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一路舟车劳顿,我看叔又瘦了不少,不想你再去家宴费心应对那些人。我跟他请示,说让你先行回府休息。”
宁晋真是太贴心了。一路下来,他当真精疲力竭,懒于对付这场家宴。
只是…
何湛说:“你也该改口叫父皇了。”
“只有我们两个而已。”宁晋大胆放肆地握住何湛的手,快速地吻了一下何湛的额头,“我令人备好了马车,他们会带你入睿王府。等我应付了这顿家宴,再回去陪叔吃饭。”
何湛被宁晋的举动吓得不轻,只觉一把刀架在了头上。这要是在雍州也就罢了,如今在天子脚下,若让景昭帝知道他和宁晋…
那别说被贬到雍州了,他这颗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啊大哥!
“以后…不许再如此放肆。宫里宫外都是皇上的耳目,如今你贵为睿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万不能再这样了。”
“叔…”
“听话。”何湛沉声说。
“罢了。”宁晋怨怨道,“等我肃清布在睿王府的眼线,就不怕有人盯着了,叔也不用顾忌这么多。”
……
听了这话,他怎么觉得睿王府就这么像一个金屋呢?
专门用来…
偷情的金屋。
第70章金钗
睿王府的构建与卫渊侯府相仿,应该是宁晋来之前,景昭帝就令人整修这座府邸,可见他真想补偿这些年来对宁晋的歉疚。
府上掌大事的管家是宁晋从卫渊侯府带来的,府中唯有几个皇上选进来的奴仆,招什么样的人进来,景昭帝也任凭宁晋一人作主。
从宫中出来的马车招摇过市,而后稳稳停在睿王府前。
老管家见何湛从宫中回来,连忙吩咐人给何湛洗尘,期间让人把府中的破月阁打扫干净。老管家知道宁晋和何湛的事,故给何湛选了最好的阁子,给他居住。
管家着令厨房给他备了些饭菜。因宁晋说家宴回来后,他会再同何湛一起吃饭,所以何湛没有多吃,倚着软榻捧着书卷看了半夜的书。
烛光猛地跳动了几下。何湛抬眉,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来了?”
那人着夜行人,低头行礼:“属下在京都恭候已久。”
何湛说:“拿银子养了那么多年,也该让他们办点事儿了。将近几年朝中官员变动整理一下交给我。睿王要派人清查睿王府周围的眼线,给他放点线索,让他去处理这件事就好。”
“那…我们的人要撤走么?”
何湛将目光移到书卷上,淡声说:“撤掉。另外派几个人盯着房岳秀、符世明两家,凤鸣王那边派个能成事的去,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去金钗馆,将消息告诉凤娘。”
“遵命。”
何湛再问了一句:“睿王将一直跟着我的影卫撤走了?”
“未曾发现有影卫。”
何湛点点头:“好,退下吧。注意避着睿王的耳目,不要给我添麻烦。”
黑衣人领命,往后退了几步,仿佛融回黑暗中,离开时一点声响都没有。
阁子里又静下来,何湛再看了会儿书,看得十分困怠。外头夜已深,宁晋还未从宫中回来,何湛想着景昭帝有可能将他留在宫中,索性不再等,晃悠悠地倒到床上,沾被就睡。
凌晨时何湛被背后突来的凉气惊醒,鼻息间萦上酒气,便知是宁晋回来了。他的气息浑浊,逮到何湛就乱蹭乱摸,没有放何湛睡觉的意思。
何湛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宁晋气喘得很粗,啃咬着何湛的脖子,像是在寻求慰藉似的。待至何湛推了他一下,他才回答说:“喝醉了,在宫里睡不安稳,就回来了。”
“没跟皇上请示就私自出宫?你胆儿肥了。”
“用不着。”宁晋将何湛紧紧抱在怀里,“那个女人,在家宴上握着我的手,跟我嘘寒问暖,说以后会代替我已故的母妃好好照顾我。可当初我在清平王府的时候,她还掐着我的脖子问我的生母是谁,问我为什么没死在外头。”
“宁晋…”
宁晋亲了亲何湛的头发:“叔,你说,皇上将我召回,究竟是念着亲情还是念着我手中的雍州兵权?”
“不知道。”
宁晋的身体恢复了些温度,他才将手探向何湛的背,寸寸抚摸着:“他们是真情假意,我都不在乎。在京都,我只信叔一个,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何湛握住他不安分的手:“你不累吗?”
宁晋低笑几声:“试试?”
……
何湛挺后悔问了这句话。
待至天亮,宁晋才放他休息。何湛原本就累得不行,补了半晌的觉,醒来时已是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就一阵头晕眼花。
因宁晋刚回京,又被封了王位,接连而来诸多应酬,推也推不掉。
何湛也没闲着,为了尽快掌握京城动向,将以前的狐朋狗友也约出来小聚,地点皆选在金钗馆。
新任国公爷相邀,加上还有年轻时混天混地的旧情,这些个狐朋狗友们没有拂何湛好意的理由。
金钗馆的酒菜皆是一等一的,加上有美女作陪玩乐,何湛设下的宴尤为逍遥快活,多年不见的故友几句就熟络起来。熟了就会多饮几杯酒,醉了就会多说几句话,有时是不经意间的,有时是着意的闲话,好的坏的,重要的不重要的,何湛都听到了耳朵里。
几位爷在外头跟那些妓子玩捉迷藏,醉醺醺地都找不到方向,逮住一个女人就乱摸,玩得不亦乐乎。何湛在雅室内坐着饮茶,滴酒不沾,室内就坐着一个歌女,给他弹琴听。
从外间走进来一个小花娘,先是冲何湛行了礼:“三爷,真是对不住。前几天有客人约好要听兰君姑娘弹琴的,如今客人指名道姓地要她去,兰君姑娘怕是要失陪了。奴请琴韵姑娘来陪您,可好?”
何湛说:“不必了,我再略坐坐就走了,外头几位爷今夜的费用记在我账上,回头馆里缺银子,就让凤娘去天宝钱庄去取。”
“您这是说什么话?凤妈妈可不敢要爷的钱。”小花娘起身,扶着兰君说,“三爷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召人来。”
何湛挥手遣她退下。
何湛原本打算就着这杯淡茶吃下一盘如意糕,填填肚子就走,却不等他吃完,外间嬉闹的一干人忽地就静下来,各位都唤了声:“睿王爷。”
何湛不想宁晋也在这儿设宴,宁晋同外头的几位打过招呼,黑着一张脸便走进雅室,环顾一圈没发现有人陪着,容色才缓和不少。
何湛见他脸色不悦,调笑道:“真是造孽,出来听个小曲儿都能让你逮到。”
“我在隔壁,听人喊了你的名字。”
“贸贸然丢下客人过来,真得可以?”
宁晋坐过来,看他喝得是茶,脸色终于恢复正常,答:“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叔何时回去?”
何湛哪儿敢再多呆?他说:“我这就走。”
“好啊,晚上我去找你…”宁晋往他耳边凑了凑,“幽会。”
何湛真想把这个臭小子拎起来打,真是一天比一天放肆,一天比一天过分!
宁晋那头儿有客人,不好离开太久,同何湛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何湛不再多留,喝下最后一口茶就走出了雅室。同外头一群玩乐的人道别,请他们务必玩得尽兴。这群人当然开心地应下,有人付账,就是最尽兴的了。
何湛走出房间的时候,忽听对面的雅阁中传来吵闹声。他多看了一眼,只见对面雅阁的门被猛地撞开,刚刚为何湛抚琴的兰君姑娘被狠狠推出来,一头撞在走廊的栏杆上,顿时撞得头破血流。
一个华服男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上前又给了兰君几脚,破口大骂着“贱人”,金钗馆的妈妈凤娘赶忙从后拉住了那个男子,不断哀求着:“兰君只弹琴,真不能碰的。今儿我让最好的姑娘陪着郡王,您消消气,消消气啊。雪容!新月!来,赶紧来陪陪岚郡王,好生伺候着!”
冤家路窄。
岚郡王,不过不是原来的岚郡王了,老岚郡王前几年病故,世子继承郡王位,成了如今的岚郡王。他和何湛两人以前没少打过架。
何湛在这头看着,这人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几个姑娘用水一样的胳膊拦住岚郡王,却被他粗暴地推开。他抓起兰君的头发就将她往雅阁里拖:“本郡王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不就是个biǎo • zǐ吗?装什么!”
兰君拽着自己的头发,还想跑,可无奈岚郡王力气太大,根本逃不脱。凤娘惊得直叫,连忙掰着岚郡王的手,喊道:“郡王开恩!郡王开恩!兰君姑娘真不是红倌,您就放了她吧!”
岚郡王盛怒,伸脚又要踢凤娘,凤娘身子往后一飘,躲过一记。岚郡王见她居然敢躲,当即松了兰君,又要拿凤娘撒气,却不想从凤娘后头闪过一个人,一脚就将他踹倒在走廊上。
岚郡王抱着吃痛的膝盖大叫:“哪个不要命的!知道本郡王是谁吗!”
凤娘惊恐地唤了声“三爷”,何湛将她往后推了推,站在一干女子前,睥睨着岚郡王。
“行了,要不是知道你是谁,我敢踹你吗?”
岚郡王一听声音就觉得这人让他讨厌恶心,他怒瞪着站起身:“何湛!少在老子面前嚣张!了不起啊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可不是吗?能回来看见岚郡王窝囊到只能欺负女人的地步,上天着实待我不薄。”
岚郡王听何湛的嘲笑,恼羞成怒地扑过去提住他的领子:“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何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讥笑道:“本公不想跟窝囊的人说话。”他微眯着眼:“听说最近岚郡王的手下打死了人,你被扰得不轻。要是不想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再闹下去,明天你就等着进宫见皇上吧。”
一听这话,岚郡王又恨又怒,钳着何湛的手渐渐松下来。何湛中了岚郡王的要害,岚郡王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将何湛推开,怒道:“何湛!咱们走着瞧!”
何湛腹诽:我好好走自己的路,谁要瞧你?
岚郡王带着他的人气势汹汹地离开金钗馆。
凤娘和兰君等一干姑娘给何湛磕头谢恩,何湛将凤娘扶起来,说:“往后遇见这人就将他赶出去。”
凤娘说:“没想坏了三爷的兴致。”
“无妨,我这就走了。你赶紧带着兰君去看看头上的伤,姑娘家,脸上不好留疤的。”
兰君方才被打成那样都没哭,此刻却嘤嘤哭出声来,连忙跟何湛道谢:“谢三爷!谢三爷救命之恩!”
何湛看着她微微一笑,没再说话,理了理衣衫,便带着几个随从离开金钗馆,打道回府。
此番情景自是传到宁晋的耳朵里。侍卫伏在宁晋耳边说了说方才的情况,宁晋将酒杯放下:“叔伤着了吗?”
“没有,倒是国公爷踹了岚郡王一脚。看样子,岚郡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宁晋抿了口酒,淡着声音说:“废了他的右手。”
“这…岚郡王毕竟是…这样,怕是要给三爷添麻烦。”侍卫甚觉不妥,又不敢违了宁晋的命令,只能搬出何湛来。
宁晋果然改了口:“岚郡王不是正为命案犯愁么?帮他解决了吧。”
侍卫遵令,即刻去办。
第71章心鬼
没过多久,岚郡王手下伤人致死的事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死者的家人半路拦截岚郡王,打断了他一条胳膊,人已经潜逃出京,追都追不到。
这些事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圣上念老岚郡王的功德,没有处置岚郡王,却罚了岚郡王府三年俸禄。说白了,就是任他自生自灭。
何湛是在宴上听说了这件事,心下一想就知跟宁晋脱不了干系。
恩…做得蛮漂亮的。至少没惹一身骚。
在金钗馆收了最后一场宴,夜市还很热闹。何湛今夜多喝了几杯,袖间全是酒气,他怕回去宁晋闻见会不高兴,便带着几个随从在长街夜色里逛了逛,散散身上的酒味。
京城就是小。过水桥的时候,在桥头碰见了个人。何湛的请帖下到大理寺已经三天了,这人一推再推,没想到今儿让何湛逮了个正着。
大理寺少卿,秦方。
秦方身边儿还拴着一头骡子,何湛徐步走到秦方跟前。秦方先是愣了愣,撑着淡定的脸给何湛行礼:“好久不见,国公爷。”
“你这坐骑可以啊。”
“…国公爷谬赞。”
何湛:“怎么?本公多次相邀,您都不来,还以为秦少卿忙于政务,没想到您是拉着骡子来遛弯儿了。”
“不敢。国公爷相邀,下官甚为惶恐,怕在国公爷面前失仪,拂了您的好兴致。”秦方垂首,“下官的确是在办案,脱不开身。”
何湛往身后看了看,只见一个青楼前来回走动着几名大汉,腰间悬刀,凶神恶煞的。何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