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倾记事起,每逢过年,温严和杨雯都会因?为喝酒的原因?吵架。
所以她很排斥男人出门应酬就喝得不知天高地厚,举着酒杯就妄图指点江山的样子。
知道韩沉有分寸,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句:“韩沉哥,你少喝点。”
“哥哥知道。”
他眉眼未动,顺手帮她把?衣服拢好。
他们坐的是外场,四面透风,虽然面前烤着火锅,但是寒风起的时候还是会察觉到一丝冷意。
这边没说到几句话,那边张家玮又举着酒杯敬了过来。
毕业这几年,单位好的东西没学会,尽把同事之间那点最糟粕的文化?带了回来。
尤其是敬酒的说辞,一套接着一套,逻辑坚不可摧,就好像酒摆在你面前,不喝就是千古罪人一样。
韩沉知道自己不辞而别得罪了几人,但万万没想到,都几年过去了,这几个还等着给他下套呢。
酒过三?巡,他的耳根开始泛红,眼看着对面再端酒过来,他开始忍不住推辞:“再喝真醉了。”
张家玮:“醉就醉了,哥们送你回家。”
“对了,你没家,那去我家也行。”
谢良山收到张家玮暗示,也?秉着一杯酒,挤眉弄眼:“实在不行去我家,但是你别打我老婆主意啊。”
“哈哈哈谁稀罕你老婆,韩沉快喝。”
温苑扫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说道:“一会?儿让韩沉去我家,我已经给我爸妈打?好招呼了。”
“也?行。”张家玮不勉强,继续举着酒杯:“解决了住宿问题,你还有什么借口不喝?”
韩沉无奈地叹了口气,仰头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最后半杯了,不能再喝了。”
“让你喝就喝,别婆婆妈妈的。”张家玮不耐烦,等他放下酒杯后,继续给他倒了半杯。
温倾垂着眼睛,面无表情,这样闹腾的环境她有点不适应。
刚好何小絮发来消息,温倾将手机掏出来,袖口不小心碰倒了水杯。
玻璃杯顺着她的大腿咕噜咕噜地滚到了桌子底下。
她弯腰低头去找玻璃杯的位置,没人注意到她,张家玮正找了个新的理由进行新一轮的灌酒。
中间有人问到温苑这两年的情况,他慢悠悠地回答:“过了年就不打?算走了,前段时间收到了淮大的邀请,可能会留下来授课。”
“当老师啊,那感情好,有时间陪哥们喝酒了。”
温苑慢条斯理道:“有空闲时间就开个法语培训班。”
他扫了一眼在桌底探头探脑的温倾,轻飘飘道:“多挣点钱,毕竟要养孩子。”
“还真把?妹妹当女儿养呢!”张家玮给温苑满上一杯,豪气干云:“喝!”
温苑是他们四个里面唯一一个毕业继续深造的,如今学成归来,起点自然不一样。
听到当初最不安分的人说要当老师,谢良山有些唏嘘:“这下,我可不敢让自己弟妹们选淮大了。”
“分配到温苑手底下,估计一个变态,能教出一群变态!”
众人笑了一阵,将话题抛向韩沉。
“韩校草不远万里回到乌溪,相比咱们这个穷乡僻壤,那边的发展要比这边好很多吧,说来兄弟们听听,哪天混不下去了还能去投奔你。”
“说不定人家现在早就功成名就,升官发财娶老婆了!”
张家玮在国企这两年,旁的没学会?,说话阴阳怪气的水平见长。
温倾轻哼了声附和,压住嘴角的笑意没出声。
正好,温倾发现了杯子的踪迹,将头俯得更低,朝桌底探去。
韩沉沉默了会?儿,不动神色地伸出一只手挡在桌子的棱角处,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他们的问题,语气从容和缓。
“乌溪那边电子行业不算发达,你们要真有过去发展的心?思?,可以从餐饮业入手。”
温倾默默赞同,那边的吃的太难吃了,感觉每个人进食都仅仅只是为了满足生命需求,为了……活着。
她捡到杯子摸索着从桌底将头抬起来,正好看见韩沉自然地收回横跨在她面前的手,整个过程目不斜视,连说话的语调都没有变动。
她放下杯子,想要起身去后厨要一个干净的过来。
韩沉在她放下杯子的同时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来:“用哥哥的。”
他一直喝酒,水杯没碰过。
温倾抿着唇,将他的杯子接过,张家玮倒酒习惯了,顺手就给她满了杯白酒。
谁也?没注意他拿的是酒瓶不是水壶,就连韩沉都有些意识不清,暂时扶额支着脑袋休憩。
他今晚有意让他们撒气,几乎是骂不还口,递过来的酒也?都喝了,坐了这么个时辰,越发觉得酒劲上涌。
温倾看着时间,顺便给何?小絮回了消息,有一个初中同学组织的聚会?,何?小絮问她去不去。
难得回来,去是一定要去的,她问了问具体时间,顺手端着水杯喝下一口。
热酒下肚,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那股腥辣。
“嘶……水……”温倾捂着嘴,极力忍住想吐的冲动。
“怎么了?”韩沉抬眼,稍微清醒了些,问道:“烫着了还是辣到了?”
温倾指了指水杯,眼睛很快就红起一圈:“呜——辣喉咙。”
韩沉端起来一闻,脸色倏然变沉:“这是酒?张家玮,你倒的?”
“什么?”张家玮被他不悦的语气吓到,原本瘫软坐着的身子一僵,摆摆手死不承认:“我不知道啊,怎么会?是酒?”
温倾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一口白酒呛得她差点把心?窝肺管子咳出来。
韩沉起身去后厨重新要了一杯清水,递给温倾漱口。
饭局到这里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他要水的时候顺便结了账。
温苑起身,问:“你俩还好吧?”
张家玮和谢良山喝得不省人事,听他这么一问,手脚乱跺:“还好,你们走,让我……嘘,让我,在这里……吁……睡一会?儿。”
“玮哥?”谢良山晃晃悠悠地推了推他,岿然不动,他干脆也?靠坐在张家玮身上长吁短叹。
张家玮:“你们走,我没醉!”
“……”
温苑沉默了三?秒,回过头去看温倾,她漱过口后已经没什么了,加上她是这里唯一没喝酒的,他问:“你带这位哥哥回家?”
韩沉:“不用,我回老城区。”
他看起来只是脸色比平时红了一点,神色还很清醒。
温苑皱眉:“都几年没住人了,还回去做什么?”
“就是因为几年没住人,”韩沉笑道:“所以才要回去看看啊。”
大半夜的,温苑懒得和他僵持,干脆答应道:“随你,回去看看也?行,要是不能住人再去我家。”
说着,他又看向温倾,叮嘱道:“照顾好这位哥哥,一会?儿我来接你。”
温倾点头,目送温苑扶着两人去路边拦车。
等他们走后,她才试探地看向韩沉:“哥哥,你还好吧?”
“你指的是身体,还是心理?”
“……”温倾面色迷糊,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韩沉拿起外套,淡淡道:“被他们这么夹枪带棒攻击了这么一晚上,哥哥心灵受到了伤害。”
“……”
她没看出来。
“你怎么也?不帮哥哥说说话?”韩沉盯着她,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魅惑,像是会吸住别人的漩涡,看一眼就会?深深地沦陷进去。
“我,我怎么帮你说话,”温倾红了脸,嘴上还在逞能:“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
“听不懂啊~”韩沉无意识地重复了句,忍不住笑出声,说话吊儿郎当,声音低哑,语气很不正经:“倾倾还小,难怪听不懂。”
他抬脚往外面走,步子微微踉跄,温倾紧随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到他的臂弯里,将他扶住。
韩沉心?安理得地往她身上靠,几乎大半的身子都挂在她身上。
“有妹妹真好。”
“……”
她不说话,抿着唇,眉头紧紧皱着。
他想到初次见她的时候,短短软软的头发扎在头顶,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像个月牙。
可能是因为她给他的印象太阳光正面,他几乎想不出她不高兴的样子。
两个人沉默着,灯影下两道影子忽而平行,忽而交错。
良久,没人出声。
韩沉走了一会?儿,到淮河路的时候忽然停下,路边积雪融了一半,桥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
远处的树上悬吊着流星一样的灯管。
像是为了烘托春节的气氛,原本奄奄一息的路灯这几天亮得十分振奋。
他站在昏黄的街灯下,眯着眼,有点费力地看着她。
半响看不清楚,他又弯下腰,凑到她面前,呼出的气都带着浓重的酒精味道。
温倾板着脸:“你干嘛。”
“你别说话。”
“……”
温倾眉头紧皱,不知道眼前的老男人发什么疯。
“也?不许皱眉。”
“……”
韩沉的身子摇摇欲坠,在即将跌倒的时候,伸手牢牢握住温倾的肩膀。
就在他们站的地方不远处,立着下午小孩子们堆好的雪人,洁白的月球,黑溜溜的眼睛,胡萝卜做的鼻子,手里捏着树杈,脖子上还有和温倾衣服颜色一模一样的红围巾。
他捏了捏她微红的鼻尖,道:“你不高兴,哥哥感觉天阴沉得像是快要塌下来了。”
温倾睁大眸子,呼吸轻得可以忽略不计,鹿眸里一点一点燃起细碎的星光。
“哥哥……”
韩沉酒意上涌,身子越发沉重,尤其脑袋,昏昏沉沉看什么都是重影。
“走吧,咱们回家。”
他拍了拍温倾的肩膀,借力直起身子,本就没站好的温倾,被他一压脚步踉跄,随之迎来的,是韩沉湿润的嘴唇。
“!!!”
她迷糊地站着,震惊得不敢动弹。
韩沉意识混乱,朦胧中轻轻地回吮了一下,薄唇微启,酒气顺着流转过来。
空气里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周围簌簌的风雪声。
温倾的脸红至耳根,双手无处安放,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唇瓣蔓延至心尖,至四肢百骸,包括手指脚趾和每一处肌肤。
心?头发颤,身子僵硬。
很快,他直起身子,韩沉意识依旧混沌,桃花眼泛着奇异的光,唇色潋滟。
像是无事发生过,他清咳了声,眉眼透着春意:“倾倾,快带哥哥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算……在一起吗?
有小可爱问了,那我剧透一下,关系是从这里开始彻底改变的,理论上来说,这里是他们爱情的开端。
但是韩沉并不是主动的,清醒过来会崩溃的。
写感情戏有点卡文,迟到了十几分钟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