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军器局的唐大使,是何人?”礼部尚书偰斯皱着眉头,手指不自主地扣向桌子。在他看来,这么一个九品小官,如果没有什么通天的背景,绝对不可能有上达天听的能力。如今圣上竟然能让他与他们这些二品大员共议此等朝政大事,肯定背后的家族不一般。本身作为世家子弟,他对于家族的影响力最为敏感。
户部尚书徐铎瞬间便明白了偰斯的意思,忙说道:“偰老尚书,这唐文郎唐大使,祖上只是个江宁富户,虽然家资颇丰,但是在这江南也属实算不得什么。不过这唐文郎确实不一般,这唐文郎的父亲是魏国公的亲卫统领,前些年没了,竟然是圣上下的恩旨,让他不用补缺。年初圣上诏魏国公回京议政,唐文郎便是同魏国公与工部的薛尚书一同回京的。”
洪武十三年正在做世界历史上第一次人口普查,作为户部主管官员的徐铎当然想办法将唐文郎查了个底儿掉,不差不要紧,一查更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魏国公?薛尚书?”偰斯慢慢地说道,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徐铎并没有停下,而是如连珠炮似得快速说道:“对,不仅如此,我因为常去唐大使开的卤肉店,听说……”
“卤肉店?你说的可是聚宝门内的那家卤肉店?”偰斯突然停止了敲击,皱着眉头看向了徐铎。
“呃,对,就是那家卤肉店。”徐铎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些冒犯,但确实也没什么,你的信仰总不能干涉别人吃啥吧,但是在回鹘人面前说卤肉店总是不好的。
“没事,你说吧。”偰斯虽然因为那家卤肉店有些不爽,但是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计较,所以继续用手敲击着桌面说道。
“哦,对不住偰老尚书了,不过那卤肉店确实不一般,那店的匾额竟然是圣上题的!”许多有些夸张地说道。
“圣上提的?”偰斯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他平常对那卤肉店避之不及,怎么会去关注它的匾额。
“对!就是圣上提的。而且你知道吗?那里的食客告诉我,申国公、长驸马都与这唐大使相交匪浅,你想想这能是普通人的背景吗?”
“魏国公、申国公、长驸马、薛尚书。”偰斯慢慢地捋了一遍。虽然这时候,京城国公侯爷遍地走,但是这几位也都不是普通的勋贵,偰斯不得不细细思考他们背后的关系,以及自己是否能够通过这些关系,探听到圣上对于高丽的真正意图。
徐铎见偰斯正在思考,便小声问道:“偰老尚书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这唐大使吗?”
偰斯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对徐铎说道:“既然你知道家侄的事情了,我也不瞒你了。我在担心圣上对高丽怕是心有不满,若是动了兵戈……我家侄如今在高丽已是宰执,恐怕难逃劫难呀!”..
徐铎听到偰斯这么说,也皱了皱眉头:“偰老尚书您走后,圣上便吩咐我查这市舶司的事情,后面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几位,昨日来找我批练兵的费用,似乎提到了,要对北面动武了。”
“北面?”偰斯的眉头皱的更浓了。昨日上朝,圣上将魏国公等人留下了,应该商讨的就是这个事情,虽然动武一定会告知礼部,但是他与户部的徐铎,现在都还算是局外人,没法参加具体的讨论。如果这北面包括了高丽,那可真是大事不妙了。
“偰老尚书如果想要知道这高丽是否危险的话,我想您要么去魏国公府上问,要么去五军都督府,要么还真就只能找这个唐大使了。”徐铎真诚地说道。
偰斯仔细思考了一下徐铎的建议,无论是魏国公、五军都督府,都是武将,他一个降明的文臣历来不太受到这些武将的待见,所以他也不愿意去找不痛快,看来,只能去找这个唐文郎了。
偰斯拱了拱手谢过徐铎,然后缓缓地走出户部,向礼部走去,想了一路,最终摇了摇头,对着礼部的小吏说道:“找人去请工部军器局的唐大使,就说我有事相求,烦请他明日来礼部相商。”
看着小吏快步跑出去的背影,偰斯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偰家虽大,但毕竟多是前元旧臣,他有如今的地位已然是圣上恩德,但是偰家确实也已然衰落。如今自己大哥有这么一个争气的独苗,如果自己不能保住,又有谁能保得住呢?
龙江铸铜作坊,唐文郎刚讲完军工的课程,正走回自己的官房,便听到一个小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面向唐文郎拱手一躬说道:“敢问可是军器局唐大使?”
虽然在这么一个铸铜作坊中,出现一个身着绿色官袍的人基本上应该就是唐大使了,但是这小吏还是要再确认一遍。
“正是,你是?”唐文郎有些困惑。
“在下受偰尚书之托,特来请唐大使明日前往礼部一叙,偰尚书有请!”那小吏说道。
“礼部?好,我知道了,我明日便去。”唐文郎回复了小吏后,慢慢走进房间。
“谢尚书,有姓谢的吗?”唐文郎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明初的官吏,始终想不出一个姓谢的人名来。
这时候,邓镇跟了进来,拿起桌上的水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念叨什么呢?”邓镇大大咧咧地坐在桌旁的凳子上问道。
“没念叨什么,礼部的偰尚书找我,要我明日去礼部。”唐文郎说道。
“偰斯偰老头?就那个老回鹘?”邓镇依然大大咧咧地说道,他贵为一品国公,私底下对于这些走马灯似的文官尚书确实没啥可尊敬的。
“谢斯?回鹘?”唐文郎皱了皱眉头,突然想到了,偰斯?这人就是偰斯?
偰斯虽然不怎么出名,但是唐文郎在科普朝鲜与中国历史的时候却是对这人和他的侄子偰长寿记忆尤深,他出访朝鲜两次,他侄子来中国九次,可以算得上是当时大明与高丽与李氏朝鲜最早的桥梁了。圣上不正好要搞朝鲜的铜矿嘛,偰斯说不定就是一个好的突破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