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摘星

夜晚,温倾洗完澡躺在床上,发尖带着点点潮意,下午的事来来回回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流氓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直到韩沉出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宛如神祇一般蹲在她面前,清隽的面容上带着点点担心。

光是出场她就幻想了不下十遍,可惜她当时太紧张了,事后想起来,那段记忆居然是一片空白。

温倾努力回想着,韩沉将自己拉出流氓的包围圈,护在身后。

双手掐着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捞起放在石阶上,那时候的他像是被渡上了一层光,回忆到这一幕的时候,她的心就止不住地悸动。

像是春风吹进她的每一粒毛孔,引得四肢百骸越发酥软,心底痒痒的,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止不住的迫切渴望。

渴望什么呢?

温倾也不知道。

情爱第一次在心底萌芽,慌张、恐惧、向往、眷念,所有的情绪突然袭来,让温倾措手不及。

之前一个人呆在家时那种时有时无的烦躁在这一刻有了全新的解释。

——那是因为,她在深深的想念某一个人。

温倾从床上爬了起来,爬到窗口,将粉蓝色的窗帘掀开一角,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夜深人静,窗外燃起千万家灯火,她的眼底被染上几点细碎亮色,像是眺望大海的猫瞳,夜幕上悬挂了数不清的璀璨星光,其中最亮的那颗,是韩沉。

她仰望星空,迟迟不肯睡去。

十三岁的温倾,喜欢一个人。

温倾开始害怕,怕自己懵懂的情感会在某种情况下被人揭破,她再也不敢像之前一样偷偷骗来韩沉的联系方式,再理直气壮地和他聊天。

韩沉送的糖不再被她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而是藏进了抽屉最深的角落里。

日记里开始记录关于某一个人的事情,她喜欢一个人,他很瘦,很好看,正义且优秀,说起话漫不经心惹人心动。

再然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临近假期末尾,温苑辞去了法餐厅的工作,听说韩沉这几天也没有去上班,好像是回家陪他家人去了。

前两天温苑帮韩沉把她的手机送了回来,拿到手机他才知道温倾居然在他的眼皮子被一群小流氓欺负了,气得他险些冲到淮序的各个黑吧找人干架。

八月三十一日,温倾报名第一天。

来到学校,路过韩沉和温苑合照的地方,温倾觉得自己像是瞬间长大一般,心里多了莫名的伤感,会在老师讲事情的时候时不时眺望窗口,想象着韩沉还在淮初中学读书会是什么模样。

偶尔见到几个身形相似的人,会半天回不过神。

“小倾,你最近变了好多。”何小絮在一旁感叹,班长刚组织同学把这学期需要用的课本发放下来。

前后左右的人都忙着翻看新书,有些同学已经准备好了新的书封,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相互比较。

何小絮刚去学委那里回来,就看见温倾趴在桌上,脑袋偏向窗外,穿过榕树树丛,球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

温倾动了动,不想说话。

何小絮觉得无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和温倾是同桌,黎铭和她们中间隔了一个位置。

他也同样感觉到了温倾的异样,两个人对视一眼,黎铭质问她怎么欺负温倾了,何小絮白了他一眼。

然后心里忐忑,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温倾。

温倾转过身,脑袋枕着胳膊然后看她。

何小絮皱着眉眼惴惴不安,问:“小倾,不会是我得罪你了吧?”

她记得自己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啊,如果今天早上抢她的牛奶这件事不算的话!

温倾摇头,没精打采地从抽屉里把书拿出来,放在桌上,双手撑着下巴。

何小絮欲言又止,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让她看课表。

“小倾,下节课是语文课!”

你拿本物理书看什么呢?再说了,物理……你看的懂吗?

为了避免打击到她,何小絮最后一句话心里想想就好了,没敢说出来。

温倾看了眼课表:“……”

拖沓地从抽屉里把语文书翻出来。

看她的手机锁屏很奇怪,温倾挪过她手机来多看了一眼。

“周含,我新粉的偶像,认识吗?”何小絮谈到偶像的时候两眼放光。

温倾摇头。

“那你在看什么?”

何小絮换爱豆的速度是温倾想象不到的,不过,此刻她更好奇的是她的壁纸。

正看是一颗粉红色桃心,但是仔细看桃心是由一个人的名字组成的,名字忽明忽暗,还会弹出几个字——周含,未来可期!

最后是一张小絮的照片。

“这壁纸你自己做的?”温倾盯着锁屏,这壁纸好就好在,从它的正面看压根看不出端倪,还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桃心,要很仔细很仔细才能看出点点心机。

“怎么可能!”何小絮拿过自己的手机,一脸花痴地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道:“是贴吧上找大大做的,前几天逛到的帖子,楼主人超好,这个动图也做得好精致。”

温倾埋头沉思。

何小絮看出了她的心思,用手肘拐了她的胳膊一下,笑得很有内涵,道:“你也想要?你想要谁的名字?我去帮你求一个,不过楼主拒绝私聊欧,得帮她顶贴才行。”

温倾不说话,趴在桌上慢吞吞地翻开书。

何小絮大概知道了她不愿意让她帮忙,体贴地告诉她在哪个贴里找楼主,还告诉她楼主的ID。

回到家做完作业,温倾打开手机,换了无数壁纸,始终对何小絮的那张念念不忘。

最后,她鼓起勇气找到了她说的地方,成功见到了一堆回帖的人,其中还发现了何小絮的身影。

她拿着手机,温吞地打下韩沉的名字,简单的两个字,足足犹豫了十几分钟。

她想,等拿到图就立刻删楼,这样就不会暴露吧!

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温倾想,只要自己删得快,就没人能发现,正好现在是晚上,谁晚上逛贴吧?

温倾觉得自己考虑得很有道理,手指一抖,消息立刻发了出去。

为了以防万一,温倾在回复了韩沉的名字以后,几乎是同一时刻在同层楼上加了几个名字。

“温苑、温严、黎铭、周含、君一昀。”

害怕数量太多把楼主劝退,温倾诚恳地补充:“楼主大大我不贪心哟,你随便选一个名字写就好了,我看第一个就挺好!”

这样应该就没什么嫌疑了吧!

有哥哥,有朋友,有明星,她只是觉得这个壁纸好看,用谁的名字都无所谓!

对!她只是想要个定制的壁纸而已!

心事没了,温倾心满意足地拿出物理书打算把明天要讲的内容温习一遍。

正打算放下手机,她收到了楼主的回复——

“姐妹,你真博爱!”

温倾一愣,面不改色地回了个:“嗯。”

温苑的学校明天开学,正是新生入学的时候,学校需要大量的志愿者。

原本他可以晚几天去学校的,结果部门极度缺人,部长几次打电话催促,温苑最终决定明天返校。

整个暑假,他在家的时间不超过十天。

杨雯帮他整理衣服,明明坐个环城公交就可以回家的距离,硬生生被她搞成了生离死别。

温苑斜倚在门上,无语地看着杨雯在他的行李箱里塞进了一包又一包的泡菜果干,还有她白天去买的新球鞋。

“妈。”他扫了一眼在门后偷窥的温倾,凉凉道:“您这是不打算让我再回来的节奏呀!”

“对!”温倾看热闹不嫌事大,肯定道:“妈妈就是不想你回来,扫地出门懂不懂?”

杨雯埋头整理衣服,听见她的话连头都没抬一下,“小孩子不许胡说。”

温苑气笑了,几步走到温倾背后,拎着她的睡衣领口把她揪到房间里,粉红色的毛毛拖鞋还落了一只在门外。

他捏了捏她的脸,咬牙切齿:“哪里学来的,说话这么尖酸刻薄。”

“跟你学的!”

温苑眯起眼睛,语含警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温倾被他禁锢着无处遁形,只能向杨雯求救。

“妈,你看哥哥!”

杨雯已经把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直起身子,没有半点立场地站了温倾这边。

“放开妹妹,多大了还和妹妹胡闹。”

温苑懒得争辩,起身合上行李箱,用力将箱子提起,放到一旁:“行了,我要睡觉了。”

杨雯牵着温倾,正打算出门,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叮嘱:“带的零食记得分给你的室友吃,你离家近少吃一点没关系,没了再回家拿。”

这些泡菜果干是杨雯自己做的,味道很不错,全家人除了温苑不吃,其他人爱得不得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温苑不耐烦地摆摆手:“哪次带去的零食不是被韩沉自己吃完的?”

温倾穿好拖鞋,原本打算径自回房间的脚步顿住,心头一悸。

她好像听到了两个字,她回过头看着温苑。

听儿子保证,杨雯点头,摸了摸温倾的头发:“倾倾,明天还要上课,赶紧回去睡觉了。”

“妈妈,咱们明天要不要送一下哥哥?”温倾抬头看着杨雯,皱着眉头很是担心的模样:“你给哥哥打包的行李好像很重的样子。”

“?”温苑挑眉,对温倾能说出这样的话表示震惊:“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倒是杨雯愣了一下,尴尬道:“还,还好吧。”

然后她转头询问:“儿子,你提得动吧?”

她刚才偷偷提了一下,确实很重,如果温苑不想提的话,她也可以送一下儿子。

温苑没好气地说道:“送什么送?物理考那点分还好意思旷课?”

“……”温倾知道没戏了,一脸失落。

“妹妹也是好心,你说的什么话。”杨雯剜了他一眼,安慰她:“妈妈知道你很喜欢淮序大学,所以想过去看看,没事,咱们以后正大光明考进去!”

“到时候妈妈天天接你上课放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