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合奏结束,童淮跟薛庭回到后台,松了口气:“好歹是没翻车。”

薛庭理了理他的领结:“对我这么没信心?”

“哪有,”童淮满脸严肃,“您怎么可能翻车,我对我自己没信心。”

口不对心的,薛庭薅了把他上台前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小卷毛。

其他人的演出服都是租来的,童淮和薛庭的是自己的,用不着去换回校服。童淮跟薛庭勾肩搭背的,准备从后台绕去前面,跟班里人汇合。

童淮说说笑笑的,眼眸一抬,话音突然卡住:“老爹?”

童敬远忽略不了心底那股怪异,来后台找儿子了。

童淮赶紧放开薛庭,朝童敬远笑:“还真过来了啊,我以为你又驴我。”

童敬远顺着也薅了把儿子的头毛:“听陈阿姨说你拉得跟锯齿似的,过来看看能不能给你救救场。”

童淮撇撇嘴,凑过去抱着童敬远一只胳膊,趁他不注意,悄悄朝薛庭眨了下左眼:“庭哥,我跟我爸先走了。新年快乐。”

薛庭静静地与童敬远对视几秒,目光滑到童淮身上,颔首:“新年快乐。”

童敬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会儿这俩少年,确实看不出什么,将刚才的疑惑压回心底。

可能只是他太敏感多心了。

元旦晚会上两人合奏,让论坛里的喜糖楼再一次飘起。

童淮只能庆幸老童不经常上网冲浪,更不会来一群小孩儿的网络聚集地。

不然这简直是全校上下欢呼雀跃、敲锣打鼓地把他俩往柜门边推。

因为老爹回来常驻,童淮也不好总跑去薛庭家。

他干脆借着去找俞问的名头,三天两头地溜去那边过夜,让俞问帮忙打掩护。

俞问嘴上唧唧歪歪地不乐意,身体倒很正直,甚至比童淮还紧张,又一次路过三班门口时看到童淮往薛庭身上靠,回头就面目狰狞地掐他脖子:“我靠,你们收着点行不啊,少摸摸蹭蹭的,真当别人眼瞎啊?”

“瞎,”童淮冷静地道,“比如我前桌那个傻逼,知道我和庭哥圣诞节去坐摩天轮,还问我为什么不叫上他一起。”

俞问:“……”

那是有够棒槌的。

童淮去找薛庭也不是不务正业。

是正儿八经的学习写作业。

只是这个年纪都有点躁,往往写完一科作业,书桌前的两道身影就交叠到了一起。

薛庭经常熬夜学习到两点,童淮来过夜时,也跟着学到很晚。

薛老爷子关怀俩小的,好几次送夜宵上来,敲门的时候,童淮都被薛庭抱在怀里,咬着唇瓣。

惊吓又刺激。

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又一次差点被老爷子发现,童淮忍不住提意见:“……你小心别吓到爷爷。”

薛庭无所谓,低头看他刚写完的英语练习卷,用红笔勾出作文的两处语法错误,语出惊人:“爷爷猜到了。”

“啊?”童淮毛骨悚然。

薛庭停下笔,嘴角浅淡地弯了弯:“那么明显,爷爷怎么会看不出来?”

老爷子的年纪比他俩加起来还大,退休回临岚前,是个赫赫有名的商人。虽说现在锋芒皆藏,安安心心过起了晚年生活,但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他早就瞧出自己这个冷冷淡淡、谁都懒得多鸟一眼的孙子对童淮的态度是不同的了。

童淮被薛庭的表白吓跑那次,薛庭独自回到家里,薛老爷子居然也不意外,甚至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等童淮被薛庭又拐回来了,他也没说什么。

薛颂薄欠薛庭良多,薛老爷子对孙子满怀愧疚,而且他活得长、看得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薛庭心照不宣,也就那样了。

童淮听得晕晕乎乎的,说不出话,良久,幽幽道:“贵圈真乱……”

元旦晚会是期末前的最后一次放松,第二次联考随即袭来。

两天的考试结束,各校老师加班加点地批改试卷,分数排名很快就统计出来了。

薛庭稳坐第一。

校里校外原本还流传着的酸溜溜的“他就是运气好”,一下就消音了。

一次可能有那么几千分之一的几率是运气好。

两次就能证明是真的实力碾压了。

童淮这学期学习还算认真,考前又有薛庭辅助,成绩蹭蹭往上窜了一截,成绩不说飞跃了多少,放眼联考不够看,但再多考几分,就能进二本线了。

半年前,他还是个吊车尾,上专科分数都有点悬。

三中有设立进步奖,周一升旗仪式,校长老怀甚慰地给童淮颁了奖,感觉童敬远那几栋楼不算白捐了。

童敬远也惊喜非常,公司年会一过,想抽时间来教童淮骑自行车。

童淮晚上回家接受夸奖,听到老童这么说,得意洋洋:“我已经会了!”

童敬远愣了下:“崽崽,你自己学的吗?”

这小孩儿有多娇气,他这个当父亲的最清楚不过了。

童淮吃了几颗阿姨洗好端上来的草莓,笑眯眯的:“薛庭教我的。”

童敬远顿时怅然若失。

在儿子的成长里,他又晚来一步。

老父亲兀自郁闷了会儿,都没注意到童淮说起薛庭时,一双眼里流露出的明显的欢喜和温柔,又想起件事:“对了,崽,最近怎么老往外跑?”

童淮最近撒谎撒多了,脸不红心不跳:“我去找俞问学习,这不马上高二下学期,就快升高三了吗。”

说得还挺有道理。

童敬远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什么。

接近期末,班里的气氛紧张,人人都在埋头苦学,期望能成功抱到佛脚。

连赵苟也磕磕绊绊地背起数学公式和《出师表》。

跟着薛庭学习了一阵,童淮已经能迅速进入学习状态,不过还是坐不住,埋头写会儿题,就想撩撩闲。

周三的晚自习,童淮埋头写完半面数学卷,卡在一道几何体上,划拉了大半张草稿纸,还是想不出解题思路,抬头眼巴巴地看向薛庭,想等他中场休息时骚扰。

薛庭眼风都没掠一下,却跟长了第三只眼似的,放下笔看过来:“嗯?”

童淮把练习卷推过去,看他扫了眼就停也不停地写起思路,鬼使神差开口:“婷婷。”

“……”

“我想听你叫我哥哥。”

他都叫薛庭那么多声哥了,薛庭只在他生日时叫过一次,还是很敷衍的“童哥”。

薛庭的笔尖一顿:“……”

他抬起头,撞上童淮满是真挚的眼。

思索片刻,薛庭缓缓点头:“可以。”

童淮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他真会答应,神色大喜。

“有条件。”薛庭及时泼冷水,将试卷推回去,“期末考上五百分。”

童淮“啊”了声,把草稿纸抽过来,写写算算的,预估自己每科的分数。

期末考试会比较难,要上五百分挺悬。

不过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童淮心里琢磨着,小心思飞扬:“那我可以再多个要求吗?”

薛庭:“说说。”

童淮支吾一阵,说不出口,低头发消息给他。-

不直很卷:每次都是你把我压床上,我也想压你[星星眼]

“……”

小孩儿理想还挺远大。

薛庭闲散地朝后靠了靠,吐出个字:“行。”

童淮瞬间动力满满。

十来天转瞬即逝,期末考如期降临。

考场是按排名划分的,童淮跟薛庭的考场不一样,早上到学校碰了个头,拿着棒棒糖拜薛庭:“拜学神,祝我上五百分。”

薛庭拎着他后领把人提进厕所隔间,狠狠地亲了一顿,指尖揉搓着他湿软的唇瓣,淡淡道:“离那么远拜有什么用,靠近点效果才好。好好考。”

童淮张口想说话,又默默闭上嘴,委屈地唔了声。

今年三中的寒假是从二十号放假到二月十号,考完最后一科就放。

童老爷子和老太太想念孙子好久了,考试前一周就打电话来,要童淮考完就过去,今年在那边过年。

这事童淮早跟薛庭说过,不过考完最后一科,想起这茬,他的心情还是有点低落。

薛庭提前交了卷,等童淮出来,将这段时间帮童淮整理的笔记和错题本递给他,跟着他往南校门走。

童淮叨叨咕咕了一路,快到校门口时,又停住脚步,颇为纠结:“你生日是二月三号,赶不上啊怎么办。”

“没事,”薛庭替他理了理围巾,淡淡道,“我不喜欢过生日。”

童淮不满:“不行,你可以不喜欢你爸爸妈妈给你的生日,但你要喜欢有我的生日。”

薛庭动作一顿,忍不住将他的小少年紧紧抱到怀中,想将他的温暖留存下来。

良久,他低下头,在童淮柔软的发丝上亲了亲,声音柔和:“开学见,崽崽。”

童淮闷闷地嗯了声,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半天才放开他,抱着笔记本,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校门。

司机就等在南校门外,童淮爬上车,看到童敬远,吓了一跳:“老童,你怎么也来了?”

童敬远笑笑:“还不能来接你了?”

童淮的心跳忍不住微微加速,不知道童敬远有没有看到刚才他跟薛庭的拥抱。

“崽崽。”

半晌,童淮听到童敬远叫了他一声。

他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童敬远仔细看了看他,突然问:“刚刚在那棵松树下,你旁边的人是薛庭?”

童淮知道童敬远近视,还不乐意戴眼镜,应该没看到薛庭亲他。

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都在轻颤,咽了口唾沫,装作浑不在意地笑,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是啊,怎么了?临别拥抱嘛,他给我笔记本和错题本。”

车子发动起来,向机场开去。

良久,童敬远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童淮干巴巴地笑了笑,转过头悄悄松了口气。

童敬远盯着儿子毛茸茸的后脑勺,眯了眯眼。

不是他多心,这小孩儿听他提起薛庭时是真的在紧张。

但这好像又推论不出什么。

他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崽。”

“嗯?”童淮又受惊似的抬起眼。

“有什么事都可以跟爸爸说。”童敬远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毛,语气认真,“不用瞒着爸爸。”

童淮眨眨眼,吞吞吐吐:“真的吗?”

童敬远点头。

童淮含羞带怯:“……爸,前几天你书房里那个花瓶是我打碎了藏起来的。”

“……”

童敬远气结,一巴掌扇他头顶上。

小王八蛋。

童淮的情绪总是来得快、走得更快,在车上心情低落忐忑了一路,下飞机到了童老爷子那边,心情又敞亮了。

童老爷子和老太太买了个牧场,亲手打理着花园,为了勾引孙子常来,还养了条哈士奇。

童淮跟傻狗亲亲热热的,很快玩成一团,每天陪二老遛狗,然后就借口打游戏,抱着平板溜回房间,跟薛庭视频或者打电话。

出成绩那天恰好是除夕夜,许星洲把成绩发到群里,顺便发了个红包。-

许星洲:老师也不想大过年的让大家不快乐,不过分数正好出来了,就顺其自然吧。除夕快乐。

童淮正在沙发上躺着逗狗,看到消息,深吸了口气,飞快打开文件。

成绩表跳出来,第一果不其然是薛庭。他喃喃地念叨了声“不愧是你”,往下一滑,就看到了自己。

不多不少,正好500分。

作弊似的英语帮了大忙。

童淮瞬间乐疯了,抱着惊恐嗷嗷叫的哈士奇使劲亲了两口,奔出房间,迫不及待地靠在门口给薛庭打电话:“庭哥!看到我分数了吗!”

隔着遥遥几万里,薛庭的声音含着点笑意:“看到了。”

“叫哥哥!”

薛庭说话算话,顺从地叫:“哥哥,真厉害。”

童淮满足了,眼睛笑得弯弯:“除夕快乐!”

薛庭嗯了声:“除夕快乐。”

听着他的声音,童淮静了静,心里痒痒的。

他很想往薛庭怀里蹭,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听他温和又纵容地叫自己淮崽。

傻狗跟了出来,他顺手摸了把,也不知怎么,心里话就脱口而出:“婷婷,我好想你。”

还没等到薛庭回应,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霎时童淮背后一寒,呼吸顿住,回过头。

童敬远站在他身后,目光掠过他的手机。

父子俩对视片刻,童敬远朝脸色发白的童淮笑了笑:“在跟同学打电话?”

“……嗯。”

“等会儿该吃年夜饭了,别太久。”

童淮僵硬地又点了下头,看童敬远把傻狗牵走,心里惶然。

听到了吗?

还是没听到?

他不小心摁断了电话,薛庭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发来几条消息。-

婷婷:怎么了?-

婷婷:被你爸爸听到了?

童淮的心脏狂跳不止,深吸几口气,收拾好紊乱的心绪,迟疑了一下才回复。-

不直很卷:没有,被狗碰到了

应该……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