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郎慢慢地踱步走进了礼部的主客部,只看见两个和尚正襟危坐地坐在厅上,而那个叫做周谊的高丽使者则拼命地在一旁喘着粗气,身旁有个随从正在用衣服给他拼命地扇风。
唐文郎迈着四方官步走进了厅中,身后跟着礼部的司务以及一个小吏,从九品的司务是礼部尚书偰斯派来的,平时主要从事的就是部里的秘书工作,是部里能找到的最小的官职了。偰斯派他来就是帮助唐文郎,怕唐文郎不知道礼部的一些事情,再出些岔子,也好有人帮忙。
唐文郎走到厅前咳嗽了一声,厅上四人齐刷刷地看向唐文郎,而那高丽使者周谊,明显皱了皱眉头。
唐文郎没有管这些,而是直接迈着官步走到了主位之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诸位便是高立国、日本国来我大明的贡使吧!”唐文郎巡视一周后,慢慢地说道。
高丽使者周谊瞪大了眼睛看向唐文郎,有些恼怒地用蹩脚的汉语说道:“不是礼部尚书接见我们吗?怎么是你这个小官?”
唐文郎也不恼怒,微微一笑说道:“礼部尚书身体有恙,更何况尚书大人与两国来使身份并不对等,怎能屈尊接见呢?本官乃是工部军器局大使唐文郎,诸位不要客气,叫我唐大人便可以了!”
在明初的时候,大人并不是一个非常常用地对官员的称呼,因为大人往往还包含着类似于“爸爸”的含义,此时称呼大人,往往是平民对父母官、底层官吏对长官的称呼,唐文郎让他们称呼大人,实际上已经是有些贬义在了。
“工部?”高丽使者周谊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个工部的凭什么代表礼部?”
唐文郎微微一笑说道:“偰尚书命我代表礼部,我便能代表。你又凭什么代表你们高丽呢?”
“我,我有国书!”高丽使者周谊忙说道。
“嗯,呈上国书吧!”唐文郎有些傲慢地说道,然后直接看向了一旁一言不发的两个僧人:“那这两位比丘呢?”
朱元璋因为做过和尚,所以对于僧人呀、和尚呀等词都比较敏感,明初的时候大家为了不犯忌讳,尽量都不用这些词语,当然唐文郎也没心情叫他们什么大师呀啥的,还是比丘最为合适,还显得自己懂佛法。
两个僧人并没有回话,而是由两人身后的一个小沙弥将唐文郎的话翻译成了日语,两人这才微微点头,将书信呈上。
这时周谊手里拿着国书,脸涨得通红。因为在礼仪上,对等的国家之间递交国书,是要使者亲自递交给对方君主的,但是高丽是属国,递交国书给礼部官员倒也说的过去,如今竟要递交国书给一个工部的大使,明显是折辱于他们呀。
但周谊见到日本两个使者轻易地便将“国书”交了出去,自己也只得咬咬牙,将手中的国书双手奉上。
唐文郎接过日本国的“国书”,又拿起了周谊奉上的国书,直接当着他们的面看了起来。
高丽的国书没什么好看的,虽然同样是汉字,但是基本上都是一堆废话,算不上谄媚,但也谈不上恭顺,整篇下来没什么营养,唐文郎看了几眼便放在了一旁。
“嗯,你确为高丽来使。”
随后拿起了日本的“国书”,刚一打开便皱起了眉头,这封信的抬头果然是日本国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致大明国丞相书。已经知道结果的唐文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慢慢地说道:“表呢?”
按照属国进贡的常规流程,如果属国于常朝时进贡,需要先经过兵部、礼部勘合,然后由鸿胪寺、会同馆接待,随后去中书省拜见丞相,第二天再入朝进表纳贡。
日本国的这份“国书”事实上只是写给丞相的书信,并没有拜见大明皇帝纳贡的表,所以理论上根本不能算是国书。
等那小沙弥与两位僧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后,小沙弥才有些胆怯地说道:“两位法师说,这便是日本国的国书,此次二人来贡乃是希望与大明丞相商讨通商之事。”
唐文郎眉头一皱,冷冷地说道:“进贡而不进表,你们这个征夷大将军,是要侮我大明喽?”
唐文郎刚说完,两个和尚便眉头一皱,还不等小沙弥翻译,忙向小沙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日语。小沙弥回到:“两位法师说,绝无此意,大将军是真诚地希望能与贵国丞相商讨通商事宜,并没有对于大明不敬之意。”
唐文郎双手夹着那“国书”微微一笑说道:“没有不敬之意,那你们仅仅写信给丞相,而不进表给圣上,是当我大明如你们日本一般,皇权旁落吗?还是你们早已经知道,这大明丞相要谋反,你们只当他已经成功了呢?”
唐文郎刚说完,两个僧人瞬间大惊失色,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而那个小沙弥则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后面。
“不是!”其中一个日本僧人明悟大惊失色地用汉语喊道:“我们的,日本国的,大明丞相的,谋反的,不知。”
唐文郎对日语这种黏着语的语法实在是没法理解,为啥非得在每个词后面加助词,为啥要把表达含义的动词啥都放到后面去,但是也算是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冷冷笑道:“两位不是能说我大明话吗?既然能说,为何还要装腔作势地找个沙弥?”
唐文郎不等他们回话,将那“国书”拍在桌子上,厉声说道:“既然能听懂,那你们就解释解释你们日本使臣,如瑤藏主的事情吧!”
“如瑤藏主,何事?”明悟慌张地问道,但是眼神已经将他心中的想法透露了出来。
“日本国来使如瑤,携四百甲士,藏兵刃于巨烛中,预助胡逆谋反,有是没有呀!”唐文郎郎缓缓地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如震天雷般在厅中回荡,震得在场所有人都心胆巨震,两个日本僧人更是直接跪坐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御制大诰三编》第九:本官出海防倭,接至日本国王使者归廷用入贡方物。其指挥林贤移文赴都府,都府转奏,朕命以礼送来至京。其归廷用王事既毕,朕厚赏令归,仍命指挥林贤送出东海,既归本国。不期指挥林贤当在京随驾之时,已与胡惟庸交通,结成党弊。及归廷用归,胡惟庸遣宣使陈得中密与设计,令林指挥将归廷用进贡船只,假作倭寇船只失错打了,分用朝廷赏赐,却乃移文中书申禀。胡惟庸佯言奏林指挥过,朕责指挥林贤,就贬日本,居三年。胡惟庸暗差庐州人充中书宣使李旺者,私往日本取回,就借日本国王兵,假作进贡来朝,意在作乱。其来者,正使如瑶藏主,左副使左门尉。右副使右门尉,率精兵倭人带甲者四百余名,倭僧在外。比至,胡惟庸已被诛戮,其日本精兵就发云南守御。洪武十九年朕将本人命法司问出造反情由,族诛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