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烧酒作坊

农历二月初的江宁,明明前几天还是温暖如夏,这几天就突然冷若寒冬。唐文郎早晨的时候太着急,只穿了一件直缀便出了门,这时虽然已到巳时,但却依然有些寒冷,一行四人急匆匆地向北走着。

二叔的酒坊就在长干里西街的西口,正是来往行人众多,最繁华的地方。

刚进了店,一股浓郁的黄酒香气扑面而来。

唐文郎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早饭忘吃了。

穿过前门的店铺,来到了后面的酒坊,二叔一边走一边对着旁边迎上来的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道:“给爷弄点吃食来,饿死了,打家出来,早膳都没用。”另一边对李方说:“大匠吃了嘛?没吃一起呀。”

“不敢跟东家同食。”

“无妨,若是大匠手艺着实了得,爷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二叔有些豪迈的说道,脚下却丝毫不停,走向了一北侧的一间屋子。

这酒坊着实很大,南墙边的棚子下,满满的都是封好了泥土的大缸,东侧则有一些匠人正在热火朝天的煮米。

进入北侧的屋子,一阵浓郁的酒香袭来,偌大的房子近处是一排排的地缸,远处有一个巨大的蒸酒的铜罐,以现在的铜价,这烧酒的罐子,怕是价值不菲。

“这便是做烧酒的作坊了,大匠看可还行?”

“好,好,东家这地缸做的,比咱李家渡的都要好!”李方有些激动地说道,明显看出,他看向这地缸的眼神都变了。

“那便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咱们吃饭!”二叔爽朗地说道。

这早膳用的是白粥和一些小菜,不知是这作坊本就吃这些,还是掌柜的去外面采买的,味道还算不错,也有可能是唐文郎饿了,吃的挺香。

反观李方,开始还有些拘谨,可到了后来,喝粥就像是喝水般,一口一口的干,看得唐文郎和二叔一阵发毛,吃了一半便站起来去一旁说话了。

竹香却死活不愿意坐下来,非得唐文郎和二叔站起来去一旁后,才坐下来喝了点稀粥。

二叔似乎为找到了大匠很开心,跟唐文郎絮叨着他开这酒坊的不容易,和现在这酒坊的成功。唐文郎开始听着还蛮有趣,到了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二叔的自夸,无聊的向一旁看去。心里想着,这二叔和三叔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知道自己那过世的老爸,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呀。

竹香早已经喝完了,远远地站在一旁,看向唐文郎。

而李方,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眼看着一大木桶白粥都被他喝掉了,唐文郎突然想到,这肚子要是装酒,得装多少呀!

二叔见唐文郎有些走神,顺着唐文郎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李方已经吃完了,笑了起来,对李方说道:“大匠,可吃好了?要不,咱先烧锅酒,熟悉熟悉?”

这是要试这大匠的手艺了。

“好的,咱这就让东家看看咱这手艺!”

李方大步流星的向铜罐走去,二叔也从门外叫了一些小工进来,帮李方将铜罐的盖子拿了下来。

李方指挥小工们打开了一个已经酿好的地缸,只见里面净是浑浊的如泥土般的液体。

“东家,这酒有些稀呀,怕是蒸出来不够烈呀。”李方看了一眼便皱着眉头说道。

唐文郎也看向了酒缸,果然,这时候用的还是发酵黄酒的工艺,用发酵好的黄酒来蒸馏酒。

“这是原来大匠酿的,那大匠可是在前朝王爷府中,跟色目人学的手艺。”二叔看了李方一眼说道。

“回东家话,李家渡本也是这么酿的,可是后来咱们发现,若是酿酒时加水加的少些,这烧出来的酒更烈,东家若是信小的,下次酿时可少加些水。”李方说道。

看来李渡已经逐渐摸索出固态发酵的技术了。

“那这李家渡,是否也是用这罐子烧酒的呢?”唐文郎这时插话问道。

“也是的,不过李家渡可用不起铜的,只有天锅才敢用铜的。不,不对,这天锅怎是反的?”李方有些诧异的看着天锅说道。

唐文郎顺着李方的眼神看去,只见这天锅和唐文郎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在记忆中,传统的天锅都像是漏斗一样,是一个尖朝下的圆锥体,在圆锥体里放上水,尖端的酒液了。

但是面前的却是是一个倒扣着的锅,说是锅也不像,因为没有一口锅会有一圈翻过的高高的沿。

仔细看看,这似乎和记忆中的天锅是完全反过来。好比后来的天锅是一个向下的v字,这个天锅就是一个帽子,嗯,非常像一个有一圈高帽檐的帽子。

小工已将几桶酒液装进了铜罐中,并将天锅扣在了铜罐上,罐子中并没有引流的管道。这时唐文郎看到,这个铜罐和天锅之间有一圈槽,槽的一端有一个伸出来的导流嘴,似乎是出酒的地方。

也没用李方动手,小工已经将冷水倒入了天锅之中,那一圈高帽檐围成的区域,正好可以用来装冷水。

铜罐的下方也从地灶中生了火。不一会儿,天锅与罐子的缝隙处便有些蒸汽飘出,而浓郁的酒香也随之散开。

李方拿了一个大号的碗,站在了出酒口的位置,看起来,他也有些懵,这锅似乎和他平常用的完全不一样。

烧了有一刻钟,槽中开始有酒液慢慢的流出,不一会儿便从出酒口缓缓流下,李方用碗盛住酒液,并慢慢的观察着,又过了一刻钟,李方将大碗拿开,将一个大桶放到了出酒的位置,将碗随手递给了一个小工。

那小工看着有些懵,不知道拿着这碗干什么用,只得站在那里。

二叔这时却招了招手,示意小工过来,并端过了小工手里的碗,直接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不要!”唐文郎刚喊出来,却看见二叔已经喝了一大口酒头。

李方听到了声音,也回过头来,看到东家似乎喝了一口酒,便急忙说:“东家,这酒头虽香,却喝不得呀,这酒头只香不烈,却极为上头,喝多了怕是头痛欲裂呀。”

二叔见两人都在阻拦,似乎有些尴尬,将碗递回给小工,这才说道:“我不知呀,从前也没听过什么酒头酒身子的呀。”

唐文郎本来也想告诉二叔酒头的害处,却听见李方也说了,顿时觉得这人果然有些真本事。这时代能知道酒头的,还能区分的,估计根本就没几个人。

又是一刻,桶中已经有不少酒了,李方用了一个新碗,盛出了一碗底的酒来,递给了二叔。

二叔看了看李方,又看了看唐文郎,确认这不是什么酒头酒身子,便喝了一口。笑道:“恩,不错,和以前的大匠一个味道,这我就放心了!”

唐文郎也将碗拿过来尝了一点。怎么说呢,不比在扬州喝到的好多少,度数估计也就在三四十度左右,因为取的是初段酒,所以度数稍微高些;也可能用的曲好一些,香味更浓些。但是较现代的大曲酒,这酒就像是白开水般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