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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一片襄黄竹林时听到有人喊到:“你怎么在这儿?”

何湛回身,就见拿着一截竹竿的宁恪,带着个小锦帽,不说话的时候很招人喜欢,头疼得是他开口说话:“何湛?你还活着呢?”

何湛恭敬地回道:“四皇子。臣活得还不错。”

宁恪走过来,用竹竿敲了敲何湛的小腿,说:“皇陵怎么没收了你?下次,我让父皇将你再送过去,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们宁家的子孙。”

他敲得不重,何湛也没有躲,笑道:“除了欺负你之外,臣没有欺负过其他人。”

宁恪气呼呼地说:“你凭什么?!”

何湛说:“臣看您讨厌,讨厌至极。”

宁恪哼声说:“满宫的人,除了我母妃,谁都讨厌我,不缺你一个。”说着他要拿竹竿再打何湛。

何湛眼疾手快地捉住一头,顺势将竹竿躲过来。不想宁恪攥得紧,猛地被何湛扯过去,脚下踉跄几步,一头跄向地面,何湛将竹竿一横,架在宁恪胸前,将他拨正放稳,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

宁恪惊了惊,瞪着圆圆的眼睛看向何湛:“你还会武功?”

何湛点头道:“会。”

宁恪抿唇,将何湛的手掰开,摸了摸他掌心中的薄茧,眼睛越睁越大:“我要你教我这个。”

何湛说:“殿下觉得,臣会教你吗?”

“我命令你。”

“臣是皇上的臣子,非殿下的臣子,你没有资格命令臣。”

宁恪说:“我以后会成为皇上的,你教我,以后我就让你做最大的官!最大的!”

何湛握着竹竿的手僵住,看着宁恪坚定的眼神。何湛扔掉竹竿,走到宁恪面前,挥手打了他一巴掌:“住口!”

宁恪没想到何湛竟敢打他脸,惊怒着一双眼:“你竟敢打我?”

何湛掂着宁恪的领子,将他掂得双脚悬空,他冷声道:“你知不知道,说这样的话,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宁恪胡乱挥着手,挣扎着打他,何湛不防,被他挠到脸,将他举得更远。宁恪说:“怎么了?这又怎么了!?我就是想当皇上!谁也不敢欺负我,看轻我,那些恶毒的女人再也不能害我母妃!”

何湛环顾周围,见四处无人,便掐着宁恪的脖子把他抵到墙角处,直掐得他噤声。

何湛说:“这句话要让别人听见,你连命都保不住!”

宁恪从前见惯了何湛的表情,也没见过他这么狰狞恐怖的一面,被他掐着的脖子发不出一点声音,恐惧感从他的脚底一直冲到他每一根头发末端,令他毛骨悚然。

何湛:“闭上你的嘴,安安分分的,什么都不要争,不要抢,就算再捣蛋,也不要将主意打到皇位上。”

“你…”

“听到了没有!”

宁恪挣扎着:“你放开我…”

何湛逼问:“我问你,听到了没有!宁恪,听到了吗?”

宁恪伸出舌头咳嗽,眼角憋出泪来:

“…咳,咳,听到了,听到了。你放开我,放…”

第92章风云

何湛松开手,将宁恪放下。零星的小雪在何湛的肩头凝成一层薄薄的雪霜,却还不及他眼神的寒冷。

宁恪头一次被吓得战战兢兢,可这个混世小魔王很快就从惊慌中抽出神来,一把抓住何湛:“你教我!”

何湛拂去肩头的落雪,说:“臣不会教你。”

“你是太师,我是皇子,你为什么不肯教我!”宁恪说,“你教我武功,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何湛睥睨着宁恪,问他:“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宁恪抿了抿唇:“没有谁。”

“不说?”

何湛转身就要走,宁恪再度拉住他的衣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无论如何都不放开了。宁恪说:“是我母妃。她说只要我跟在你身边好好学习,皇后就不会打她了。”

何湛回头看向他,宁恪眼睛里带着些许委屈和哀求,小手扯着何湛,央求道:“你教教我。”

何湛觉得宁恪很可怕,他前世跟在这个孩子身边太久了,他什么样的人,何湛摸得一清二楚。

若换作旁人,一定会以为这个小孩子在深宫中备受折磨,不得已才如此捣蛋,来强撑着气场,保护自己和自己的亲人。可只有何湛知道,宁恪都是装的,就连现在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都是装的。

何湛握住他的下颌,盯着他说:“这招对臣没用。臣说过,臣非常讨厌殿下。”

宁恪忽地弯起了眼睛,仿佛同刚才可怜模样的人不是同一个:“太子哥哥这样求你,不见你如此,看来你是真得讨厌我。”

“殿下知道就好。”

何湛离去,宁恪追上他的背影,一下抱住他的腰:“那些人就算再讨厌我,都不敢说出来。你太好玩啦,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好玩。”

何湛:“……”

宁恪松开何湛,绕到他前面:“可是你太心软,刚刚就该掐死我的。”他笑嘻嘻地跑开,还冲着何湛说了一句:“何湛,让睿王小心一点哦。”

宁恪说得对,何湛刚刚就该掐死他。

凉凉的雪扑到何湛的脸上,冰得他嘴唇发白。

从竹林绕过去,何湛没有心思再回到宴上,现在宫门把守很严,他要提前回府,又少不了一顿麻烦,索性顺着路走到乐司借了个笛子来。

乐司忙着宫宴的乐舞事宜,司中无人,何湛得了一番清静。笛声清越,悠悠远远地穿过茫茫雪夜。

前世他为宁晋挡了一剑,御林军及时赶到,按理来说,就算他死,宁晋也会登上皇位。可他再度重生,就说明宁晋未曾登基,抑或着他还没完成自己的使命。想来想去,若说在登基时还没解决的,或许就是宁恪了。

宁恪不单单是宁恪,他背后还有一个人,或者一股势力。何湛在他身边当少傅的时候,就知道有这样一股势力的存在,具体是谁,连他都没有查出来。

还有最后…凤鸣王突然倒戈的原因,亦是未解。

他将朝中所有人都想了一遍,都没能找到答案。

等到夜深时,乐师陆续回到乐司中,何湛知宫宴已散,放下手中的笛子,打道回府。

宫门大开,马车陆陆续续地驶出宫门外。何湛出宫门,忠国公府的马车已候许久,车夫见何湛来,下车行礼。从马车后疾步走出个小厮,替何湛的肩上披了件裘衣,道:“太子怕您路上冷,吩咐奴才给你多添件衣裳。”

何湛点头道:“太子有心了。”

小厮完成任务后就退下了,何湛身上凉得很,故将裘衣拢得很紧,一头钻进马车内。何湛进去,忽地将帘子扯着掩下,原因无他,里面端坐着一个人,宁晋。

见何湛来,宁晋冲他伸出手,何湛被他引着坐到他一侧。

宁晋板着个脸,三下五除二地就将他外头的裘衣剥下,顺势将他揽在怀中,用自己身上的披风将何湛裹起来,说:“不是让师弟替你调理身子吗?怎么还这么冷?”

何湛瞧着被他弃之一旁的裘衣,鼻尖全是醋味,心下一乐,未再追究,低声回答说:“老毛病而已。年岁大了,比不上年轻人。”

“叔年轻着呢。”宁晋的声音就响在他的耳边,如同暖流一般将他环绕于中,“长命百岁。”

何湛点点头,听宁晋说话,知道他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忍不住地问道:“宴上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

“没有。”

“很少见你这么开心。”

宁晋将何湛抱得更紧:“魏瑶同我多说话,是想让太子不悦,并非是对我感兴趣。叔别往心里去。”

何湛淡定地点点头:“臣知道。”魏瑶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实在没有把精力放在宁晋身上的理由,如果有,那就是想挑拨离间。何湛明白这一点。

宁晋笑了几声:“所以叔没必要针对她。你把姜国的四公主气得不轻。”

……

宁晋如此愉悦的原因,是觉得他针对魏瑶,是因为吃醋?

何湛懵得很,想笑又不敢笑,方才觉得宁晋竟然如此好哄。何湛今天心情不错,顺着宁晋的毛摸,说:“臣看这个四公主很美,怕在座的各位把持不住,到时候臣该如何是好?”

“我同你许过约,此生都不会反悔。叔要信我。”

“信。臣信。”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相信过宁晋了。

元宵节,宁晋想同何湛一起过,故令影卫肃清周围,跟何湛一起回到忠国公府。

何湛在宴上没吃饱,夜里想再吃些宵夜,宁晋难得和何湛相处,故拉着他一起钻进厨房中,由何湛打下手,为他做了一桌的菜。

吃是吃不完的了,何湛只挨个儿尝了尝,最后撑着肚子将一碗四喜圆子吃完,意寓团团圆圆。

何湛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宁晋的手已经不安分了。何湛知他来就是做好十足准备的,自知今晚逃不掉,可他仍有点战战兢兢。

“叔要休息么?”宁晋嗅着他的脖子,低声问他。

何湛说:“吃撑了,不如先出去走走,消消食?”

“在这里也能消食。”他伸手就将何湛抱起来,带他入内室。

何湛在任何场合都能运筹帷幄,唯独在床笫之间输宁晋一筹。何湛觉得自己身为长辈的尊严受到侮辱,强撑着脸皮说:“臣自己来。”

宁晋将何湛放到床边儿,非常听话地放开手,浅笑着看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何湛慢慢吞吞地解开他的腰带,而后缓缓地剥开他的外袍。

见何湛还是这样慢吞吞的,宁晋伸手将他揽进怀中,笑着问:“平常三叔总那样撩拨人,怎么到了动真刀真枪的时候,就这样不争气了?”

理论能跟实践一样吗?!

何湛深觉自己尊严尽毁,撑着一张淡定的脸,故作熟练地环住宁晋的脖子,凑上唇去,跟小鸡啄米似的,亲了一下又一下。宁晋按住他的头,反客为主,重重地吻上他。

唇齿交缠中,何湛只觉得这间屋子的温度越来越热,跳动的烛火渐渐黯淡下来,将两人的身影交织叠合在一起。

帐里红浪翻滚,旖旎生情,一夜未休。

宫宴过后,魏瑶由太子作陪在京都游玩数日,此次出访,魏瑶的目的在于姜靖两国通商一事,面对魏瑶这个绵里针,太子未失分寸,没让姜国占到一点便宜。

前后反复磨合,协商再议,足足磨了一个多月,才定下最后的交易。

何湛不敢再露锋芒,倒是宁右私自来忠国公府拜访过多次,问询何湛的意见。何湛对商队运作还算熟悉,尚能说上几句话,宁右也听进去了,几番斡旋,最后的结果竟与何湛理想的结果相差无几。

相比于宁左,宁右的手段当真成熟很多。

何湛想起前世宁右的凭空消失,忽觉早春的料峭袭卷全身,一直冷到五脏六腑当中。

姜国的使节团离开京都,皇城又恢复了以往风平浪静的繁华,青楼的花娘声音婉转得招揽着风流客,腾腾的热气伴着枣糕的甜香从蒸笼起升出来,流淌在整个长街上,沁到人们的衣袖当中。熙熙攘攘的人穿过牌楼,走到拱桥上,可闻水上画舫中传出悠扬的琵琶调,调子随着刚融的春水向东流,流到天尽头,凝成瑰丽的彩霞。

一切都恢复原样,但宁左的腿却无法正常走路了。

从前他以为,只要好好静养就能恢复如初,可等到伤口拆线愈合,他就算不用拐杖也能走路的时候,宁左却发觉自己的右腿无法使上全力,走久了,腿还会发疼。

宫里来的御医一直对他说再养养就会好,听了几次之后,他就明白在这些人口中是听不到实话的。故杵着一只拐杖,一瘸一拐地偷潜出府,来到一家医馆,令大夫仔细查看他腿上的伤。

大夫在他腿上捏来捏去,最终皱眉摇头,道:“公子这双腿怕是不能好了。”

宁左将大夫整个抓过来,怒瞪着眼问:“什么叫不能好了?”

大夫见惯了不能接受事实的病人,没有多大的脾气,低声说:“公子看开一些,你的伤处理得很好,还能走路。老夫接过不少病人,有得人连条腿都保不住。”

“你是说,我以后都会是个瘸子了?”

大夫默然点点头,宁左如同疯了一样将手边的东西全都砸向他,大骂着:“庸医!庸医!这不可能!”

大夫见宁左要闹事,冷哼一声,随即叫了两个大汉来,将宁左架了起来。宁左挣扎着要动手,可无奈整个右腿都使不上力气,狼狈地跌在地上,两个大汉将他跟他的拐杖一起扔了出去。

大夫怒声说:“小瘸子,还敢到我的医馆里撒野!”

宁左从未受过这样的气,拖着右腿站起来,挥舞着拐杖,冲上去就要打人。

两个大汉见他还不罢休,撸着袖子捶了宁左一拳,宁左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宁左红了眼,瘸着腿追着两人打,他们像是找到乐子,一双灵活的双腿飞快地跳过来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