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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符世明被革职,多少波及到大理寺卿柴平,景昭帝就将秦方提为大理寺卿,将柴进降职为少卿。

吃完除夕宴,乌呼延一本满足地带着封赏物资回到忽延布大草原。

景昭帝手段雷霆而迅速,符世明落败后引起的动荡,被他以铁血手腕强压了下去。

他不得不这样做,除夕过后,朝中就要紧锣密鼓地准备迎接靖国使者。他们会在上元节当天赶到,招迎宴会和元宵宴一起举行,以此来款待远方的客人。

在上元节前,凤鸣王和太子征讨余党回京。

宁祈和宁左搜寻很久,才在离京城不远的芜宁山中找到余党的据点,谨慎部署之后才发起进攻。

原本是大获全胜的局面,却不想中途出了意外。

景昭帝提前收到凤鸣王传来的讯息,已经将余党的据点全部剿灭。他满心满意地等着自己的儿子凯旋回朝,却不想等来的却是躺在担架上的宁左。

余党的确被消灭了,可正当宁左率兵回去的时候,受到不明势力的攻击。

宁左受了伤,对方的弓弩手似乎就是冲着宁左而来的,先是将他射下马来,继而又连发三弩,不要宁左的命,却射穿他的右腿。

凤鸣王来救时,宁左已经痛得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他知道此事不宜声张,令军医将弩箭削头,只作简单的止血处理,秘密将宁左迅速送回京。

景昭帝见到宁左时,他腿上缠着厚厚纱布,即使这样都渗出血来。景昭帝这么个铁血的人,心惊得险些站不住,慌乱地宣御医来为他诊治。

一个太医院的人守在皇上的寝宫,弩箭碎骨,太医院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箭拨出来。

一声一声的痛呼从宫内传出来,景昭帝站在外面,背脊僵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撑着最后的帝王威严,眼睛盯在门口,不出一言。

痛呼渐渐消下去,太医满脸大汗地从宫中跑出来,连滚带爬地跪到景昭帝面前。

太医哆哆嗦嗦着身子,不敢说话。

“说!”

太医颤着声音说:

“三箭入骨,即使是保住了腿,太子以后可能…都不能正常走路了。”

第88章桃李

景昭帝立在那里很久很久,什么话也没有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起,方才说了一句:“受伤的是安王,不是太子。”

声音冷冷得如夜风,卷得在场所有人浑身一颤,那种恐怖而怪异的感觉揪住人心,说不上疼,只觉得被什么东西压得快要窒息。

太医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子:“的确是臣认错了,里面的人是安王…”

之前征讨余党,因是秘密行动,没有对外声张。民间知道余党被剿灭的时候,安王率领的雁武军大获全胜,只是安王不幸负伤,现修养在府内,闭门谢客。

消息传到忠国公府,何湛没想到宁右废了一只腿,只是有些奇怪。

之前出兵的不是宁左么?为何又变成宁右了?

宁右大婚,实在没有在这时候带兵征伐余党的理由。

他同人下了几盘棋,脑子里全是这件事,想来想去最可能的,还是宁右出征,宁左领功。

姜国使节第一次来访,太子身为储君,一定要有能力慑住众人,以免姜国渗透势力拿着储君一事大做文章。这样的情况下,太子亲自率兵出征的确是有些危险,景昭帝令宁右代之,再将功劳安到宁左头上,玩得一手李代桃僵。

宁右论骑射武功都不及宁左,能让他上场,景昭帝真不是一般的心狠。

何湛作一番思索,执棋的指尖冰凉,黑棋子重重落在棋盘角落,弃了局。

何湛感觉到宁右可能对他有另一番心思,回京后也着意避开与宁右相见的机会,可何湛与宁左宁右两兄弟一起长大,他轮回这么多世,最无忧的记忆皆是幼年时偷花打枣的场面,对他们,何湛的确做不到最铁石心肠。

何湛让管家从库房中提了几样珍宝作贺礼,又唤了在府中给他调理身体的道士,同他一起到安王府去。

安王府内外似乎加强了警戒,在外面巡逻的全是宫中的御林军。

见忠国公府的马车停下,几个御林军围上来,个个板着张脸,其中一人道:“安王府谢客,王爷不想见任何一个人。”

何湛心中沉了沉,没有下马车,吩咐人将贺礼交给御林军:“臣望安王早日康复。”

既然对方不想见人,何湛也不强求,送了礼就回府了。

守门的小厮转到后院内,宁左,应该说是“安王”正坐在轮椅上,手中提着花壶浇花。

这样的角落竟与何湛花厅的构造相仿,连花的品种都一模一样。府中的人说宁右每天都要来花厅照顾这些花花草草,宁左被送到安王府后,周围的人都开始恭恭敬敬地尊他一声“安王”。

父皇的安排,他懂。正是因为懂,才会开始刻意按照宁右的生活方式来做。

他自伤了腿后,日日夜夜都要在难忍的疼痛中煎熬,脾气也因这只废掉的腿变得越来越暴躁。

探病的人前后来了很多,但都被拒了回去。无论宁左想不想见。

小厮跑过来,宁左没有浇花的性子,他把花壶扔到一侧,唤人拿拐杖来。扶着拐杖,单腿立了一会儿,他才咬牙忍着痛将伤腿碰地,仍是一片冷痛,使不上一点力气。

小厮方才插上话:“王爷,忠国公来过了。”

宁左一直含着暴戾的眼睛带了些喜色,说着就拄拐杖往花厅外面走:“三叔到哪儿了?”

不等他走出去,小厮又说:“御林军拦了他,现在国公爷已经回去了。”

“走了…?谁让那群狗奴才拦的!”他暴怒着,“去将三叔唤回来!”

小厮赶紧跪在地上,听他的命令,却不敢动。皇上亲自给安王府的人下过旨,不许安王见任何人。

宁左看他不动,自是知道他在顾及什么,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盛,单腿拐着回到花厅,拿手中的拐杖打他,吼道:“本王要见他!去将他请回来!去不去!去不去!”

小厮胡乱挡着打,疼得直叫,哭声说:“奴才不敢啊,王爷,这是皇上的旨意,奴才不敢!”

宁左多日来的痛苦和沉郁终于找到发泄口,他用拐杖将架子上的花盆全都打下来,碎片泥土混到一块,有些砸到小厮身上,砸得他哭声混着眼泪一并下来,却也只能受着。

宁左打得狠,没顾着自己的伤腿,右腿一阵抽痛,拐杖没能架住,他直挺挺地跌进一片狼藉当中,摔得极为狼狈。

瓷片扎进他的血肉当中,宁左扯声痛叫出声,继而全都转化为痛苦的吼叫。

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成为这样的废人?

宁左疯狂捶打着自己受伤的腿,直至伤口崩裂,渗出血来。

一直躲在花厅外不敢进来的下人赶紧跑进来,抱住发狂的宁左,口中乱喊:“安王!安王!别!求您了!别这样!”

不是安王!他才不是安王!

他是宁左!他是太子!

安王发狂的事惊动了宫中,等夜星的光浸透长空的时候,皇后和太子一起来安王府探望。

皇后来时,宁左在房中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谁敢靠近他谁就要遭他打,整洁干净的屋里全是狼藉,就连他身上都是脏污。

“皇儿——”

皇后在门外,看见这一幕,眼泪泫然而下。她绕过地上的碎片,走到床边:“吾儿怎得成这个样子了?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了你?”

奴才门在房中跪成一圈,瑟瑟发抖,赶忙磕头认罪。

“母后,我不要这样…我要走路,我想出去!”

“想就去,你是安王,谁敢拦你?!”

听她也叫自己安王,宁左如同疯了般将皇后推开,怒声喊:“我不是!我不是!”

他抓起枕头就砸了出去,正好砸向屏风。刚要从屏风外进来的人躲了躲,徐步进来。

见来者,一干人将头低得更低:“参见太子殿下。”

皇后被宁左癫狂的模样吓住,朱唇微颤,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只温暖的手搭在皇后的肩上,那只手似乎有定天地镇人心的力量,让皇后的情绪缓缓回落,说:“皇儿,别这样…本宫会让最好的御医来为你诊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有敢看轻你。”

宁右说:“母后,让儿臣跟弟弟说会儿话吧。”

皇后想着兄弟俩一向要好,或许他更能听进去太子的话,拍了拍宁左的手:“本宫会常来看你的。”她仰了仰头,方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她从太医那里听说,安王这只腿怕是永远都不能恢复如常了。现在上下都瞒着他,可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很快安王自己就会发现。到时候她该如何面对这个儿子?

宁右将众人遣下去,他沿着床边坐下,摸了摸宁左的腿。

宁左看见他身上那套明黄袍子就觉得烦躁,冷声说:“别碰我。”

宁右说:“不要让下人看笑话,就算没了一条腿,你还是靖国的王爷。”

“怎么?你是在教训我吗?”

宁右:“哥,我们迟早是要换回来的,到时候你做得这些事,就要我来承担。我会做好太子,你便做不好安王吗?”

听他说这话,宁左皱起的眉稍稍缓和几分,咬了咬牙,说:“我现在就像个废人。外头的御林军根本不是来保护我的,他们就是想关着我!放肆!放肆!”宁左握拳狠狠捶了几下床。

宁右低声安抚道:“这是父皇的命令。姜国的使者已经过风临关了,马上就要到京都来。只要送走他们,你还是太子,你的腿也会好起来的,这些天,你要好好养伤。”他轻轻按住宁左的腿:“如此疯闹下去,伤只会恶化。”

宁左泄了气:“今天三叔来过了,我想让他来陪我养伤。”

何湛总会有各种花样逗他开心。从前宁左伤了风寒,日日窝在屋子里不能出去放风,何湛就会从窗户中翻进来,给他带来各种好玩的玩意儿。何湛幼年多病,他知道如何捱过这样苦痛的日子,知道如何将这样的日子过得有趣。

宁右说:“他是太师,一定要跟在太子身边的。”

宁左恹恹地垂下头。宁右搭在宁左腿上的手稍稍用了下力,疼得宁左倒吸一口冷气,喝道:“你做什么!”

宁右收回手,说:“好好养伤。不要动我的东西,花厅,书房,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要动。”

宁左不明白宁右何故珍惜那些花,气愤道:“不就是砸了你的那些花吗?回头我赔给你,赔更好的给你,还不行么?”

宁右说:“没有比那些更好的了。我会派人好好照看,你不喜欢,就不要碰。”

宁左被宁右强硬的口气震得有些不舒服,心头虽不快,但知自己理亏,只闷声点了点头,挥手撵宁右走:“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宁右没有再逗留,再叮嘱宁左几句,就离开了安王府。

御林军直身昂头,敬着参礼。宁右吩咐人将皇后护送回宫,自己则调了一队人随他一起去忠国公府。

何湛从安王府回来就在摆弄他的那些花,现已入冬,花厅中虽添了暖,但花的长势仍然不好,不过常青藤蔓延整个花架,放眼看上去仍是绿油油的,生机勃勃。加上花盆中多为梅花,细蕊吐芳,轻脂可人,何湛越看越喜,口中不禁哼起江南小调来。

前庭月落辉,清森的风从外头吹进来,何湛听见脚步声,回身望去,就见月流光落在来者的衣袍上,如同挑着一身的白雪,周身环绕澄明的霜气,胸前的飞龙矫矫,似乎要从中飞出来。

何湛停下手中的活,拿起挂在花架上的布随意擦了擦全是泥的手,上前行礼:“参见太子。”

第89章难辨

宁右的脚步一顿,低低望了何湛一眼,随即扬起笑,看上去竟与宁左无二样,周身气度皆如宁左那般丰神俊朗。

“三叔。”

何湛引他在花厅中坐下,又在铜盆中洗了把手,问道:“太子怎么这时候来了?”

宁右忿声道:“去看了二弟。听说御林军的人将你拒之门外,他托我来跟你道歉。那些个奴才,全都不长眼的!”

何湛笑了笑,坐到他对面来,给他倒杯茶喝:“不是什么大事,御林军也是各司其职。安王他如何了?”

“不太好。”宁右的眼神黯了黯,颇有些丧气的样子,“他是为我受得伤,御医说他的右腿可能…”

何湛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杯子摔到桌子上,滚烫的茶水倒在何湛身上,惊得他往后躲了躲。

宁右见状起身,何湛连忙应道:“无事。”

他将歪着的杯子扶起来,追问:“他伤到了腿!?”他以为宁右只是受了些伤,养养便会好的。听宁左这样说,那…他的腿是废了?

宁右点点头:“还是能走路的,父皇已经请了最好的御医为他诊治。”

何湛心惊得厉害,方才明白宁右不想见人的原因,心头如同被一阵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