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冰糖后,唐文郎走到了最开始做的那个漏桶前,看了一下桶中糖浆的状态,表面已经固化的差不多了,看来那个薛工匠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随后,唐文郎让老黄将黄泥放到一个木盆中,并在木盆中加了些水,将黄泥和成稀泥。然后端着这个稀泥盆来到了漏桶边上。
“把黄泥倒在糖上面吧!”唐文郎继续说道。
却不想老黄并没有动,而是一脸诧异的看向黄文朗。
而沈金楠也惊诧地大叫了一声:“唐世侄!”
“世伯信我便是。”唐文郎说道,同时看了一眼满脸惊讶的灵儿和旁边似乎有些害怕的黄士贵。
“倒吧!”沈世伯有些痛心地说道,这桶糖虽然算不上太贵,但是这么浪费,确实让他有些不忍。
老黄只得听命,将稀泥尽数倒在糖上面,并按照唐文郎的指示铺开。
“世伯,如此便可以了,待明日,可将桶下的稻草取出,让糖浆自然滴落缸中便可。待二十日后,将泥盖取下,最上层的便是白糖了。”唐文郎说道。
“但是这种法子做的白糖中间还是会有些发黄,另外那石灰今日用的时机并不对,实则是在煮蔗汁时分三次加入石灰,多捞出一些杂质,去渣效果要好于草木灰。再用我刚刚打蛋清的方式,将剩余的杂质捞出,糖浆就能清澈一些,做出的白糖也能更白一些。”唐文郎嘱咐道。
“另外,也可以将上面的白糖刮走后,再用稀泥重复做三次,也能得到不少白糖,减少浪费嘛。另外,出糖的时候多进行搅拌,将糖搅成沙子样,出白糖的时间也能更快一些,效果也更好。”
“这是我画的一些图纸,这个瓦溜,可以用土制或用陶制,以能装百斤为好。这牛车,辊轮以石制最好,另外这锅灶,我也写明了操作方式,您可以找信得过的工匠,一说便懂。”唐文郎拿出了几张画好的图纸,给了沈世伯。
看到这几张图纸,沈世伯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点笑容,之前唐文郎的做法实在是太匪夷所思,若不是世交,他决计不可能让他这么糟蹋糖浆。而这几张图纸,虽不知具体用途,但看起来明显靠谱多了。
“好,有劳世侄了!你看,天色已晚,是否留下来吃个便饭呀?”沈世叔说道。
唐文郎看看天,忙了半天,似乎太阳已经偏西了,便对沈世伯说:“不再多叨扰世叔了,中午家宴吃的较多,小侄还是早些回府吧。”
“也好,代我向老爷子问好。”
“我去送文哥哥!”还不等唐文郎回话,灵儿便急不可待的说道。随后便拉着唐文郎的胳膊走出了后堂。
在前堂看见还等在这里的竹香,这丫头自打唐文郎开始做糖便出去了,一直在前堂等着。
出了糖铺,灵儿并没有回去,而是继续和唐文郎向北走,唐文郎也不问,两人便这么沿着米行街走着。
“文哥哥,按你说的,真能做出来白糖和糖冰吗?”灵儿憋了半天才说道。
“嗯,我不会骗沈姑娘的。”
“是灵儿!”沈妙灵抗议道。
“好,灵儿。”唐文郎讪笑道,这妮子长得像灵儿,名字却也喜欢别人叫她灵儿,不会真是女娲后裔吧!
米行街并不长,只有八九百米的样子,唐文郎的感觉和走在现代大多数商业街差不多,虽然不远,但却感觉异常漫长。
灵儿似乎很开心,一路上走走逛逛的,却也并没有买什么,唐文郎也不急,便陪在一旁,观赏一下京城的风景。
许是到了春天,路旁不少卖鲜花的摊位,小姑娘在那里驻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走了,一边走一遍还嘟囔着:“若是买了,父亲定又叫我学插花,烦死了。”
再几部,路边突兀地停着一车毛竹,有个工匠模样的人坐在上面,不时地喊一句:“挖沟通渠扎秋千喽!”
“文哥哥,文哥哥,过几日便是秋千节啦,你家扎秋千了吗?想小时候一样,扎个秋千咱们玩吧!”灵儿非常激动地扯着唐文郎的袖子说。
秋千节?明朝莫名其妙的节日难道比现代还多?
虽然心里有些吐槽,但还是跟灵儿说:“没问题,我这就回去让忠叔在后院扎一个,扎好了你可以过来玩。”
刚才还很高兴的灵儿,突然一下沉下脸来:“还是不了,总进你家的门,会被说闲话的,我还是不去了。我还是叫父亲在家里扎一个罢。”
灵儿突然间的失落让唐文郎有些猝不及防,但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灵儿将唐文郎送到长干里东口才回去,唐文郎看着那蹦蹦跳跳的绿色身影,心里的感觉却有些怪异。对于一个高中生般的女生,前世已经步入社会多年的他确实不应该有感觉,但现在他的心里,似乎有种初恋般的悸动,也许是这一世的情感还在影响着自己吧。
唐文郎按照灵儿指的路,穿过了长干里,走回小长干里,又按照早上闲逛时的记忆,找到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吃完晚饭后,唐文郎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心绪不定的准备睡下。
想了想,还是走到了画案旁,又裁了些纸,提笔开始写写画画。
今天给灵儿家做白糖,可以看出来沈世伯对唐文郎的技术并不是很信任,但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是他们按照时间打开罐子,应该就能明白自己的技术是有用的。
但今天也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一些无力感。
自己明明知道更多的知识,但是似乎在这个缺乏基本化工原料与工业基础的地方,什么都要从零做起。
就像是这简单的制糖,因为缺乏盐酸,活性炭没法做;因为缺少钢材,离心机没法搞。
而想搞盐酸,要么土法高温焙烧苦卤,苦卤是盐工业附属品,要么用浓硫酸与食盐反应。
这里面要用得到食盐,问题倒不是很大,与大家想象的不同,明代江浙的精盐并不稀缺。事实上唐宋之后,通过多次蒸发,过饱和提纯盐的提纯方法已经非常普及,况且大量的盐场与盐户都是国有的,技术代代传承,平常吃的盐中nacl的含量已经很高了,虽然还有些苦味,但工业用途问题不大。
浓硫酸有点困难,不过采用当年土八路用的“塔缸法”,应该也是可以实现的。
这一下子有涉及的太多了,单是三种酸的工业制法,唐文郎可以确定,光靠他自己是没有办法完成的。
作为一个化工行业的人,生活在古代,束手束脚很是难受,唐文郎必须找到方法突破。而这个突破的方向,似乎也只能是朝廷。直到现代,中国的化工业已然是以国有企业为主导,因为也只有国家有资源,有能力,实现工业化的发展。
看着面前画的乱七八糟的纸,唐文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