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婉盈好商好量地点了菜，夜衾衾隔着一层仙气飘渺的热气打量她。
晏野眉眼有点像蒋婉盈，不经意的顾盼间会流露出没心没肺的多情来，但鼻梁薄唇又像他父亲，自带冷意，于是有点又冷又妖的意思，要不是清楚那货的恶劣秉性，很容易就会被皮相迷惑。
这时蒋婉盈发觉夜衾衾在看自己，冲她努力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可惜她长得实在艳丽，这一笑没传达出慈眉善目的意思，反倒像奸计得逞的女妖。
夜衾衾：“……”
“伯母，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准确的说，她也不是被找来的，而是被骗来的，但那天从晏野家溜走这事办的实在不怎么样，她也算不上很冤。
至少今天是在正经餐厅，还留了点体面……
蒋婉盈也不急，亲手给她盛了碗粥。
夜衾衾赶紧双手接过。
蒋婉盈：“衾衾啊，你小时候我们还见过，记得吗？”
记起来了，夜衾衾心想，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东西，她果然没看走眼。
夜衾衾露出一个标准的晚辈乖巧笑容，“嗯，记得，初中开学那天。”
蒋婉盈：“我就说呢，那天早上见到你就觉得眼熟，想再问问，可惜你有事先走了。”
夜衾衾心说您可别演了，那天怕是想问清楚这是哪里来的小妖精吧。
蒋婉盈笑：“越大越漂亮了。”
夜衾衾僵笑：“您也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美。”
空气安静三秒。
表面上两人正在吃口味清淡的养生餐，实际上夜衾衾内心跟在吃地狱辣差不多焦灼。
她估摸着蒋婉盈是想问晏野跟她的关系，可她却不好在对方开口之前忙着撇清。
根据晏野描述，他那天跟蒋婉盈已经说过他们只是同学，她如果急了反倒显得心虚，只好耐着性子扒拉着碗里的青菜。
蒋婉盈再次开口：“听说，你最近正在考虑要跟哪家车企合作？”
话题突然急转弯，夜衾衾一楞。
商场上哪有什么真的“听说”，明里暗里怕是早就将她的老底都扒干净了。
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夜衾衾对Aca还是有点了解的，晏野的父亲当年一手建立起Aca确实行事犀利，手腕了得，而所有人的关注点还是落在男企业家的身上，便以为眼前这位顶多是个秀外慧中的花瓶。
可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位不过是因为性别和妻子的身份才被忽略，她在Aca的建立过程中怕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她问得随意，夜衾衾却有点紧张起来。
“嗯，是的。”
蒋婉盈撑着下巴，问：“你有没有考虑过Aca呢？”
夜衾衾：“……”
这是什么意思？她今天是单纯来谈生意的？跟晏野没关系？
她该回答考虑过还是没考虑过？
夜衾衾心念电转，斟词酌句道：“Aca对我们来说确实是非常合适的合作伙伴。”
蒋婉盈笑起来，眼睛微眯，跟妲己在世似的，接过她的话：“嗯，特别是阿野负责的那条产品线。”
夜衾衾：“……”
结果还是跟晏野有关系！
蒋婉盈：“电动汽车行业的发展是大势所趋，只是其中还有许多技术关口要突破，对大家都是考验。”
夜衾衾点头称是，脑子转得快赶上电动马达了。
蒋婉盈：“如果车企和电池生厂商能合作，必然是一大优势。”
夜衾衾点头称是。
蒋婉盈作苦恼状：“可合作的不确定因素那么多，风险也很大。”
瞅她一眼，夜衾衾继续点头称是。
蒋婉盈：“啊，要不这样……”
夜衾衾：“……”算我求求你了，亮底牌吧。
蒋婉盈上半身稍稍往前一倾，拖长了声音：“我们俩家合作，只要……”
在她停顿的这几秒内，夜衾衾那被网络梗毒害的脑子里立马想起了经典的一幕：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带入此情此景就是：给你合作承诺，离开我儿子。
夜衾衾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一亮，真的是这样吗，真的会有这种好事发生在她身上吗？
虽然她和晏野没有真的在一起，但是她的道德底线不是不能低一点，如果晏少爷的母亲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她愿意配合假装有这回事！
在那短短几秒钟内，夜衾衾甚至已经编好了她和晏野从相识到相爱的剧情，心痛，悲伤，舍不得，几乎马上可以张口就来。
然后，蒋婉盈冲目光炯炯的夜衾衾眨了一下眼睛，保养得莹白细腻的手指点了点她，缓缓道：“加强两家的信任，比方说……通过联姻。”
“……”
夜衾衾的笑容僵在脸上，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好”字囫囵咽了回去。
嗯？她刚刚说了什么？
蒋婉盈笑了笑，看着她问：“你说呢？”
夜衾衾：“我……”
……
“你答应了？”宋晓猛地站起来，“你答应了？！”
夜衾衾摆摆手，“嗯，答应了，你声音小点。”
“这是能随便答应的吗？” 宋晓的惊诧还没发泄完，重新坐下来，“这，晏野呢？他也同意？”
夜衾衾平心静气道：“嗯，我也不是当场答应，跟他聊过之后才决定的。”
宋晓捂脸，“你们这关系，他怎么同意的？”
夜衾衾：“……”
那天蒋婉盈倒也没有让她马上做决定，一语惊人之后就体贴地退后一步，让她好好考虑，然后就真的闲话家常地跟她吃起养生餐来。
夜衾衾哪有心思跟她细嚼慢咽地品尝这个粥熬得细不细，那个茶回味清不清甜，满脑子都在画接下来该怎么行动的流程图，最终决定还是得跟晏野见上一面。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顿漫长的晚饭，她在跟蒋婉盈道别的下一秒就打给晏野问他人在哪里。
夜衾衾想起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晏野家，对方开门的那一幕。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兄弟是不是出浴画面有点太多了？
夜衾衾这边带了一身刚从商场上下来的硝烟，那边晏野穿着白色宽松的居家服，整个人透着慵懒闲适，开门的那一刹那，沐浴液的香气混合着潮气扑面而来。
夜衾衾下意识深呼吸了一口，抬头。
他的头发还没吹干，比平时服帖地垂下来，发尾一颗小水珠滴下来，正好滴在冷白的锁骨上，漆黑的眼珠沾染上了水汽，低头看过来时，带了层看不透的意味。
夜衾衾准备好的话一时间没说出来。
晏野挑了挑眉，“深更半夜的，你直奔独居男子住处是要干什么？”
一秒回神。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居然还能被这种花里胡哨的外表蒙蔽，夜衾衾在心里唾弃自己。
她干笑一声，说：“现在是晚上九点，你的深更半夜是不是来得有点太早了？”
今天不是来跟他斗嘴的，夜衾衾提醒了自己一句，进门之后就直接把话说开了。
夜衾衾：“我刚跟你母亲吃过饭。”
晏野皱眉：“跟谁？”
夜衾衾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准备，然后将整个事情经过跟晏野描述了一遍。
一片寂静。
晏野维持着一开始的坐姿没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睑微微下垂遮住了一半瞳孔。
夜衾衾没对上他的眼神，无法猜测他心里在想什么。
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两人沉默了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秒钟，她判断不出来，反正漫长得让她忍不住先开了口。
夜衾衾突然有点紧张起来：“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