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密会(上)

顺着熊孩子跑回去的路线看去,唐文郎才赫然发现魏国公竟然穿着一身朝服,头戴乌纱帽,身穿正红圆领袍,腰束带,脚着黑靴,胸前补的是一二品武官的狮子,一脸严肃。而身旁的亲卫们,也都不是平常的便服,而是一身蓝色曳撒,一种源自于蒙古袍服的连体衣服,在明朝多由侍卫等穿着。

看着一脸严肃的侍卫们,唐文郎丝毫不敢大意,只能站在靠船舷的甲板上,当自己是一尊又瞎又聋的雕像。

不正常呀,这明显是有大事呀,要是自己影响了一点,就算自己是这帮侍卫的亲侄子,也会被扔进大运河的。

随着船夫的橹慢慢摇动,船已经逐渐走向了运河中央的航道,慢慢的向南走去。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个石闸,便是金沟闸了。

待船队靠近,无需递交文书,石闸两侧的闸官似乎是听到了指令般地迅速将闸板开启,座船很顺利地进入到石闸内。

待唐文郎回头看时,却发现母亲所在的夜渡船和薛工部坐的座船斗都停在了石闸以外,而远处慢慢驶来的众多漕船也是如此。而闸官并没有催促这些船进入的意思,又将闸板放下,整个闸内,应该是只放了这一艘船进入。

座船继续向南驶去,并未扬帆,但船速并不慢。

看着逐渐宽阔的河面上只有自己一艘船,唐文郎的心情愈发的忐忑,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听不看不想,不听不看不想。

又驶了五六里,前方出现了一个隘船闸。

这隘船闸与寻常的船闸不同,平常阻拦水流的船闸俗称拦河闸,起到平衡运河高度的作用。

而隘船闸更像是一个限宽限深的关隘,并不阻碍水流,所以无关放不放行。但这船闸下有石坝,可以让超载的船无法通过,古人的智慧可怕如斯。

缓慢的通过了隘船闸后,前面不远处突兀地出现了一艘装饰颇为豪华的楼船,船头竟然还有一个牌坊。

这竟然是一艘大黄船!这黄船可不是黄色船的意思,而实打实的是皇家才能乘坐的船,尊贵无比。

唐文郎见到后,急忙默念自己是尊又瞎又聋的石雕。但心里却忍不住想这船上究竟坐的是谁。

首先,这绝对不是朱元璋,朱元璋应该还在应天府磨刀砍胡党呢,可没有闲心跑到这里。

那能是谁?太子朱标?徐达都被召回去了,他个太子能不在京中议政?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但现在的问题不在于船里坐的是谁,更重要的问题是,是谁徐达也不能见呀。

这大黄船里明显是皇家的人,大将军私会皇族,这是犯了大忌讳,形同造反啊。

朱元璋正在气头上,一气之下罚了皇族,砍了徐达也不是不可能呀。

唐文郎感觉自己的脑袋离脖子越来越远了,心里默默念叨着,徐达死于洪武十八年,今年是洪武十三年,他不可能今年死呀。明年徐达还要当大将军打北元呢,也没被罚呀。不会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小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就将自己这个大靠山给送走了吧。

各路神仙保佑呀!

心里默念着这是巧合,这大黄船不会和自己这艘船有交集的,却发现离大黄船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慢,最后在相隔一二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约么停了有五六分钟,有艘小渡船从大黄船后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慢慢的划了出来。

这艘小渡船有些像后世旅游景区中的乌篷船,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这艘座船荡了过来。

从唐文郎的角度并看不到船中坐着什么人,但是唐文郎明显感觉脖子上的脑袋和自己肩膀的联系越来越松,似乎只要随便动一动就能掉下来似得。

乌篷船终于靠了过来,这不远的距离,唐文郎肺中的空气仿佛憋了一个世纪。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这时的徐达早已站在甲板上,拱手等候。

不一会儿,从唐文郎所站的船舷对面,一个纤细的身影跨上了座船,竟是一位女子。上身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袄,一件满绣的比甲,下穿一件绣有石榴纹明黄马面裙,显得极其华贵。头上钗环皆是金玉珍宝,脸上带着一个纱制的面巾,虽然可以遮挡一些视线,但是对于现代人唐文郎来说,简直就是毫无用处。

只见那面纱后的女子竟然只有高中生般年龄,非常的清纯稚嫩,一张瓜子脸与徐达有几分相似,一对双眼皮似乎能说话,灵动的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些泪水。

女子登船的顷刻间所有侍卫全皆拜倒,唐文郎见势也趴在了地上,心里自嘲道,真可谓是“败在了石榴裙下”,什么烂谐音梗。

拜倒后的唐文郎并不敢随意抬头,只能听见徐达朗声道:“臣,拜见燕王妃。”

燕王妃?燕王妃!徐妙云?

这不是徐达的大闺女嘛!都这么大啦!不对,咋才这么大?

徐妙云可是明朝剧中最火的角色之一,作为魏国公的女儿,从小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号称“女诸生”。后来嫁给燕王后更是陪着自己丈夫造反,招降了自己三弟,又领着大儿子朱高炽守住了北平城,这才让朱棣夺了江山。..

和她岳母大脚马皇后一样,这位也是皇后中出了名的女中豪杰。

似乎所有明朝剧中,徐妙云都是二十多岁的桃李年华才嫁给的朱棣。

但事实上,徐妙云与唐文郎一样,是龙凤八年生人,洪武九年册封为燕王妃的时候才刚刚14岁。而洪武十年,朱高炽出生的时候,徐妙云也才15岁。

刚上高中的年纪,竟然就是孩子的妈了,封建社会果然可怕。而算算时间,眼前这个燕王妃徐妙云,可不正是十八岁芳华?

唐文郎脑袋里正想着,只听到徐妙云稍微有些怯声道:“父亲不用多礼,都起身吧!”

唐文郎这才敢直起身,抬起头来。只看到燕王妃身后又站了一个婆子,手里抱着一个用满绣锦缎包裹着的孩子。

不用细想,燕王妃在这里,身后婆子抱着的孩子,想必是那个当了一生太子,却只当了半年皇帝的明仁宗朱高炽了。

现在看起来倒也不胖呀,唐文郎腹诽道。

等等,如果朱高炽都在这里了,那那艘船上岂不是朱棣?

这是我有生以来离皇上最近的一次呀,虽然这个皇上是未来的皇上,而且这事儿估计连朱棣自己都不相信。

毕竟现在他大哥朱标既是太子,又身体健康的很,他一个老四,怎么着也轮不到他。

不过即使如此,如果那船上是朱棣的话,徐达确实是打死不能私会的。但若是徐妙云路上偶遇自己父亲,拜见自己父亲,燕王朱棣却和徐达没有会面的话……

王妃见父亲天经地义,哪个御史那么没眼力见,敢瞎弹劾。朱老板正在气头上,还敢挑拨父子关系,全砍了!

更何况,未来在北平城,朱棣算得上是徐达的半个徒弟,朱棣的带兵本领,基本上都是跟徐达这位岳父打出来的。证明朱老板这是足够信任徐达的。

想到这里的唐文郎突然感觉脖子上的脑袋又稳当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