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药被拿走,小孟看着李茗依的窈窕背影，调整了一下脸上的复杂神色。
期望值从只要她跟付明熙别再碰面。
别在片场碰面。
调整到算了，只要他们俩不要在公共场合里像今天下午那样,他就烧高香了。
“是不是饿坏了。”
李茗依拿了药，连椅子上堆积下来的衣服也看不惯了，手里提着药瓶还自如地在梁宵房间搜刮,“等我给你上完药再吃,听小孟说今天都耽误你涂药的时间了。”
“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计时器,哪能事事那么准点。”梁宵让小孟关上了窗户，外面的沉沉的黑夜也被隔离。
“我还想着就让他带你在外面多转转,晚上镇子里灯亮了，挺好看的。”
“那也是你带我去。”
李茗依说,“他去这怎么算的啊。你是不是想偷懒了,不陪我去。”
梁宵随口应和,“我哪敢啊。”
李茗依这才勉强满意了。
梁宵一直是个生活作风严谨的人,自理能力十分强,除了不会做饭，房间随时都是干净的。
此刻乱成一团的床头柜，堆积成一小堆的烟灰，这些一反常态的场景都让她感到陌生又刺眼。
“你别忙活了。”
梁宵靠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李茗依进进出出的。
像是随手把他换下来的衣物带出来,又给他买了新的啤酒杯，拿着药翻看说明书.......
做的一切都琐碎又家常，但是他和李茗依之间没有过这样的生活，来得太突然了。
还有点儿措手不及。
“只是打电话叫了酒店服务来取脏衣服，换床单。”
李茗依做完了这些才走过来,“反正我是特意空了时间出来，过来陪你。”
她过去把梁宵快速地搂了一下就放开，“又不累！”
“你这让我有点儿受宠若惊啊。”梁宵笑了笑。
李茗依把涂抹的药都拿过来，开了盖在坐在沙发上，弯下腰去给梁宵上药。
小孟正好倒了热茶过来，之前见多了梁宵和她的这种场合，识时务地移开视线自己低着头翻手机。
李茗依特意让他留下来一起吃个饭，他自己也更担心梁宵心理上的状态。
“他都能照顾你，我为什么不能。”李茗依很生疏地把土黄色的药水弄了一手，水蓝色的外套袖口染脏了。
梁宵以为她话里的“他”是小孟，“那是助理份内的事情。”
小孟长眼力见儿的接替了她手里的药，梁宵被李茗依这种来势汹汹地关怀弄得有些看不过去。
李茗依走得是御姐路线，实际上骨子里也倔强好强的很，要是阻止她，估计也收获不大。
洗干净了手清理完，李茗依直接将弄脏的外套脱了下来，里面的贴身运动型背心把性感诱人的线条都展现出来，腰部露出来几寸的皮肤，能够让人盈盈一握，想到柔软的触感。
放在以前，虽然李茗依在镜头面前也有拍过性感类型的写真，演过引人遐想的角色，无差别地接拥吻戏，他理解都是工作需求，不至于追究。
但私底下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在生活里，私人场合，并不是健身房之类的地方，能够注重一下仪表。
小孟是个助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他的朋友，但终归但也是个男人。
还是个喜欢女人的男人。
他知道这想法很古板，很老套，说出来还会让人笑话，说他没度量，大男子主义......可他就是觉得看起来让人不太舒服。
放在现在和李茗依的情人关系而已，更增加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但也就那样仍由李茗依发展了，居然也懒得再阻止。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稍微地回笼了心底因为疑心付明熙而带来的焦躁情绪。
李茗依坐在他身边，美丽的容貌，美好的□□，身上还带着他付出过的感情和期待过的未来，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
现在更是为他亲自下厨，从女艺人差点做了保姆和助理的活。
他却连最后一丝念头都好像断了。
他们的感情，能够携手一生的那部分，完完全全的断裂成两瓣，藕断丝连的柔情也一并消亡。
小孟偶尔不经意地看看梁宵，面上越是平和正常，心里面也不知道得烦成什么样，才会这么快就消灭了两包烟，还干烫了枕头这种事。
三个人几乎各怀心思地坐在一起吃饭，期间聊起来的几句话，全靠李茗依健谈，愿意调节气氛，说了些工作里有意思的事情，才
勉强看着不让人尴尬。
————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视频那头传来的女声听上去还很年轻，屏幕上面的人也像个三十不到的女人一样，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圆溜溜的眼睛朝着付明熙眨巴眼。
“嗯。”付明熙的视线全部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这小孩随了身后的女人，有混血的基因在，金黄色的头发像个洋娃娃一样。
“听你的描述，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女人大方地笑起来，“不过他好像非常的，优秀？”
“是的。”
付明熙眼神里这才闪了点儿光，重复道，“他非常的......优秀。”
如果十年前的那件事没有发生的话。
“那就只能祝你好运了，我亲爱的男孩。”
Whitney敏锐察觉到付明熙短暂的停顿，和联想式的神情，温柔地抚摸了怀中还没学会说话的孩子。
“但愿你所追寻的男人，不会是带给你痛苦的人。”
付明熙嗓子有点儿干涩，咽下一口水，才开口平和地说，“你不应该劝我不要再去做没有意义的努力吗？他的性取向并不是同性。”
他想了想又郑重道，“我也不是。”
Whitney：“感情的样子有很多种，纯粹的爱情和友情固然令人心弛神往，但并不是我们真正的样子。在你没有咬下一口之前，是不会知道巧克力里包裹了什么的。”
付明熙将目光从金发棕眼的宝贝身上移开，对着这个只大了自己几岁的女人问，“这些不纯粹的感情里，也包括你跟我父亲？”
Whitney并没有生气，坦然出言。
“当然。我欣赏他的才华，迷恋他的坚持，热爱他富有浪漫的心灵，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坏男人和好父亲的事实。”
“对你怀里的这个是好父亲罢了。”付明熙不在意地说。
Whitney歪了歪头，显露一点类似少女的调皮，“我想你和我也一样。无论是对你的父亲......”
她拉起宝贝白嫩的手臂朝付明熙挥舞了一下，“现在应该你们共同的父亲。”
“或者是对你所追寻的这个男人，都不是一个单一的，平面的考虑。至少你已经开始走出自己闭合的内心，产生了更多种复杂的感情，并因此付诸了行动。这不是纯粹的爱和恨，而是你自己内心的产出，要如何去做，也应该由你自己来断定。”
“你一直想要追寻的，用中国人的话——叫做归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只有你自己才会找到答案。”
付明熙陷入片刻地思考，“今天的治疗就到这儿吧。”
Whitney漂亮的蓝眼睛柔和地看着他，隔着屏幕也能够感受到真诚。
付明熙看着这张脸，突然问，“你怎么知道他会带给我伤害呢？”
“亲爱的男孩，你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焦虑。”
Whitney说，“我暂且还不知道他和你童年的遭遇是否有关联，毕竟我所知道的，有关于你们的相遇，你告诉我是从一部电影开始的。如果这是真的，希望他能够让你重新感受到温暖和力量，建立一份正常的人际关系。”
付明熙知道她一定能猜到，现在这个对自己而言，很难靠近的男人，跟童年击破他心理防线的少年是同一个人，只是他们都很心照不宣。
Whitney应该希望他能够真正收获一份安全的感情。
至于是杂糅在一起的友情，或者是让他准备好亲近的情意都可以，这对他的治疗似乎很有帮助。
“......但是我现在感觉并不好。”付明熙说。
Whitney笑了，“谁让你想要接近的是一个直男呢。并且你也没有过跟男人交往的先例。”
说的真客气。
付明熙只觉得连跟人交往的先例，他都屈指可数。
让他能够提起兴趣的人和事，实在是少得可怜。低于了正常的人范围。
直到他发现他没办法跟人交朋友，独来独往到对建立交往这件事完全没有意识，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有了社交方面的心理障碍。
他曾经有过想要摆脱这种状态的想法，所以找到Whitney做为心理医生，特意找了国外的医生，避免被人知道。
自然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来中国遇见了他的生父，因此产生爱情，还生下来跟他在法律层面上，完全没有关系的弟弟。
就连这些常人需要时间一件一件消化的事情，他也都拿不出什么强烈的情绪，Whitney之前断言并不是他不在意，很有可能是潜在意识深处。
一旦爆发，严重起来可以对他造成强烈的负面影响，但是缓慢地好好疏导，也许会有改善。
付明熙还不知道，自己想要靠近的梁宵的意图算不算是负面的，他确实有一点自己的打算。
十年前的少年是他的心结，重逢后的梁宵是他这些年唯一主动建立社交关系的对象。
就算在拍戏的时候，对方站的是梁宵，他就能够入戏，能尽全力的拍好，可以自由地构想出他们的纠葛起伏，换成别人，他做不到。
在这之前，无数的人骂他是花瓶，演技烂，靠脸吃青春饭，他也不觉得生气，这都是实话，他就是演不出来。
至于Whitney，只是习惯了她的疏导和治疗，大部分时候他们只是随意地聊了聊。
Whitney作为一个让他说话没有顾虑的地方存在，自言自语也无所谓，这才能够长期地保持了联系。
并且Whitney作为心理医生，不必在乎自己的态度，可以不间断的同他主动交流，这在正常人身上几乎不可能。
没有一个人能长期地对另一个毫无回应的人产生热情。
就连自己能不能对梁宵做到，他都毫无头绪，
Whitney出言打扰了他的思考，“我很荣幸你能向我交流你的内心，作为你的心理医生，现在成为了你的朋友。”
“你是无辜的。”付明熙下巴微微扬了扬，“他也是。”
“他有名字的，是中文名。”
Whitney这才抗议起来，“他叫做明礼。是你父亲亲自取的。”
“那也跟我不是一个姓。”
Whitney面色有一丝尴尬。
付明熙无所谓地点点头，“我等着听他叫哥哥。”
对面的小明礼也好像能听懂话一样，朝他笑起来，粉嫩的嘴巴里只有短短的幼齿。
真是太小了。付明熙想。
Whitney伴随着宝贝的笑声也惊呼了一声，付明熙最近的状态似乎愈发好了，她也笑起来，“我会让他第一个学会哥哥的发音。”
关掉视频付明熙连电脑一起关了，失色的显示屏上映照出他没什么神情的脸。
他对梁宵跟李茗依的关系起了好奇心。
向梁宵那么温柔的人，应该很难拒绝人，而且也没什么想要拒绝李茗依的意思。
等待对他而言是一件很熟悉的事情。
相对于普通人而言，他等过的时间不算短了，这次他应该等梁宵和李茗依彻底结束，还是应该等梁宵什么时候消气了，他们能心平气和的说说话。
这些年，只有跟梁宵有关系的事情，才是他经历中少有在意的部分。
尽管那滋味并不甜密，但终于见过面之后，也不至于苦涩。
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二点，他不用再向下午那样守着楼梯口，也知道李茗依在梁宵的房间里没有出来。
占有欲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他和梁宵没有重逢之前，只有观察，在乎，追究，看看他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这之类的执念。
见了之后，居然多了很多他没预料过的东西。
唯一没有变过的，大概只有梁宵。
一如既往的和善，好脾气，招人喜欢。
他之前对梁宵说，梁宵对任何人都可以合得来，对谁都可以笑脸以对，其实对谁都不信任。
现在对他，那笑脸没了。
而自己只是懒于应付不相干的人，没兴趣的人，精简社交，这话其实也不算撒谎。
不过是他划分到界限外的人有些多，多到他的没有重逢之前，那一方天地里，似乎只有他自己。
————
这几天的阳光没有吝啬的只是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有了李茗依在，梁宵每天都能看到早上□□点钟的太阳，生物钟也恢复了正常。
他们在作息上的默契还是保存了下来。
梁宵是因为生活作风，早睡早起，前两天的烦躁也不可能带到李茗依身上。
李茗依是以前为了事业奔波，几乎没有过休息日，不管有没有活动都会起得早早地，收拾好妆发，做好抓住任何机会，做好一切准备，现在留下来习惯。
“你不是说之前总是下雨吗。”
李茗依在窗口迎着太阳伸了个懒腰，白柔的双臂舒展开，“是不是因为我来了，连天气都好了？”
他也潜意识里觉得冷静几天，对他跟付明熙都挺好。毕竟他们突然因为一点小事，两个大男人吵成这样。
事后想起来，加上付明熙挑不出什么错的资料，在没确定猜测之前，自己也觉得过分了，不好看。
等他养好了伤，还得接着合作共事。
剧本里写地清清楚楚，他和付明熙后期的戏份......
也不能怪他多想，写的就是这样，感情戏挺多的。
带着这些情绪去扮演一个对付明熙怀抱感情的角色，两个人都不会舒服。
他感到自己的职业修养，在付明熙面前，一次次地出现了不该有的裂纹。
“梁宵——！”
李茗依见他没有反应，佯作生气地趴过去，压在他枕头边上，“你想什么呢？”
“嗯？”梁宵摸了摸她的长发，实话实说，“想戏呢。”
“很难吗？很少看你走神这么久。”
李茗依把床边翻开的剧本拿过来，发现上面全是陌生的字迹，还不是同一个人的。
而且还没有一个字梁宵的？
“戏还好，看临场发挥怎么样吧。”梁宵眯起眼睛看向另一半拉开的窗帘。
早晨稀薄的阳光并不温暖，秋天的寒意已经开始透出来，放在外面的□□手臂有些发凉。
“你也有没把握的时候啊？”
李茗依问道，“跟付明熙的对手戏？”
“嗯。”
提起来梁宵也没隐瞒，“前几天跟他起了点矛盾。”
李茗依把剧本合上，心底一点隐忧立刻兑了现，这是付明熙的剧本。
她压下重重疑问，梁宵绝对不是那种人，小孟也说了都是炒作，私底下不过是朋友，付明熙只是梁宵的粉丝。
她就暂且算作是梁宵的脑残粉，有了机会接近偶像，连私人生活也要干涉，梁宵会发脾气也不奇怪。
以梁宵的人品，如果真的跟付明熙有点什么，绝对不会跟她睡在一张床上。
即使她跟梁宵......什么也没有做成。
这也是她想跟梁宵再续前缘的原因。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梁宵是个稀罕物，不是什么能遮风挡雨，操控资本的大树，但人脉也足够用得上了，作风好的不像圈里人。
只要是为了感情，为了过日子，难得找到这种可靠的人选。
以前没机会没时间，现在她是真心想要跟梁宵过。
“就是我在那会儿？”李茗依问。
梁宵：“哦，你听到了。那会儿你也在。”
“挺正常的。”李茗依还记着职业准则，没有过多的提前去看剧本，反正到时候也都是要上映的。
“你就是以前脾气太好了，朋友也多，所以难得跟人起了一点冲突，就觉得不自在。”
梁宵眉头微皱，“是吗？”
李茗依靠在他肩头，“当然是了。你这么好，谁愿意没事找事的跟你过不去。”
“你担心他情绪不稳定，看你不顺眼，影响跟你的对手戏？”
梁宵：“一部分吧。”
李茗依：“那就是他不敬业了。做演员的，哪有这样的。”
梁宵点点头，其实这也是他自己的问题，在跟付明熙的工作中已经犯了很多忌讳了。
“你刚刚说临场发挥？”李茗依问，“是碰运气吗？我以为赵导在，应该问题不大。”
说起工作，付明熙作为新人，应该是少见的没得挑。
梁宵否认，“他状态算是稳定。......其实我也很惊讶，他的演技，天赋很高。”
李茗依不太相信，“他的戏不都是一个表情吗？那种圈小女生的类型，能在赵导那过关就不容易了，还能有你这么高的评价？”
“你倒是看了就知道了。”梁宵说。
李茗依：“那我要跟你一起看首映！”
“好啊。你什么时候回去？”梁宵问她，“我让小孟开车直接把你们送到机场。”
“不用，我带了司机。”
李茗依小声问，“你就这么想我回去？要不你跟我一起回算了，我想顺便回家一趟，刚好我妈也想见你了。这段时间念叨好多次了。”
梁宵很意外，“她还不知道我们分手了？”
李茗依不好意思地转过脸，“......我没跟她说。她喜欢你嘛，让老人家开心开心。”
梁宵琢磨着是不是该自己打个电话说说，跟她交往的时候，李母确实对他很上心。
李茗依没时间陪父母，他每次去探望的时候，李母能拉着他说上好久的话。
“而且，我们现在又在一起了。”李茗依稍作停顿才说。
“这不叫在一起。”梁宵很少对她这么严肃。
音量不大，但李茗依听得清楚，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梁宵侧过头，食指在两人之间指了指，“我们，这不叫在一起。”
“你其实比我清楚，不是吗？”
李茗依也抬起脸看他，“可是我们在一起很合拍，不管是工作，生活，都很合适。”
“合适跟喜欢不一样。”
梁宵的嘴里说出来让她久违的两个字。
喜欢。
对他们干这行的来说，太奢侈了。
见过的多了，就算有喜欢，来的再真再快，去的也快。
对梁宵这种人来说，来的就郑重了。
“你喜欢过我。”李茗依愣愣地说，“而且我们很合拍。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
他们分手的时候梁宵也没说过一句不喜欢，他是个对感情保守克制的人，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会有分量。
既不想说气话，也不想让对方难堪。
现在他轻轻吸了口气，叹出来道，“正因为你了解我，才应该知道。你现在出现在我的房间，不是因为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你需要人陪，而我也还没有女朋友，也不介意陪陪你。”
“这不就是喜欢吗？”
李茗依没受过梁宵这个态度，分手的时候梁宵也只是跟她说了再见，祝她幸福，前程似锦，两个人连联系方式都没删过。
此刻，顿时眼眶泛红，“我们彼此需要，也很合适。你还偷偷地问过我爸愿不愿意多你一个儿子......”
说到这儿，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你都到了这一步，还不叫喜欢吗？”
梁宵那指腹轻柔地擦擦她的眼角，本来悬悬欲坠的眼泪，猛地一下打湿了他的指尖。
“别哭，回头眼睛肿了，不好看了。”梁宵手指尖按在她眼角上。
举止温柔，话里却没留下余地，他道，“你自己都说了，是喜欢过，过去式了，人得往前走，是不是？”
“你往前走了，我也要往前走了。”
李茗依突然哭出声音来，美人落泪，声音也是低低地抽泣，她埋在梁宵的肩膀里止不住眼泪往出涌。
梁宵听见她拿含糊的嗓音断断续续地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梁宵突然觉得自己原来也没那么高尚。
一直以为自己至少能在这个圈子里，保存一点本心，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大俗人。
因为他发现，他听过李茗依说过那么多次的喜欢、宝贝、亲爱的、想你......各种各样的亲昵话。
在手机里，视频里，在她的家里，她父母的家里，在床上......
却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让他感到那么真实。
就好像，李茗依只是在这一分钟，真的很喜欢他。
他一下下抚顺着李茗依散开的长发，非常柔顺，他知道这具身体也和露出来的那截腰肢一样柔软。
从来没有怪过李茗依，眼下也不乏恶意地成了大俗人，觉着能让李茗依这样哭泣的喜欢，居然让他有点畅快。
手机蹦出来几条微信消息，是林优的发过来的。
梁宵打开一看，是几个娱乐新闻的截图。
照片上面的人，并不是他，却比出现他自己还让人惊讶。
从开始两张截图的——
“新生代演员当众与赵晓青导演片场起冲突！”
“流量小生付明熙拍摄现场动手打人”
到最新的时间，昨天中午十二点更新进度到——
“付明熙扬言演技好，无需导演加持”
“娱乐圈新人乱像”
“跨界男星付明熙恐遇封杀雪藏”
连付明熙原来的职业都被翻了出来作为噱头。
梁宵第一时间想到，他们的电影都快拍完了，是不是全砸了。
林优的消息在图片刷完之后跳了出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一直在酒店休息。”
然后林优就发过来让他诧异的话。
——“可是起因是因为你。”
——“现在赵导已经在医院了。”
“什么？”梁宵忍不住疑道。
李茗依听着动静抬起头来，一脸的泪痕，水光潋滟的眼眸看他，“梁宵。”
“啊。”梁宵坐起身，拍了拍她的肩，“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李茗依没想到梁宵就真的把她一个人放在这。
一步一挪地往客厅走，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
“我知道。”小孟刚跟公司的团队交流过，接到梁宵的电话一点儿也不意外。
“所以原因呢？”梁宵问。
“哥你先等等，我马上过来找你。”小孟问道，“茗依姐走了吗？”
梁宵一言蔽之，“在睡觉。”
小孟：“.......也好。我过去接你，过两天就能拍戏了，尽量不要活动，影响恢复。”
梁宵看了眼合拢的卧室门，“好。”
等待的时间里，他最焦虑的并不是电影会不会被上不了，或者变成后期的人脸合成，变得不是付明熙跟他。
想到这儿，好像也不尽然全是不在意，他对付明熙这个角色投入的情感和精力，如果真的换了一个人......
那些亲密的，暧昧的，携手共进，同甘共苦，反目成仇，黑暗光明，全都成了别人的脸，心里是有些过不去。
这不尊重他所面对的角色，也对不起自己这个角色，......还有付明熙的天赋和努力。
手指在赵导的电话上面停顿了快一分钟，屏幕按亮了，又按灭，最终还是发了消息过去。
以为没有的回应，来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快。
——“没事，擦破点皮。”
赵导就跟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接着发来一句。
——“别担心，好好演，就当反面宣传了，电影肯定能上映。”
言下之意首映发布会上澄清一下，还能带动票房，一举两得。
剧组的群里，也因为赵导出面的明确立场，都在说这件事是好事。
当事人都没在意这事儿，他再问好像不太合适。
——“你对明熙印象怎么样？”
赵导先一步问了他，梁宵斟酌着回复。
——“挺好的，我很欣赏。您不是说他为了这部电影，特意提前很久登门拜访，希望您能指点他。”
——“他对你很上心啊。”
梁宵看着这几个字，莫名有些熟悉感，似乎能听到赵导温和的语气。
不过现在似乎更多的是叹息。
他盯着那几个字，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他、付明熙、赵导，作为双主角的重头戏，三个人第一次会面。
他因为剧本的问题心有怀疑，工作的认真态度让他差点跟赵导说了几句重话，是付明熙拉住了他，还提出把自己的剧本给他一份。
“他对你挺上心的。”
赵导在最后是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林优的消息准确性百分之一百，赵导跟付明熙这场争端，赵导进医院，这都是真的。
伤大伤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进了医院的门。
并且是跟他有关的事情。
谁都会有点秘密，梁宵不是好奇别人隐私的人，现在这两个人之间跟他扯上或多或少的关系，他想问明白，但赵导不一定会说，付明熙跟他也几天没联系了。
编辑好对话框，他闭上眼，直接发过去——“付明熙是不是对我的角色有异议？”
手机很快传来回应。
——“没有。”
接着是几段让他接连愣住的话。
——“这个剧本他算是最早一批知道演员配置的，他当时就说，你来演这个将军，肯定很出彩。还说虽然他以前没学过怎么演戏，但是很希望能跟你共同出演这个电影，可以从零开始学。”
——“他的性格话到这一步很不容易。”
——“他说，要能让你看得见他。”
——“包括后来剧本研讨，他背过剧本，作为主创参与过，也提过自己的意见，虽然采纳的很少，但是用心程度作为一个新人，非常有诚意。”
换做之前，赵导的话只能让他想到是在撮合他跟付明熙的关系，比较付明熙的脾气摆在那儿，出了名的。
现在自己跟付明熙的争执还没修复，付明熙又把赵导给打进医院了，赵导这样明显就是帮着付明熙说话了。
不只是酒桌上端着杯子的夸赞和勉励，简直像个谆谆的长者帮着说好话，是希望自己能跟付明熙的关系更好点？
“但是很希望能跟你共同出演这一部电影。”
所有的话里面，就属这一句，看上去最不协调。
最不符合付明熙的高冷人设，也不符合他没分寸地介入自己私生活的自我脾性。
他拿笔记本浏览了几条跟付明熙有关的最新消息，无一例外没什么好的走向。
有了赵导的话，这些倒是不担心，林优的消息才跟他的担忧合在了一起。
迟迟没有自己的回复，也没有打电话过来，林优只是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想好了再打给我。”
之前打开的界面还没有关闭，现在还在屏幕的下端开着。
是他的邮箱，里面是付明熙的资料。
自己前几天情绪上来说的话，还能记起来。
“拍戏怎么了？不是我难道你这电影还不拍了？”
“我以前到底怎么着你了啊？你非得在我这儿找存在感。”
“你多大的人了？”
“你不觉得，你特别不讲理吗？”
......
他把资料的界面重新打开，清清白白的学业经历和从业经历，转行机遇。
赵导发过来的消息，也在耳边变成了付明熙没有起伏的口吻......
“但是很希望能跟你共同出演这一部电影。”
如果是那个不爱笑的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为了能进剧组跟自己拍对手戏，说出来这句话。
那么，不讲理的人是不是很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
付明熙一切的追究不过是巧合而已，是自己心虚所以看什么都像是疑点。
初见的时候，付明熙说，“你的第一部电影——《春秋》，零九年十二月二十八上映，我没赶上首映，只能买了离得最近的午夜场，票根我还留着。”
他把这句话记得很清楚。
时间是他出道的第一次荧幕首秀。
听到这话时，面前站的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嘴里说的是作为追了自己十年的小粉丝，但荒谬在，十年之后自己跟他共享了演艺生涯中第一次大制作、大银幕的正式男主角。
他那时候，是觉得付明熙也许是刻意在挑衅他。
“梁宵。”
李茗依推开门走出来，眼睛还是红红的。
“你考虑好了吗？”她问。
梁宵抽出神思，转过头看着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嗯。”
“可是你答应我要带我看首映。”李茗依说。
“没问题。”
梁宵应下来，“你只要把时间空出来，倒时候能到场就好。导演和投资人那我去说，你可以从正门走进来，他们也会很高兴，来了个一线的女星一起宣传。”
李茗依下意识想反驳自己出席的目的，她只是想跟梁宵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看场在电影院里面的首映，而不是在发布会现场应和圈里的人和记者。
但梁宵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她知道现在说这些，只会让他离得更远。
某种意义上，他们真的在合适不过，她知道梁宵的脾性，他们会相互理解，会主动地避开对方的雷区。
“好。”她说，“免费宣传可以，但要记得和我多互动一点。”
“到时候就你一个大美女了，这片子连个女主角都没有，想不看你都不可能。”梁宵朝她宽慰道，“你会是最漂亮的焦点，在场的人都看着你。”
李茗依展开依旧美丽的笑颜，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看梁宵，欲言又止。
“你床上那个剧本......”
“哦，那是付明熙给我的一份。”梁宵随口道。
不能对外透露剧组还未上映的电影安排，他只简单明了地说，“跟他戏份太多，导演让我们双方都熟悉熟悉。”
李茗依当场松了口气，“那我就期待你的大电影了。”
关门的声音似乎关掉了梁宵往前这两年半的感情生活。
刚才听到由货真价实的喜欢两个字，所带来的点点恶意畅快全然消退。
半年前就已经告别了，不可能回头，直到现在他才彻底切断了一切的联系。
心里不止没有空荡荡的感觉，反而还像是打扫干净腾了空挡出来。
梁宵长舒口气倒进沙发靠背里，这种藕断丝连的情人关系，果然不适合他。
————
“梁哥。”
小孟按照惯例敲了三下门，没有人回应，然后开门进去，直接朝着沙发上的人道，“这次的事对你没有影响，公司正在处理，不会传出去的。”
梁宵一点儿也看不出紧张的气氛。
“我知道。赵导跟我说过了，反向宣传。”
小孟拍了拍胸脯，“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最近抽烟那么凶，听了这事儿在房间里更待不下去了。”
“就赵导被打进医院那事儿啊？”梁宵叉掉付明熙的资料界面。
“赵导人没事儿就成。”
“唉？”小孟有些诧异，走近看他。
“付明熙为了你跟赵导都打起来了，你居然反应这么平淡，都不带心动一下的？”
“什么——？”
梁宵眉头皱起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カエ1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