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神灵!拔地而起(一)

第299章神灵!拔地而起(一)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黄沙大漠,古城一座,地平线尽头,洁白的狼牙吊坠在风中晃荡。

吊坠的主人竟是一名半兽人。

体型强大,凶猛异常,鼻高目深,面皮粗糙。

这家伙骑着一匹巨大的白狼飞驰。

他的头上裹着黑布,挂着两撇狭长胡须,黑色的胡须粗糙,中间竟还裹着沙砾,胡须下的嘴唇干瘪,绽出裂纹,显然缺水到了极点。

整个面貌,风尘仆仆。

若是只观其长相倒也与常人并无大异。

最多说是带着些许胡人血统,不似中原。

可当视线下移的时候,就能发现他扯住狼缰绳的竟是一对犀利的爪子,并且只有四趾,似兽似人,故而有了半兽人的头衔。

“急报。”

“急报。”

半兽人一路驱着巨狼怒吼。

沙漠古城,瞭望台上的哨兵,视线落在那洁白的巨狼身上,又瞧见半兽人杀气腾腾的模样,下意识高喊道:“拉开城门。”

古铜大门朝着两边缓缓拉开。

骑狼的半兽人直驱而入,城中的巨钟敲响,行人规避,靠坐在罕见竹椅上,微微眯眼的老人,赫然起身。

轰隆隆。

土墙被一撞而破,白色的巨狼,与骑狼的半兽人闯入了此地。

而这里其实是一处灵堂。

“怎么了,卡兹姆,这是……”

老人的声音透着些许的慵懒。

戴着狼牙项链的半兽人卡兹姆仰头四顾,大大小小的白色花圈摆放在周围,深红色的棺椁横列厅中,美貌婀娜的妇人,刀疤脸的光头,长了一个硕大牛头的屠夫,青面白牙的僵尸,满屋子的妖魔鬼怪。

而当中的主持者是一个戴着白头巾的男人。

滂沱的恶意似大潮朝着这个闯入者打来。

白色的巨狼被吓唬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卡兹姆一瞬间冷汗如瀑,舌头打结,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咳咳,别急,别急。”

先前坐着的老头轻轻拍了拍卡兹姆的肩膀,一瞬间如潮的压力,消减不少。

卡兹姆感激地望了一眼老人,“多谢你了,赵先生。”

老人摇了摇头,身子佝偻几分,示意他说正事儿。

卡兹姆这才醒悟过来,对着灵堂上主持仪式的白帽子喊道:“尊敬的七城之主,阿古柏将军。清廷已向我们发起了进攻,大军正沿着肃州的路线,朝我们拔营……”

本就很糟糕的环境,而清军来袭的消息无疑让在场的宾客的脸色更加阴沉。

只有被称为赵先生的老头,百无聊奈地打了个哈欠,似乎为刚才没有在灵堂睡一个好觉而感到遗憾。

“该死!你说什么?”

阿古柏捏碎了手上悼词的纸张。

“将,将军,大清来,来……”

半兽人含糊着吓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赵老头脚轻轻一点,击打在强壮如铁塔的半兽人汉子脚踝。

卡兹姆大腿一麻,顺势跪倒在地。

“哼。”

阿古柏的鼻头喷出一股白气,没理会跪地的半兽人,而是冲着灵堂大厅一众宾客咆哮道:“我才死了儿子,这时候大清就攻来,这是西域的古神要亡我吗?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阿古柏反问,气焰无比跋扈。

然而,灵堂中一众宾客,却没几个人回应,只是神情各异互相对视着。

赵老头打了个眼神,厅中刀疤光头男,当即恶狠狠道:“当然是杀回去,狠狠教训他们。”

阿古柏深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下心底的怒火。

“余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大唐鬼兵,割了我小儿子的头颅,你们不问!”

“现在清廷的兵马打来,你们还是不问?”

“今日这灵堂是我最爱的小儿子,明天兴许会是我的,后天,后天会不是你,你,还是你……”

阿古柏伸手指着众妖狂点道。

接着话锋一转,拉低了分贝,“抑或是赵先生……”顿时,整个大厅骤降了几分温度。

“咳咳。”

赵老头理了理嗓子,瞧着一众人的目光打向自己,便走到了灵堂中央:“大王何出此言,伯克之死,是因为他坏了古神的规矩。与大清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大王想破此局,说来倒也简单。”

赵老头的眸子微微发红,对着众人转了一圈。

但凡是被其目光打到的,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而阿古柏昂着脖子,直视着那双猩红眼眸,虽然脚步未退半分,可是心脏却是扑通扑通疯狂地跳了起来。

那血红的眸子里,好似蕴含了一条头颅能够升腾到天上的太古巨蛇。

那幽幽的蛇瞳,几乎像山那样大,滔天巨蟒,哪怕仅仅是呼吸就能把全城的百姓都吸入肚子里面。

那是堪比圣经上所言,地狱撒旦一般的古蛇。

“汉朝有西域,是因为封狼居胥,燕然勒石,是行军路线堪比亚历山大大帝远征的李广将军,征服了大宛王国,是班定远绝域三十六骑催战云……”

“唐朝有西域,是因为安西北庭驻扎大军,李谪仙诞生碎叶城,高仙芝远征小勃律,郭昕死守龟兹城……”

“清朝拿了西域,是当年平定大小和卓,平了张格尔……到了如今,左宗棠要来平你阿古柏,你怕,那也很正常。”

“不过……他们没有天时,地利。”

“西域大大小小古神数十尊,明朝第二次绝地天通后,至今尚未彻底消亡,若非是天地有禁令,这些古神早就走出此地,一统九州。”

“当初老夫与大孔雀明王联手掀起的元部圣战,可是差一点就谋夺下甘州,兰州,陕州数地。若是当年能够成功,再加上如今西域之土,大清的江山,整整三百多万的土地,尽数收归入吾彀中,可惜,可惜呀。”

“有老夫在,你怕什么?”

“况且你打的是奥斯曼帝国的旗号,背后有浩罕汗国,右边是日不落大帝国,左边亦有罗刹,你在其中如鱼得水,又怕什么?”

“至于地利,就更不要多提。”

“从古至今,自玉门关,阳关出西域也就两道。当初汉帝时期,李广出征,南边各国坚壁清野,拒绝提供粮草,大汉几万大军,饿死大半。史书上说,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数日则去,余众不过二三。这一路打,一路走,饱一餐饿几天,打到一半,最后只有千名士兵,士卒虽不患战,但是患饥……”

“这千年以来,绿洲反而更少。清廷不管派哪个将军,也得沿着绿洲一路打,与各个城邦死拼?横穿南北两地,直扑我们?不可能的。没有补给,那就是全军覆没!”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赵老头的声音顿了顿。

“赵先生要如何对付他们?”

阿古柏沉声问道。

“玉关遗址已模糊,谁识瓜州今版图,要想对付他们,老夫有四计。”

赵老头扬了扬指头,一边谈笑道。

他缓缓踱步,清理着口中恶痰,与众妖魔分说道:“这第一计,是跪地计,就得苦一苦大王了,大王若是想要这万世之基业,那就得跪。”

“跪谁?”

阿古柏面色铁青反问,其实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大王还用我说吗?”

“普天之下,最值得你跪的人,不就是‘阿雷姆皇帝’、‘罗刹国白沙皇!’‘亚细亚中亚总督’康斯坦丁·考夫曼将军吗?考夫曼将军手里有着机战部队,那是属于这个时代所诞生的洪流结晶,科学的最高造物。您就是跪个三天三夜,也得借来一支部队,此其一也!”

阿古柏拳头攥紧,却又不敢发怒。

这个侃侃而谈的老东西,是西域十大神灵第九,外号柔然古蛇。

赵老九只是转世托生的躯壳。

“这第二计,则是请,请谁呢?想必大王心中也是有数的。”

赵老头不徐不疾言道,眸子里猩红的光芒越来越盛。

灵堂中的一众妖鬼,甚至不敢大声地呼吸。

“白焰虎,白焰龙?”

阿古柏道出一个名字,心头更多的是怒与恨。

这两兄弟操控着白虎军团从他的嘴里抢夺吃食,他如何不恨?

明明是七城之主,但是实际上有两城被僵尸军团,白虎军占领着,可他还得笑着脸与人合作,这份恼怒与恨意,让他恨不得生啖对方血肉。

“非也,非也。”

赵老头却是装着高深莫测地摇了摇手指。

“这第二请乃是去请教主大人,大孔雀明王。请他率队刺杀清廷出征的高官,将军。他手下的伏藏师,也是时候出鞘了。”

“当年从甘,陕,肃等地收刮了一大批的法药埋入地底,等待孵化神通,让伏藏师吸纳,如今正好到出土的时刻。”

伏藏本来是密宗的说法,又分为书藏与地藏两种。

但是后来经过孔雀明王教的吸收改化,与藏密截然不同,虽然依旧挂着这个名字,但是好好的神授,天授现象被改造成了一种可以人为形成,传播法术的血腥仪式。

血腥虐杀,收集魂魄,制成法药,埋入土中,当成种子。

等待着西域各地邪神播种,待若干年后,伏藏师再度去往当年埋药之地,往往就能收获一道法术神通。

而教主大孔雀明王就是此等手段的集大成者,号称是收纳邪法-九百九十九道。

当年元部妖祸的领头人之一。

“嗷嗷,那白焰虎,白焰龙两位尊者呢?”

青面白牙的铁僵兴奋地叫了两声,忍不住反问道。

“无须担心他们,清廷的部队杀入西域,他们比咱们更慌,更害怕,不需要如何,过两天,他们就会找过来结盟。”

赵老头淡然说着。

“这第三计又是什么?”

阿古柏此刻平复下心情,意外地觉得有这老怪物在倒也还不错,面对清廷大军,算是生出了些许底气。

“这第三计就更简单,还是请,不过这一次是请古神,咱们把一些用不上的小城屠了,全城献祭给古神,把那些必定被攻破的城池,比如车师城,建立血池,请古神出手,清廷就算万千大军,在古神出手之后,也必然是十不存一。”

“这,这如何……”

阿古柏战战兢兢地说道,话出口一半就被赵老头打断。

“大王,你平日不是说自己有波斯大帝血统吗?若是承受不住这份血孽因果,可以让老朽替你把这份因果,转移到奥斯曼帝国上面,反正那一家的国祚比起清廷而言更衰,如风中烛火,随时可灭。”

“不!不,我的意思是没那么多人可杀啊。”

“这些年,前前后后,加上给你们的供奉,前前后后杀了五十多万的牲口,有些大城都快屠空了,哪里还能找那么多的人来啊?”

阿古柏叫苦连天道。

“桀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王,你要等死吗?”

“反正老夫的那一座血池绝不能少。”

赵九眸子凶光斗射,一众妖魔喜上眉梢。

“第四计呢?第四计?”

阿古柏连连问道。

“第四计更是简单,反正你也斗不过清廷,那就以守待攻,举火焚城。”

“打不过就退回浩罕汗国就是,反正你也是从那个国度出来的,不过,走之前别忘了,把七河流域化为千里焦土,就算让清廷拿到又能如何?待兵甲一撤,往后你再回来就是……”

如此四计,可谓是一计更比一计毒,一计更比一计狠。

这不是把人当牲口,而是直接看成修行的耗材。

待蛇妖赵九一说完,灵堂的群妖狂笑起来,好似听闻了天大的喜事一样。

在场的,除了跪地的半兽人,就只有阿古柏面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人都死绝了,他还统治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