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的学习能力实在是让唐文郎佩服,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用两个纸片,将游标卡尺的读数方式给琢磨透了。唐文郎稍稍鼓励一下,便让他自己回去做卡尺去了。
唐文郎则是跑去看那些工匠们锻打枪管去了。小规模的试做,只是为了让工匠们练练手艺,不要等高炉的铁炼好,熟铁甚至低碳钢的铁板在这个时候还算是比较好找的,尤其是在少都有的杂造局。
一天的时间,一共打出了五根枪管,工匠们如今的手艺还没有练的熟练,嵌套枪管还好,但是斜卷钢管与分段钢管做的就有些差强人意了,唐文郎并没有批评工匠们,而是鼓励一下,然后挑选出做的比较好比较快的用来做锻打,其余的则做些预热退火的工序,然后将分工合作、流水线的观念灌输给这些工匠们。这样不仅能提高产品出品速度,更能提高的质量与一致性,这对于火枪这种危险的东西来说,最为重要。
与工匠们忙了一整天,走出“军器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唐文郎坐上等候在码头上的船,慢悠悠地向小长干里驶去,头枕着船头,随着船夫撑船的起伏,看着满天的繁星,缓解着一身的疲惫。
到了小长干里,船夫唤了一声,唐文郎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慢慢地走上岸。又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后世的灯光污染太过严重,这么美丽的银河,在城市中根本看不到,只能看到最亮的北极星,与北斗七星。
对了,北极星在哪儿呢?唐文郎抬着头,一边在天上画着北斗七星的位置,一边念叨着,“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机、天璇,最后一个叫什么来着?”
“天枢。”一个有些奇怪口音的声音在背后淡淡地说道。
“哦,对,天枢。那北极星就是……”唐文郎还在专注地看着天空。
“那个就是北极星。”唐文郎的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指向了天空中北极星的位置。
“哦,那个就是北……你是谁?”唐文郎原本还沉浸在漫天星河之中,突然看到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在本就漆黑的河边,显得极为吓人。
“哦,抱歉,吓到你了?我看你在观星,恰巧我也在观星,就多说了几句,实在不是有意吓到你的。”那人在黑暗中用一种奇怪的口音缓缓地说道。
唐文郎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借着星光与秦淮河边星星点点的灯笼,唐文郎只看到一张年轻却又苍白的脸,高挺的鼻梁,深凹的眼眶,这显然就是一个欧洲白人的脸庞呀。与偰斯那种带有一点亚洲血统的畏吾儿族面孔不同,这人完完全全就是个纯种的白种人。
唐文郎皱了皱眉,有些怀疑刚才的话是否是从这个白人的口中说出来的,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在下军器局唐文郎,不知……这位兄台是?”
“真主保佑,我是司天监的吴谅,刚才正在观星,打扰兄台,实在抱歉。”那白人说道。
“吴谅?”唐文郎有些诧异,如此流利的汉语,是从这么一个白人的口中说出,总感觉有说不上来的怪异。
“哦,我来自鲁密国,叫沙亦黑,皇后赐姓马。”吴谅见唐文郎露出诧异的神情,忙解释道。
“沙亦黑?司天监……你是…马沙亦黑?”唐文郎想了一下,突然小声惊呼道。
“兄台知道我?”马沙亦黑皱了皱眉头,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哦,对,你我同朝为官,我当然知道你啦!”唐文郎有些尴尬地笑道。
事实上,唐文郎仅仅是九品的军器局大使,而马沙亦黑也仅仅是回回司天监的从九品漏刻博士,两人此时都不是什么大官,又不是同一个部门的,根本不可能知道。
但是马沙亦黑这个人名,却在唐文郎的记忆中,如雷灌耳。他老爹马德鲁丁,是朱元璋钦点的回回司天监的监正,而与他同样做钦天监监正的就是刘基。他老爹以及他全家,都是明朝初期鼎鼎有名的天文学家,而马沙亦黑更是被朱元璋尊称为:“回回大师”。
事实上,唐文郎了解到马沙亦黑并不是因为他的天文家身份,而是通过《九阴真经》。金庸在编造《九阴真经》的时候,全部灵感都源于一部叫做《忙豁仑纽察脱必赤颜》的书,中文名叫做《蒙古秘史》,而这本书便是由马沙亦黑根据宫中留存的有关元朝的《秘史》一书而编纂而成的。
明朝时,为了更准确的判断星象以及预测星象,所以采用了传统的中国天文历与被称为“回回”的伊斯兰天文历共用的方式,从而同时设有主管中式观测方法的钦天监,以及运用伊斯兰历的回回司天监。明初的时候,由于伊斯兰历预测多次准确预测天象,所以伊斯兰历更受到朱元璋的欢迎。
唐文郎则知道,14世纪,伊斯兰天文学、数学正是最为鼎盛的时候,对后世的天文学、数学等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而面前这个人,正是此时唐文郎能找到的,对于伊斯兰天文学、数学等集大成者,唐文郎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马上就要将《回回天文历》翻译整理出来,而这本天文历,直接便能关系到大明远洋航海是否能够实现。.
“马兄,不对,吴谅兄,我有一些关于天文的问题,想要请教您,不知道您是否方便呀?”唐文郎笑着问道。
“哦?兄弟懂得天文?如果小兄弟对天文感兴趣,那在下当然是知无不言了。”马沙亦黑微微一笑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吴谅兄要不要来寒舍小呆,小弟也好请教一番。”唐文郎恭敬地说道。
“也罢,司天监虽就在此处,但是如今依然放衙,也不好在监内多待,既然唐兄有请,那便是恭敬不如从命了。”马沙亦黑微微笑地说道,随后便跟唐文郎向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