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大部分时间的糖,实际上都是液体的,基本上就是熬煮的比较粘稠的甘蔗汁。
关于中国固体糖的发明史,一直存在很大的争议。
首先是石蜜,早在北魏时期,《凉州异物志》载“石蜜非石类,假石之名也。实乃甘蔗汁煎而曝之,则凝如石而体甚轻,故谓之石蜜也。”
听起来这石蜜像是冰糖,但根据记载,这石蜜实际上是在糖浆熬煮的过程中加入牛奶而制成的。待糖浆熬成膏状后,再放到刻有各种花纹的模具中,等待成型便可以了。
这种出来的糖块与今天的一些糖块有些像,在古代的时候往往出现在重要的宴席上。但是吃过糖块的人都知道,这种东西只能含着,并不能用来做菜调味或者做其他的甜品。
其次便是冰糖,事实上在唐大历年间便出现了冰糖,据说是寺院中和尚将糖浆放在罐中窨制,结果半年后就在罐壁上产生了晶莹剔透的冰糖。
当时的冰糖由于使用黑糖浆制成的,所以以紫色为上品,琥珀色次之。然而用这种方法制作的冰糖周期太长,要达到半年左右,而且产量也极低,只被视为昂贵的奢饰品和贡品。
最后便是我们最常用的砂糖,北宋王灼的《糖霜谱》中描述的糖霜让很多人认为,中国在北宋时期便已经有了白砂糖,但事实上,经过很多史料的对比我们会发现,但是无论从工艺还是成品的描述上,因为缺少中和酸的过程,书中描写的糖霜更像是可以凝出如霜般小块的糖浆。虽然这种工艺也能通过滴漏产生细小的固体糖粒,但是产量极低。
而到了元朝时,《马可波罗行纪》中就记载了中国当时习惯将糖熬制成黑色的糊糊。同时,也记载了元朝人如何将埃及的制糖技术带到中国的过程。
实际上,与中国传统的制糖工艺无异,关键只在一步,便是用碱中和蔗糖中的酸。阿拉伯人用的是草木灰,中国人学会后改用石灰,最后变成了纯碱。
此后,中国逐渐能够制造固体的砂糖了,直至明朝中期黄泥服色法的出现后,中国创造出了制造白砂糖的工艺。并随着甘蔗的大量种植,白砂糖成为了普通民众的日常用品。
直到清朝,中国产的白砂糖已经成为中国最主要的出口商品,与瓷器、茶叶成为中国三大贸易顺差来源,每年为清朝政府带来海量的白银外汇。
而在当时的欧洲,用中国瓷器,喝中国产的红茶,加中国产的白砂糖,已经成为了欧洲贵族的标准生活。同时,这种奢侈的需求,也造就了美洲的开发与黑人奴隶制的出现。
回到当下,在中国古代,技术发展是循序渐进的。
由于信息不畅与工匠的地位低下,使得即使有一个地方出现了某种技术突破,也很难在全国掀起工艺改革的浪潮。
所以,即使唐文郎知道,元朝的时候应该就有固体糖的出现了,但如果是白砂糖就这么摆在眼前,还是会让人惊掉下巴的。
正想着,唐忠赶忙将放在一旁的油纸包拿了过来,一层层打开,中间赫然是一些颗粒粗细不一的红褐色“沙子”。旁边还有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方方正正的放着几个糖片,上面清晰地压着虎头的图案,应该便是兽糖,也就是以前说的石蜜了。
呃,看来是我想多了。不是白砂糖,仅仅是红糖呀,吓死我了。
不过这也很厉害了,现在能做出红糖来,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呀。
“这,太贵重了,老夫不能收,多谢你父亲的美意了。”唐老太爷看到桌面上的红糖说道。
“自家做的,不过是试试新来匠人的手艺,不值钱的,唐老太爷您就收着吧!”
“爹,这是什么好东西呀。咦,这不是沈家大姑娘吗?”
一位年纪刚二十多的年轻人从穿堂的屏风后走了出来,身形有些清瘦,身穿一件蓝色直身长衫,头发只是简单的攒起来,并未戴冠。..
年轻人的视线看向沈妙灵后,又转向了旁边的唐文郎。“咦,这便是我那侄儿吧!你何时到的呀,好叫三叔我好想呀!”
这年轻人竟然是我三叔?感觉没比自己大太多嘛!
“文郎见过三叔!回三叔的话,昨夜才到,怕扰了三叔,便未曾叨扰。”
“好好好,回头三叔带你逛逛这京城,好叫你也看看咱这京城有多繁华!”
“坐下!”三叔唐彬说得正欢,却听到唐老太爷颇有威严的命令,只得悻悻坐下。场面又恢复了最初的尴尬。
“不知沈伯父的铺子能做白砂糖吗?”唐文郎突然问道。
听到唐文郎的提问,原本打算继续低头吃白粥的沈妙灵脸突然又红了一下,诧异的望向唐文郎说道:“我家铺子怎能做那种,那可是珍惜无比的贡品,怕是一年也得不了多少的,我们便是见也没见过呢。”
“那冰糖呢?”唐文郎继续问道。
“这冰糖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了,我家倒是做过,但却也没有多少。”
“哦?是吗,那你知道这白砂糖和冰糖在这市面上值多少钱吗?”
“寻常的沙糖一两只要4文,这砂糖因为更甜,我家想着要卖到8文,若是文哥儿说的白砂糖,因是贡品,怕是能卖到20文。而那冰糖要看成色,若是紫冰糖或是琥珀色的,怕是五十文也止不住。”
“多少?20文?”还不习惯古代物价的唐文郎有些懵,看惯了古装剧的他,一直以为古代物价很贵,糖这种奢侈品怎么着也得论贯论两吧,这几文钱,还是看在贡品的面子上?
殊不知,自唐宋开始,甘蔗的种植就已经非常普遍了,而且平常百姓家对于糖的需求远远没有对于盐的需求高,一年所用不过就是一两斤糖,所以糖的价格并不是很高。
“文哥儿是觉得太便宜了吗?不过若是卖的太高,估计很少会有人家会买呢。”
“好吧,我倒是有个法子能作出白砂糖和冰糖来,比你这糖要好上不少,我得空了去你们铺子上看看,应该是可以的。”
“真的?文哥儿?我这糖还是请了北面来的匠人做的呢,他可是前朝砂糖局的传承,你若是比他做的还好,那我们准保能成为这京城第一糖坊!我赶紧回去告诉我爹爹,让他备好东西,等文哥儿来!”
“也不用备什么,就备些干净的黄泥、石灰,还有些稻草稻糠就成。”
“好,文郎哥哥,我等你过来!”说罢小燕子般飞也似的跑掉了,这丫头,刚才看着还挺文静,现在看起来还是挺活泼的嘛!
“文郎,莫要唬沈家姑娘,那白砂糖可是贡品,咱家又没有祖传,你何时会了这档子手艺?”待沈妙灵走后,唐老太爷对唐文郎说道。
“祖父莫忧,孙儿是在一本农书中看到的,到底是否有用,孙儿也不知,但试试也无妨嘛!”
“哦?书中竟有如此手艺?看来当真是得多读书呀!”说罢眼睛向旁边一言不发的三叔看去。
三叔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剑一样的目光射在了自己身上,忙向老太爷看去,对着老太爷求饶道:“爹爹,您又不是不知,儿子何时能读得了书呀,您还是多指望指望您的秀才大孙吧!”
“哼!”老太爷瞥了三叔一眼,而后直到各自散了,这饭桌上也再无丝毫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