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有了东西,唐文郎便返回了。盂城驿中。并未回房,而是走向驿站后身的餐厅,放下一小坛酒,托驿卒要了点小菜和米饭,自酌自饮起来。
这高邮北临淮安,南靠扬州,且自古以来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这里的菜式尽得淮扬菜的精华,仅是驿栈中的小厨,便有着不错的滋味。
要知道,在后世,淮安与扬州,可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世界美食之都。如此称号,全世界不过9个城市,淮扬菜便占了两席。
可惜此时的盐中略有苦味,也不像后世那般能用糖来提鲜,更没有辣椒等刺激味蕾的食材,对于唐文郎来说,纵然滋味再是不错,却也过于寡淡。
只有这鱼,应该会很美味,只可惜从小唐文郎被刺伤过,心理阴影颇大,并不想再碰河鱼。
看着碗里的米饭,唐文郎想了一想,便走向后厨。驿卒看见唐文郎走进来也是一愣,此时虽是午间,但也正是水上赶路的好时间。驿站的餐厅只有唐文郎一个人,几个厨子也乐得在后厨躲清闲。
不料唐文郎却走向灶台,让驿卒重新生起火来。
这驿站中只有魏国公一行人,驿卒知道自己惹不起,便十分顺从地照做了。
生火还要一会儿,唐文郎先看了一下菜。拿了两个鸡蛋,一根小葱,切了一块墙上挂着的腊肉,这时候应该是有了青豆、胡萝卜等,但是时节不对。一回头在一旁看见了泡发好的干贝,和半盆活虾,正好!
打了三个鸡蛋,将其中一个鸡蛋的蛋清拿出了点,其余的打散。
让旁边闲着的厨子将活虾剥了,切成粒,加了些酒和蛋清稍腌。
干贝切丁、腊肉切丁,葱白切段,葱叶切末。
火已烧好,放些猪油,大烟后将一半鸡蛋炒碎盛出,又滑了虾粒和干贝,立即盛出。
随后再多放些猪油,将葱段放入,油热后又将腊肉放入煎。因为不像现代的灶台可以控制火,唐文郎便将锅抬起来放到一边,只用余火。因为只是小灶,倒也不算很累。
待葱段发黄腊肉的油脂被炸出后,将葱段取出,撇出大部分油放入碗中,仅留少量底油。
继续将锅放回去,片刻后放入米饭,快速翻炒,加入另一半鸡蛋,片刻翻炒后让米饭粒粒分明,随后加入之前的虾仁、干贝、鸡蛋碎,沿锅边倒一点点秋油提味,再倒入炸好的葱油,最后加盐,出锅撒葱花。
一碗热气腾腾的自创扬州炒饭便新鲜出炉啦。
蛋炒饭在古代其实来源很久的,隋朝便有碎金饭的出现,但是碍于烹饪工艺的发展,无论是隋唐亦或是宋元明,蛋炒饭都还是有些单调的。到了清朝,各种山珍、蔬菜的加入,使得现代的扬州炒饭最终成型。
给了驿卒十文钱,端着自己做的蛋炒饭,唐文郎回到了桌上,扒开一个高邮咸鸭蛋,便准备继续午饭。
却不想这时,未上任的工部尚书薛祥忽然走了进来,赫然看见唐文郎坐在桌旁,桌上一盘蛋炒饭、些许小菜和一坛酒。
薛祥向唐文郎笑了笑,说道:“唐秀才好雅兴。”
“薛工部见谅,在这直隶,忽见北平美酒,一时情不自禁。”唐文郎狡辩道。
薛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碎金饭,眼尖地看见上面加了不少腊肉、虾仁等,顿时馋虫勾魂,便对驿卒说:“也给我来这么一碗碎金饭。”
驿卒悻悻地说:“这饭是这位郎君自做的。”
“薛工部可是喜欢?学生还未食用,便送与薛工部了”
“唐秀才还有这等庖厨手艺?我看这碎金饭颇多,老夫只取一些,尝尝唐秀才的手艺!”
说罢,便自寻了一个陶碗,用勺盛了大半晚的扬州炒饭,毫无愧意地坐定在唐文郎对面。又拿起酒坛闻了一下,“葡萄烧酒?”
“嗯。”。
“唐秀才前些时日还病恹恹的,如今竟能饮起酒来,也是天佑之幸呀!”
“薛工部要不也尝尝这葡萄露?看与北平有何不同?”唐文郎看到这大佬似乎一点也不客气,只得客气道。
“这,圣上龙凤初年便严禁饮酒,为此还斩了不少人。虽然洪武年来酒禁已解,但……”
“哦,此酒乃是北平旧藏,是薛工部返京时北平乡民所赠,民心使然,不敢浪费。”
薛祥惊讶的望着唐文郎,还能这么操作?我读书不少,你不要骗我!
看着薛祥的表情,唐文郎无语的腹诽道,怪不得你要被打死,情商低,政商也低,要不是看在你是大佬,又是敬佩的能臣,我才不搭理你呢。
薛祥似是思考了片刻,还是要了碗,倒了一碗,直接喝了半碗下去。
唐文郎心里颇为惊讶,却陪着笑脸,推了一碟腌蛋过去。这高邮咸鸭蛋,果然名不虚传,唐文郎一吃便爱上了。
薛祥半碗酒下肚,虽没有喝醉,但明显激动了不少,与唐文郎闲聊了起来。
“唐秀才知多识广,可知我此番为何入京?”薛祥似乎忘了之前跟唐文郎说的自己奉诏做工部尚书的事情了。
“学生不知。”唐文郎配合的说道。
“去岁末,中书省命我改任嘉兴知府,可为未等我离开北平,竟又收到圣意,入京拜工部尚书!旦夕之间,变幻无常。”
“我此番入京,尊圣诏,拜工部,却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如何。但也只求安安稳稳,无愧于圣上,无愧于朝廷罢。”
“薛工部无需担忧,中书省已撤,此番入京,拜工部尚书,已是位极人臣。只是……薛工部是否有考虑过因何被贬嘉兴?”唐文郎忍不住还是问道。
“因何?嗯……雷霆雨露均是天恩,我不思考这些。”
“那若是有人陷害与你呢?比如,胡。”
‘’文郎不可妄……言,胡逆?”薛祥明显知道了胡惟庸被杀的事情,但是他确实第一次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二楼一起。
“学生以为,胡逆之事,现在只是开始。胡逆势大,危害社稷,却肆意妄为数年无人告发。工部您随圣上征战南北,又为圣上营造中都,经略北平,乃是圣上最为看重的肱骨之臣。如若让圣上认为,连您也不敢告发胡逆,圣上会作何感想?朝堂之上,均是素位尸餐之徒,甚至是,认为工部您与胡逆乃是同党包庇……”
唐文郎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样薛祥,不敢说了下去。实际上唐文郎心里也很忐忑,毕竟他只是一个工科生,从来没有对封建社会的政治有什么了解,他只是知道历史的走向,薛祥最终会成为胡惟庸案最早也是最惨的一批祭品。对于这位一心为民的好官,唐文郎确实不忍看到他惨死。
“如若这般,此事着实难办。”显然,薛祥配了朱元璋这么多年,也是知道朱元璋性格的。朱元璋作为一个“愤青”出身,最受不了的就是官员尸位素餐,欺上瞒下。..
现在他坐皇帝了,以为能好好治治这帮懒官,结果自己身边的“大秘书”竟然借自己狐假虎威,让自己脸往哪儿搁?
“工部何不如现在便搜集胡逆罪证,密报圣上,只说是胡逆势大,工部不敢轻易招惹,只得搜集罪证,待时机成熟再呈于圣上。如今圣上神威,先行发现,你便将这些罪证呈于圣上案前,并为胡逆定个二十大罪。同时,建议圣上选调亲卫,于御史台外再设一衙,仅忠圣上,监察百官,以补御史台职权不足之患。”
以朱元璋总以为百官要害他的性格,锦衣卫的出现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咱提前说出来,顺从了朱元璋的心意,不算啥问题吧!
薛祥低头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又抬头看了看唐文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已然做了决断。
“多谢文郎美酒,今日之事,关乎性命,万不可教他人知道。”说罢,便匆匆离去。
唐文郎看看了空空如也的小酒坛,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且看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