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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溪竹胆怯了,放在之前这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词,从前的她之前迷茫,而如今的她不再迷茫,却因为想要守护的东西曾被自己亲手打碎,所以过分害怕。

她低着头往前走,朱妍观察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像是膝盖不能弯曲一样。

眉头一皱,朱妍还是什么都没说。

感到身边传来一股冷香,像是冬日盛开的梅花一样,这股香气停在了苏沫的床前。

苏沫知道这是秦溪竹,克服内心中的奇怪情绪,苏沫粲然一笑,眉眼弯弯,那无神的双眼也像染上了色彩。

秦溪竹心漏了一?拍,这是和前世一?样的笑容,只是那时的她只当这个人是徒儿并没有其他想法。

而现在不同。

苏沫见秦溪竹不开口,她打破有些沉闷的气氛:“秦小姐,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我,我身世简单,若是寻人我定不是那一个。”

少女言笑晏晏,说出的话却是那般疏离客气。

秦溪竹见她这样的态度见得太多,如今也只是苦笑一?番:“只是觉得与苏小姐有缘。”

苏沫觉得这个回答太过模糊,心中的委屈感又涌了上来,苏沫想跳起来逃走,这个住了二十年的小屋仿佛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变成了龙潭虎穴。

拼命抓紧手中的被褥,苏沫再也忍不住,“你的存在给我带来了困扰。”

她的小动作当然被秦溪竹发现了,墨绿瞳孔失去了光泽,沉默了一?会儿后秦溪竹声音低沉地开口:“哦,这样啊,抱歉我会离你远点的,但是在此之前能否请苏小姐听我讲一个故事。”

只是听一个故事的代价就能让这个人远离她,苏沫还是很乐意听她说完的。

于是她轻轻点头,抓着被褥的手?也放松下来,“你说。”

看着她这明显开心起来的模样,秦溪竹脸色又暗淡下来,她在心中自嘲说这是自己自作自受。

秦溪竹的嗓音本来就有些冷,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但声音还是没变,如今这冷沉的嗓音中还带上了难以言明的忧伤和忏悔。

她终于抬头直视着床上的人,“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苏沫摇头,她认为因果轮回这些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如果真有,那前世她是做了多少孽今世才沦落到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地步。

秦溪竹笑容凄惨:“那接下来的事你就当个笑话听吧。”

“虽然你现在看不到我的模样,我样貌年轻,但其实已经五百二十余岁了,在二十年前我收了一?个徒儿……和你一?样名叫苏沫。”

苏沫静静听着,她惊恐地发现梦境和这个人所讲的故事逐渐重叠。

那些无奈的往事,一?听就让人绝望的背叛,生命临终时才有的一?丝心有不甘。

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不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反而更像是在听自己的。

故事的终点和梦中的不一?样,不过还有徒儿死后无法得知的东西。

秦溪竹的声音在这不大的房间里回荡着,朱妍双手?往后撑着桌子,低下头沉默不语。

“在她死后,一?切都水落石出,我惊恐地发现每个人都在骗我,师父在骗我,而徒儿也在骗我。”

秦溪竹仰头,试图让泪水流回眼眶,可是这不可能,她青色的衣裳已经落了雨在上面,一?滴一滴,绿色逐渐加深。

这二十年,秦她快支撑不下去之时就会想想两人相处时的快乐时光,可越是如此,伤痛便越明显。

最后她将自己困死在了过去,不敢回头可前路无期。

苏沫听出了她的绝望,她感到了心疼,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心口,这个从没出过问题的地方,现在就像针扎一般的疼。

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她当然知道秦溪竹在暗示着什么,她想告诉自己:“你就是我徒儿的转世。”

可苏沫不想承认,她始终认为那段跌宕起伏的往事与她无关,虽然很熟悉也很心痛,却像是在看着别人。

秦溪竹见苏沫沉默不语,她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头重新低垂下来:“在那之后的二十年里,我一?直在找她,途中经历了各种欺骗,因为样貌太过奇怪,还被人当成了祭品。呵呵,倒是感受到了与我那徒儿同样的痛苦。”

“现在我终于找到我徒儿的转世了。”

而徒儿却已经不是她的徒儿,她再也不会甜甜地叫着师父,只会带着客气而又疏离的笑容。

苏沫觉得很想哭,这些年她一?直喜欢穿青色的衣裳,喜欢坐在门口听着竹叶的沙沙声,总是梦到墨绿色的眼睛。

虽然拼命否认,但苏沫自己都没办法骗过自己,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她们已经不能回到从前了。

她扭过头,声音平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恭喜您找到人。但她终究不是前世那个人,那些过往虽然清晰,对于她而言却更像是做了一?场梦,真实?却又不属于自己。”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苏沫恢复了记忆,但是却没有身为前世那个自己的归属感。

秦溪竹心如死灰,她伸手?想要像前世一?样摸摸苏沫的头,可就在要触碰到她的头发之时突然停手?,她缩回了手?。

她不奢求苏沫安慰她,她只是自我安慰着:“没事的,我只要看着她就够了,能在这最后的二十五年陪着她就可以了。”

“所以你是已经记起来了吗?”

秦溪竹的声音有些颤抖。

前世的思?想一直在影响着如今的苏沫,她知道秦溪竹现在在哭,所以她忍不住愧疚。

可她有什么好愧疚的,前世的她又不是如今的她,况且就算是前世,那也没欠秦溪竹的,为了让这什么都不懂的师父活着可是付出了所有。

那种宁愿死都不会想要去主宰别人的性格因为想要保护她而改变了。

为什么要愧疚!

苏沫心底突然有了叛逆感,她在心底冲着前世的苏沫大喊:“我是我!你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的人生,这二十年暗无天日的日子都因为你临死前的一?句诅咒!”

苏沫彻底崩溃了,她在心底嚎啕大哭:“我也想看看这世界的色彩啊!他?们说天是蓝色的,草是青色的,丰收时节可以看到一大片金色的麦浪。”

“可我什么也看不到!”

苏沫转头,突然很疯狂地说,面色颇有些狰狞:“所以呢?你想如何?想让我成为前世的苏沫吗?”

秦溪竹被她这个模样吓到了,这个样子就像是前世她伪装成妖皇远离她时一样。

于是她下意识摇头拒绝,她再也克制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苏沫一把推开她,前世的愧疚感和今生的愤怒在撕扯着她,她忍不住痛苦地捂住头。

朱妍见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她看不下去了,所以两步上前一?把推开秦溪竹着急地问:“苏沫你没事吧!”

咬牙忍了一?会儿,苏沫感觉好了一?点,她不再迷茫,只是异常冷静地说着绝情的话:“说到底,你还是因为心有难安,才想要在我身上补偿,但是你心中的那个苏沫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祭坛上,死在自己挚爱的眼前。”

“所以你如今这幅样子,真的是爱吗?你只是愧疚罢了,如果你真感到愧疚那就好好活着,然后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们。”

“就连前世的我自己我也非常讨厌!她凭什么决定她后世的样子,你们全部都是狗屎!”

说完苏沫就躺下了,她朝里躺着,秦溪竹看不见她的表情。

一?室寂静,朱妍叹了一?口气正想说点什么,可一直沉默着的秦溪竹突然说话了,她声音毫无波澜,像一个提线木偶般:“是这样啊,我知道了,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苏沫没有说话。

秦溪竹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她一言不发地往屋外走,在走出屋门口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秦溪竹便离开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苏沫听觉灵敏,她余怒未消,可是眼中又淌着泪水,不知是在哭秦溪竹和前世,还在哭自己的惨淡人生。

朱妍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她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样真的好吗?”

苏沫:“……”

就在朱妍以为苏沫不会再做出回答的时候,床上的少女突然发出了声音:“虽是冲动所为,但是不做得决绝一?点,她就会待在我身边,我很害怕,我感觉自己的思?想和记忆逐渐被前世侵蚀,那个时候我还是我吗?”

这正是苏沫所害怕的,前世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苏沫熟悉却无法将她自己当成故事的主人公。

她如今最大的梦想就是重见光明,她想好好地感受这个世界,想要逃出这个将她视为不详的小村庄。

想要活出自己的样子,而不是被前世的爱恨纠缠住。

苏沫的声音中带上了恐惧和哭腔:“我只是想要活出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