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乐得高兴,唐文郎却略带好奇地对李方说:“大匠,这烧酒可有法子改进?”
李方说道:“这酒,曲是好曲,所以酒香不错。但加水太多,少些也就好了,这锅,怕是要重铸了才好。”
“若是这酒不加水呢?稻谷只蒸好了便入缸,甚至不用入缸,只用土挖个窖便可。又或者是不用稻米,用些麦子、秫子什么的谷类呢?”唐文郎充满引诱地说道。
“如不加水,何来的酒呢?”
“想必大匠也遇到过,这煮熟的米,撒曲,未入缸时也有酒香,这怎就不能成酒了呢?若是将这米放于饭甑之中,不就可以蒸出酒来。如此这般,这米中水甚少,蒸出的酒不就更烈了?”唐文郎继续说道。
没办法呀,总不能说,我教你个固态发酵酿酒法,比你这个强吧!
别说李方这个大匠信不信,就是二叔都不会信。
李方疑惑地看着唐文郎,神情中又似乎带着一丝犹豫,估计心里想着,这小子和东家的关系,似是东家的子侄辈,也不知道说的话东家认是不认。
“大匠若是得空了,就按文郎说的做一缸,这米的做一个缸,麦子一缸,梁米一缸,咱家缸多,试试无妨。文郎,这便是你昨日说的书中做烧酒的法子?奇怪的紧呀”
“不止如此,侄儿还知道一个改进这锅的法子。不知二叔这儿可有纸笔?”
“四伯,去柜上拿纸笔给我侄儿!”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有个托盘,盘中是全套的笔墨纸砚。
在吃饭的桌子上铺开了纸,用镇纸压好,也不坐下,唐文郎大笔一挥便画了起来。
正面、侧面、顶面的剖面图,中间重点位置还标清楚了名字,唐文郎按照工业制图的标准画了起来,没有尺子,无妨,差不多就行啦!
“不是一个锅吗?怎变成了两个?”二叔看着图上的两个锅有点疑惑。
没错,唐文郎画的并不是后来一直流传的天地锅,而是现代直到五十年代才出现的地面蒸酒系统。
“若是用天地锅,酒气在蒸锅内遇到冷水便凝结于天锅之上,但因锅中温度甚高,酒液在锅内很快便又成了气,如此这般,蒸酒速率太慢。另则是,这天地锅若是用蒸的,这饭甑是木制,四周皆可漏气,那又有多少酒气会损失掉?侄儿画的这两个,一曰蒸锅,一曰凝锅。蒸锅可蒸米,亦可蒸酒。蒸米时,只需将上方的气管拿开便是了。而凝锅中放入冰水,酒气在数根浸在冰水中的管子中凝成酒,便可从下方流出。”唐文郎介绍道。
“那这几根管子是?”二叔指着蒸锅外的几条管子说道。
“这是底锅,烧出蒸汽后,蒸汽沿管子进入蒸锅内。这管子要有四个,前后左右各一个,探至蒸锅最底端。”唐文郎继续解释道。
“这,也太复杂了,请铜匠做,怕是要五十贯钱了。”二叔有些心疼的说。
“呃,用陶烧制便可,只是这几根管子,还是最好铜制的。”唐文郎指着冷凝器中的几根管子说道。
“哦,这倒是好说,四伯,拿着这图纸,找咱家相熟的那窑口看看,哪家能做的。若是做得好了,多给他们加二百文赏钱!”二叔又是非常豪爽的说道。
唐文郎心里一紧,这二叔可是真是土豪呀,二百文,多少钱呀。不对呀,他多卖几壶酒,二百文不就回来了?
唐文郎便苦笑不语,只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用这些弄碎了做曲,与寻常做曲一样,只是不要团成小团,要做的大如城砖,压实了才可,不要堆放,要隔一段距离横竖垒起来,每七日翻一下。约一个月便好了,用来做酒,最为香醇。”唐文郎将写好的纸递给了李方,李方却苦笑着给了东家。
二叔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又递回给李方,说道:“做就是,还差这些曲钱?若不识字,让四伯念给你便是。”
想了想又对四伯说:“四伯,咱侄子这曲这酒要是做成了,你且去县衙问问,咱这用的可不是精稻,可净是些麦子杂谷子,这酒课是不是可以减免些。”
前半句豪爽无比,后半句商人本色。唐文郎表示无语。
这一锅烧酒便要烧上一个多时辰,唐文郎并没有耐心在酒坊中继续等待,而是走出了酒坊,回了家。
走之前嘱咐李方,让他将最好的酒拿出一半来再蒸一遍,自己回头来取。李方虽然有些懵,但是却答了一声是。
今日制酒技术的输出,让自己觉得自己似乎在大明能作出一些事业了,但是这些现在还都是别人的,自己还是需要做点什么。..
第二天一早,唐文郎醒来时,竹香依旧在床前等候着,唐文郎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还好他半夜醒来特意看了一眼,这丫头不是夜里都在这里,应该是比自己早起一些而已。
洗漱时,看着竹香递过来的豆面,唐文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哪里有卖香皂的呢?你也用吗?”唐文郎脸若冰霜地对竹香说道。
唐文郎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现在是洪武十三年,胡惟庸、陈宁、涂节等刚被诛了九族,男性被斩,女性包括奴婢等大部分沦为官奴,部分被送给了各地武将解决单身问题。如果这竹香是这些人的亲眷,倒是会接触到香皂,但是唐文郎的麻烦可就大了!私藏犯官家眷,这可是死罪呀!唐文郎突然从脚底寒到头顶。
“禀公子,小婢在之前东家那里是家生子,照顾小姐一起长大的,小姐常用这些,小婢自然知道些。”竹香怯懦地回答道,低着头看着地面,并不敢直视唐文郎的眼睛。
还好,只是个婢女,但是婢女也分谁家的婢女呀!若是那三家的,咱也得吃瓜落呀!
“所以,你之前的东家是?”唐文郎语气愈发严肃地问。
“朱瑛,朱大人。”
朱英?朱英是谁?等等,很熟悉呀。难道是?
唐文郎看向竹香的眼神愈发的谨慎,脑海中拼命地思索。
姓朱的,难道和皇上有关系?皇家有叫朱英的吗?
朱元璋有个规定,他的子孙必须都按照木火土金水的顺序来起名,比如他的儿子,朱标、朱棣,他的孙子朱允炆、朱高炽,以及朱瞻基、朱祁镇等等,为中国的元素周期表起到了卓越的贡献。
所以,这个朱英,应该不是朱元璋的子孙吧。那能是谁呢?
不对,还真有一个人,他是朱元璋的义子,所以不用遵循元素周期表的规律。一代名将,黔宁王沐英!
沐英从小被朱元璋收养,起名为朱英。后来朱元璋有了自己的儿子,便让沐英改了姓,因沐英口念深沐养育之恩,就赐姓了沐。
这沐英可是一条堪比徐达的大腿。后世沐家世代镇守云南,算得上是一方霸主。康熙韦小宝都得忌惮三分。
“可是,西平侯?”唐文郎有些激动地问道。
“啊,不不,不是,是工部尚书,朱瑛朱大人。”竹香急忙解释道。
“呃,咳咳。”唐文郎急忙咳嗦两声缓解尴尬。
“工部尚书,不是薛祥薛大人吗?”唐文郎说道。心里想着,这薛大人难道是因为自己让他写的胡逆罪状二十条把皇上得罪了?被撸了?
“小婢不知,小婢只知道朱大人原本是工部尚书的,年前领了旨去当北平布政使,年后便遣散了我们,带着家人北上了。”竹香依然不敢抬头,小声说着,似乎要哭了出来。
哦,薛祥的替班呀,那就好,没危险就好,吓死宝宝了。
却见旁边有个更被吓死的宝宝,正在低声啜泣。想想,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被自己这么一吓,确实不好受。便安慰了两句,答应送她一个比香皂更好的东西。
“公子,是真的吗?小婢不要,小婢只要公子不撵小婢走就好。小婢自打出了朱府,便没了生路,差点被拐子拐走。小婢再也不想流落在外了。”竹香又哭了起来。
都是可怜的人呀,唐文郎想道,但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抹了一把脸,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