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倾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原本嘈杂的电影院在这一刻忽然安静下来?,温倾和?韩沉之间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呆住了,唇瓣控制不住地颤动几下,像是被雨水滴得打?颤的海棠花,带着点支离破碎的脆弱感,一如她?破碎的眸光。
八百里路……
这是温倾从来?没有丈量过的距离。
而此刻,被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为什么?”温倾咬着唇,海棠花似的唇瓣娇艳欲滴,衬得凝脂色的皮肤越发清透。
“什么为什么?”韩沉笑了一下,眼神毫不避讳,直接了当地回答她?:“哥哥本来?就是乌溪人,毕业了回到自己家乡,不是很正常的吗?”
温倾鼻尖一酸,水眸略带慌乱地眨了一下:“可是,你之前都没说过。”
没有一点征兆,以至于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消失在这座城市。
韩沉勉强笑笑,话语中拖着腔调,带着点柔软:“哥哥临时决定的,周末上午九点的飞机,倾倾……一定要来?送哥哥啊。”
温倾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但又觉得有很多话想说。
良久,她?才嗫嚅着嗯了一句,明显染上了几分鼻音,然后失神地转身,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砸溅在米黄色的地砖上,每走一步,掉落一颗。
“小倾,你怎么了?”何小絮吓了一跳,从她?手里将?她?捧着的奶茶接过,又拿出卫生?纸帮她?擦了擦眼泪:“出什么事情了?”
温倾顺从地让她?擦干净眼泪,然后摇头,强力?压制住想要哽咽的冲动,从背影看一如往常。
两人越走越远,何小絮被她?眼泪一冲,原本想要吐槽娃娃机的话被抛掷脑后,面色苦巴巴的一个劲儿地劝她?别哭。
温倾也不想哭,可眼泪止不住。
何小絮:“哎,那哥哥做的奶茶还挺好喝的,小倾你快尝尝。”
温倾没有回应,走了好几步,到快要进入走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奶茶铺有了新的客人,韩沉正娴熟地调制着饮品,他分明融入了这座城市,半点都不像是即将?归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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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出了什么事情,温倾最后也不知道,那天温苑找同学?打?了一架,然后瘸着腿去的机场。
两个人相顾无?言,韩沉把手往温苑肩膀上一搭:“谢了兄弟。”
温苑还有些接受不了,挣扎着劝说:“别这样?,于周我帮你收拾了,干嘛非要走。”
“你也知道我在这边也没什么亲戚了,留着也没意思。”去年?冬天,他唯一的爷爷也去世?了,没什么亲戚到场,整个丧礼都由韩沉一人主持。
包括守丧和?下葬。
韩沉习惯性地从兜里摸烟,似乎想到一会儿温倾可能会来?,又生?生?遏制住了这个冲动。
温苑不满地吐槽了句:“你在乌溪不也是没什么亲戚?”
“再怎么样?,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韩沉低头,把机票再检查了遍。
时间不早了,机场开?始提示检票,还不见温倾的踪影,韩沉皱了皱眉头,确认道:“你妹妹会来?的吧?”
温苑一脸不高兴:“我怎么知道,好不容易周末,说不定正躺被窝里睡大觉。”
韩沉怔了一下,似乎被他这个理由说服,眼神再次朝后面张望了下,依旧没见人影。
温苑还在碎碎念:“听说乌溪气候不好,一年?有八九个月都在下雨,待久了容易风湿。”
“……”
“好吧,其实就是怕你走了,以后没机会见面了。”温苑端着肩膀,这场分别来?得猝不及防,不知道是不是韩沉故意的,就连张家玮和?谢良山他都没通知。
“见到你妹妹的时候帮我转告一句,让她?有时间去乌溪找我玩。”韩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没时间过去也没关系,微信上记得和?我联络。”
温苑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见到那两个的时候替我说一声抱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自己要走的消息。
温苑:“要说你自己说。”
机场再次开?始催促,清亮利落的女音一遍遍重复:“请前往乌溪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WX2876次航班将?在九点十分截止办理登机手续,请马上到15号柜台办理,谢谢!”
提示音一遍遍播放,韩沉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想法。
“要走就快走,小屁孩那里我会帮你带话,大男人的磨磨蹭蹭,你不会……是放不下我吧?”
韩沉:“……”
拉起行李箱拉杆,正经地说了声再见,眉目中罕见地透了丝不舍。
机场人来?人往,温倾在人群中不停地穿梭,这边刚送走一批乘客,大批送行的家属以及清早刚落地的乘客从机场出入口涌出。
她?硬着头皮在夹缝中扒拉,小巧的身子成了逆流中唯一一个朝里面挣扎的人,每走一步都铆足了劲儿,锋利的牙齿在下唇上咬出一道道牙印,手臂和?脖颈被来?往人群的包裹划出一道道的红痕。
片刻过后,她?终于窥破天光乍现,成功挤了进去,不过她?并未停留,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在候机厅疾驰,越跑越快。
彻夜未眠,她?的眼睛有些微肿,昨晚整夜都在来?与不来?之间徘徊。
她?不敢来?,却也知道,如果不来?的话,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她?没有勇气,也没有借口独自穿过八百里路程去到他的城市。
早上六点起床,低估了淮序的早高峰,出租车被堵在路上半天不见走动。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温倾看了眼周围,干脆下车疾跑。
时隔半个时辰,终于赶到。
拜托,一定要等等她?。
温倾在各个登机口逡巡,都没有看见韩沉,直到最后一刻,总算在最边上的登机口瞥见了那道身影。
她?的眼睛突然变亮,心里瞬间安定下来?,高高地喊了一声——
“韩沉——”
“韩沉哥。”赵柔拉着个红皮的行李箱,踩着时髦的高跟鞋突然出现。
黑长直的头发懒懒地披散下来?,太阳眼镜把半张脸遮住,露出白皙的下巴和?红唇,细细的柳眉上挑,平白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的感觉。
“你怎么也不等等我。”赵柔低低地说着,看似埋怨,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擦觉的甜蜜,她?熟稔地抓着他的胳膊喜笑颜开?:“韩沉哥,咱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温倾上前的脚步停住,欣喜的面庞逐渐失落,上扬的嘴角变得僵硬。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她?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了机场的人海中。
“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回乌溪,这不立马就过来?陪你了,你看我对你多好!”
韩沉没再说话,温苑端着肩膀,最后嘱咐了声:“记得常联系,在那边混不下去了就告诉我,不怕回不来?,爷随时可以借给你机票钱。”
赵柔一脸傲气,娇嗔着说道:“你也一样?昂,这边混不下去了欢迎你来?我们乌溪,车费报销。”
温苑不习惯怼女生?,一时之间没了话。
时间差不多了,韩沉拎着两人的行李去办理托运。
赵柔一直想方设法地和?他亲近,但都被他的眼神吓住了,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两个人都消失在登机口。
温苑转身,居然发现温倾就站在不远处。
“怎么才来??他们已经进去了。”
温倾垂眸,如鸦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不知滋味地喃喃道:“有点堵车。”
有点堵车,所以她?是跑着过来?的,此刻原本白嫩的皮肤都或多或少的泛着红色。
温苑上下看了她?一眼,蓬头垢面,衣服也邹邹巴巴,凡是露在外面的地方都透着红痕:“怎么这么狼狈?”
温倾神色一动,自嘲地笑了笑。
“人都进去了,算了,走吧,咱们也回家。”温苑揉了揉她?的脑袋,瘸着腿走在前面。
温倾低着头,浑身僵硬地跟在他身后。
走出机场,沉闷的空气变得清新了些。
清晨的红霞似染血的镰刀将?淮序的天空一分为二,在中间那片旖旎的夹缝中,一架飞机划过完美的弧度。
漫天泛出烂漫桃花色。
温苑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掏出手机打?了个车。
“对了。”他想到韩沉临走前的嘱咐:“他让我告诉你,有空去乌溪找他玩。”
温倾抬头,有些错愕。
“还别说,韩沉这哥们够意思,把我妹妹都当成亲妹妹来?疼了,抢妹妹没意见,就是以后别把我媳妇儿当成自己媳妇就行了。”
“……”
温苑想了想:“不过呢,我和?爸妈都不会让你去的,你现在首当其冲的是学?习,考个好大学?,知道吗?”
“而且乌溪也没有那么好,常年?下雨,你这个记性,一定记不住带伞。”
“你说说,他干嘛要回乌溪呢,那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还不如待淮序呢,至少有温爷罩他。”
她?一直没有回应,温苑皱了皱眉,洒满阳光的脸上一脸不满:“你想什么呢?”
温倾垂着头,一贯温吞退畏的性子在此刻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逐渐被她?深埋心底,成了一颗种子,等待着适当的时候生?根发芽。
三个月后,温倾收到了一张来?自乌溪的匿名明信片,上面一片空白,唯独夹了一片雨带特?有的卢枝叶。
原本韩沉在的时候温倾并不觉得,一旦他离开?了,周围路过的人影各个都像他,走过的地方处处都是他。
甚至连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温倾都历历在目,无?论做什么都会突然想起他,紧接着就是一阵失神。
在无?数次因为心不在焉而被老师点名后,温倾意识到,她?的青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温倾:爷青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