑。

“罢了。从前你就不听话,在一众弟子当中最为乖僻。”

可难得薛文柏天资极佳,飞针乃是清风道观传下来的绝学,可连玄机子都不经常用,因为针如牛毛,难以操纵。然则薛文柏似乎就为此而生,准度和速度都超乎常人。观中弟子多愿学习玄机子的道法,辅之剑法和医学,在推演星象五行八卦一方,很少有人愿意学,可薛文柏不同,他刚刚及冠那年,预测星象推移都能有七八分准。因此,玄机子才将大国师的衣钵传给他。

若他能及早通及天意,预测洪旱,定能造福靖国百姓。可他却将心思用到别的事情上,原本的天赋一点一点消磨下去,直至现在,他已不再有少年时的灵性。

如此一个人杰,却仍逃不过红尘劫念。

玄机子拿起剑。

“喝完这杯茶,再动手不迟。”薛文柏执壶给玄机子倒茶,“师父知道我为什么放弃星象考校吗?”

玄机子未答。薛文柏说:“师兄及冠那年,护鸾星脱离宿宫位移,他的命格已变,凶星入宫,师兄得一死劫。我不想信命,多年来运筹帷幄,都是为了改变他的命格。你是他的义父,你却不想着救救他!?”

“人各有天命,星宿移离乃是变化之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凶星入宫,不是你祸水东引的理由。”

“你是他的义父,都不想着救他!可他信了你护鸾星的推定,连一天都没有自己活过,你都不知道他在宁家受了怎样的苦!”

“…这是他自己的意愿,非为师所能推定的。”

薛文柏红着眼:“你知不知道他少时在宫中受教,连对不上文章都要受罚。宁家当他是条狗!是个奴才!给了他个黄金笼,让他为宁家卖命,却还时时刻刻都提防着他!这就是你所说的命?师父讲阴阳相和之道,幸厄交融,为何我在他身上只看到了灾难?!”

“文柏,为师说了,这是他自己的意愿。护鸾星位移乃是天之道,起初长眠于宁祈的宿宫中,现如今它只不过是回归本位了。”

薛文柏笑得有些疯癫:“好。好一个回归本位!玄机子,可我已经不信天道!”

银针刺破玄机子面前的茶杯,杯身瞬间碎裂。玄机子的剑不知何时出了鞘,竟叫人看也看不过来,剑身将银针挡开。

屋内狭窄,本不利于银针施展,可薛文柏似乎参透玄机子的剑法,银针总能寻着玄机子空出来的薄弱地方攻过去,薛文柏的先发制人,一时之间竟让玄机子处于极为被动的状态。

外头的风雪呼啸得声音更大。银针飞过的声音如同细雨入水,轻微不可闻,细听才能听到些许“咚咚咚”的响声。

剑光大盛,声影交叠。

风雪从门窗卷进来,也不知是风雪太猛,还是剑与针的攻势太猛,屋内的一干摆设如同被秋风扫过的落叶,势如破竹。

薛文柏的银针为玄机子所教,起先师徒两人对阵,薛文柏常会输他一筹,如今他的银针使得变幻莫测,连玄机子都难以摸清,便是他在预想之时,薛文柏已将他的剑式压住。

玄机子翻身一滚,躲过一记,却不想出其不意的一记银针接后而到,躲已来不及躲,挡已来不及挡。针瞬时入肉,玄机子将银针夹住,方才阻止它刺透入骨。

忽地,雪胖也不知从何方跳出来,冲着薛文柏就是一顿乱挠。

若是手执刀剑的人,对着雪胖一顿乱挥都不一定伤它分毫,可偏偏薛文柏练得是暗器,精就精在准度上,一击致命!

“吱——”雪胖惨叫一声,听得玄机子心猛然一疼。

玄机子剑起,身影聚散,剑刃染上寒意,卷带着风雪,骤然起了最盛的杀意!

针与剑相碰,“叮叮叮”的声音既锐利又带着水声的柔色。

薛文柏的劣势渐渐显露出来,他的脸色转成苍白,手中的飞针已越来越少,可他却还未伤玄机子分毫。

剑,当空劈落!

薛文柏闭上眼,玄机子的剑偏了半分,锐痛从他肩膀上崩裂开,疼得他双腿跪在玄机子的面前,汗水陡然落下。

玄机子怒着眼看向薛文柏。

薛文柏曾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将他带在身边传经授道,若说道观中弟子三千人中,薛文柏与他的感情最为深厚。只是师徒多年未见,情分渐渐淡了下去,薛文柏走上殊途之后,两人便很少有交集。

薛文柏误入邪途一事,玄机子早已得知,可薛文柏有他自己的命道,该如何活是他自己的选择。有邪就有正,有正就有邪,玄机子一直希望有一天薛文柏能够迷途知返,可不想他根本就没有悔改之意。

薛文柏闭了眼,脸上居然带着笑:“多谢师父…”

玄机子痛心疾首:“你…你怎么就不听劝!不听劝!”

“救救…救救师兄吧。他是你的义子,他也从小受你指点,你能饶我一命,为何不去救救他?”薛文柏握住玄机子的剑,对上自己的心口,仰头看向他,“我将我的命渡给他,请师父开恩!”

血液滴落在他的衣袍上,一滴两滴,继而连成一片,如同雪中盛开的红梅。

玄机子抽回剑,薛文柏的目光涣散,他低下头笑了几声,笑声渐渐虚弱:“我不喜欢练剑,因为我知道,不会有人能将剑舞得跟他一样好看…”

竹林环绕的翠隐深处,他的红袍如同连天的云霞,似乎能将清幽之处都热烈烈地灼烧起来。回身时,宁祈的眉眼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