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机械手臂
林动夜访彭玉麟，并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林动问起涂江龙王有没有可能是地官李秀成后，彭玉麟给出了一封最新的军报。
武神石达开与地官李秀成合力在丹阳府一地彻底击溃向荣旧部和春，张国梁两个老字头绿营大将，事情就发生在前两天。
和春与张国梁都是向荣人马，向荣早在两年前守卫江南江北大营时战死。
不过，麾下部队编制没有散开，由张国梁统率，张国梁只是提督衔总兵，地位而言与如今的马新贻大差不差，位置虽然不高，但实际上算是威名赫赫的悍将。
曾经两次败于石达开之手，却活了下来。
可惜这一回丹阳战役，战死于江水之中，这里面地官李秀成出力甚大。
丹阳离苏州，江宁府都不算远，位置的话算是在两地以东，这一战失利，造成的一个局面就是石达开部队，向上可以威逼彭玉麟，打断这位雪帅想要截断水域的想法。
朝下可以威压临淮军，让袁三甲寸步难行……当然，对于林动而言，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地官李秀成既然两天前还处于丹阳府那边，就没道理出现在水底龙宫。
吕平的推测也就不成立！
可既然这种推测是错误的，那么，时间上的冲突，又会是什么缘由？
对此，彭玉麟给出一个解释是，大概这是法术的效果。
太平要术地官卷，制造出来的水域阴土是完全开辟于另一个空间。
既然空间都不一样，时间流逝不同，也就很正常。
两人又商量了大半个晚上，稍微修正计划，想要让涂江龙王上钩，就得让江宁府乱起来。
“林元觉啊，林元觉，老夫这一次可谓是下了血本，若是……”
“若是不能斩下涂江龙，雪帅，卑职提头来见。”
林动拍着胸口给出保证道。
其实彭玉麟与曾国藩完全不同。
曾国藩重视大将，而彭玉麟注重基层将官，强调军中法纪，也正是如此，其手头一个能让世人报出名字的厉害将官都无。
牺牲的都是湘军其他山头大将，而这也正是彭玉麟能够同意林动计划的原因之一。
其人御下极严，为人刚直，不近人情，这些统统都是外面给彭玉麟的评价。
之前被戌狗杨开业斩掉的一只耳，柳受权就是彭玉麟部。
仅仅因为哨官不在岗一事，被彭玉麟责罚割下了一只耳朵，其中兴许还有一点隐情，但是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彭玉麟的严厉，要知道在绿营军法之中，第一惩罚是斩头，第二惩罚就是割耳。
当然，在基层将领中，彭玉麟因为军费给得十成十的足，也还是受底层官吏爱戴。
闲话且不多提。
天亮后，就在林动准备行动的时候，一封突如其来的信件打断了他的计划。
同时，这一天也是与龙王约定的猎杀比赛的第三天。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一道戴着斗笠的身影，被士兵再三盘问后，才进入城中。
这段时期并不太平，短短三两天的工夫，江宁府一众水师大将，死伤可谓是颇为惨重。
其中占山王徐彪重伤，潜力将领刘锦鸡残废。
湘军大将王牌种子李续宜身死，号称是日月无光的五大镖头总把子张耀尸骨无存。
另外牺牲的还有什么左常德，戴二闾，诸如此类一干人马。
嗯，没错，严格意义上来讲，一大半都和某人脱不开干系。
斗笠客腰间挂着两柄薄刀，江湖人的身份显露无遗。
他在一家早餐摊点坐下，因为戒严的缘故，如今在城中，这样的摊位并不多，很多客栈都没开门。
“老板来一碗豆浆。”
斗笠客屁股才一落座就张口说道。
袅袅的香甜气味，从碗口升腾，丝丝缕缕钻入鼻子，斗笠客深深嗅了一口，连日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不少，端起碗慢慢饮下，滚烫的汁水带来些许的慰藉。
斗笠客望着天边完全露出的太阳，瞧着太阳一点点从深红变成浅红，把云朵染成玫瑰色泽……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这里已经是江宁府了，过了江宁，后面的路，想必是一帆风顺。
“请也给我一碗豆浆。”
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遐思。
斗笠客一抬头，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高高的，瘦瘦的，杀气透骨，脸颊似刀。
“怎么，不认识我了？”
男人的声音依稀有点熟悉。
斗笠客眼神一凝，突然道：“将军。”
“好久不见了，王黼。”
假扮成戌狗模样的林动微笑着坐下。
对面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最早与林动一起闯过幕王府邸，夺下苏州城的双刀客。
呃，他断了一臂，应该不能再称呼为双刀……
咿？
林动眉头不由地一挑，王黼的袖口，竟然鼓鼓当当，右臂不是断了的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动有些好奇，又觉得面前这小子，有几分让自己捉摸不透。
“将军找你找得我好辛苦啊。”
“是吗？我看你气色蛮不错的。”
林动调侃道。
王黼与林动诉苦了几句，才聊起了正题。
“对了，我大哥呢？”
林动抿了一口豆浆问道。
这个时代的豆汁都不太甜，不过，没有酸馊味，入口热气腾腾，倒也算不错。
“马将军，托我带信给您。”
王黼早有准备言及，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林动接过，打开一看是马新贻的笔迹无疑，他一行行扫过上面的文字。
另一只手端到嘴边的豆浆都放了下去。
王黼一语不发，安安静静坐着，小口小口吃着早餐。
林动的眉毛逐渐拧紧，眼神里还透着一些诧异，过了好半天，才从文字带来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信上只说了一件事情。
马新贻也有奇遇！
不愧为传奇画本的主角。
白龙观一役，王黼找到马新贻。
两人本来打算到宣府与林动会合。
不过，当初林动根本就没进城，按照常理而言，宣府没碰见，在江宁府总该遇见了吧，但是老马也遇到事了。
宣城大乱，马新贻在宣城救下了一个商人，之后改走水路，与林动打生打死不同，马新贻算是天命所归。
救下的那个富商，竟然要召老马为婿？
老马与商人结伴而行，如今，已经过了江宁府直奔京城而去。
说是要去参加什么——蒸汽齿轮大会！
至于这个富商，那说起来就又是另一番故事。
林动隐隐觉得貌似自家的机缘被老马夺走了一部分，而王黼之所以现在才赶到，一是因为由山路转水路再转山路，耽误事儿。
第二则是因为……
“让我看看你的魔动科技呢！”
林动蓦地出言道。
王黼闻言一把撩开右手袖袍，这是一只纯黑色的机械造物，瞧不出材质。
但是一眼就能瞧见上面的齿轮，活塞，涂抹不均机油的杠杆，以及一阵浓郁的火药锈迹和手心一个9毫米大的黑洞。
林动一把攥住了王黼的机械手臂，问道：“这里面能喷子弹吗？”
王黼耸了耸肩膀，轻声道：“如果灌入了火药，就可以。”
林动僵坐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个世界未免太光怪陆离了些。
他默默端起豆浆一口饮尽，自言自语道：“看来老马遇到的那个商人身份很不一般啊。”
“确实如此，伍先生可是参加过日不落帝国万国博览会的大收藏家。”
王黼都没注意到，自己在提起伍先生这个名字的时候，眸子里露出的一抹浓郁到化散不开的崇拜。
林动挑了挑眉。
“难怪，他不先去见白莲圣女，原来是已经另投下家了吗？”
眼珠子转了转，林动轻声道：“你怎么称呼那个商人？”
“收藏家啊，我的这条手臂，就是他给予的，最新科技。”
王黼自然而然言道。
“不，我说前一句。”
林动故意咳嗽提醒。
“伍先生啊。”
王黼同样饮完豆浆，抬头一脸茫然。
……
轰！
一道刺目的火光在天空一角绽放。
城南上百家店铺被火药炸开，冒出熊熊的火焰。
城东贫民区，同样如此。
火焰在胡乱搭建的房屋中肆意蔓延，炮火的轰鸣声震天响，江宁府的火药军需库房在太阳露出头的早上，发生了爆炸，到底是不是意外，还有待检查。
但整个城市无疑都乱了起来，剧烈地火光吞噬一切。
“我还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能找到伍先生，那是你的福气，所以如果你要走，我可以替圣女作出承诺，她俩不会阻拦你。”
“同样，如果你依旧愿意继续为白莲教，为圣女效力，那就去春风楼等我。我这两天有一点忙，事情做完，与你细细分说……”
林动提点了王黼一句。
在火光冲起的一瞬间，林动的眼神里放出凌厉的光来。
他想也不想，冲着彭玉麟府上而去。
一场好戏即将开演。
……
抓刀的半截手臂在空中飞舞打旋，血珠抛洒空中，啪嗒一声，手与刀皆齐齐掉下。
“保护！大帅，斩死那个王八蛋。”
彭玉麟麾下，某个林动叫不出名号的将官大声嚷嚷。
在其身后，还跟着一帮子持刀，披甲的悍卒，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绑着黑色的布条，原因倒也简单，这几天死掉的大将太多，人人都在发丧。
此时此刻，江宁府算是被彻底搅动了一个天翻地覆。
而如今，林动要做的就是把“彭玉麟”重伤昏迷的消息传播出去，让大街小巷人尽皆知，如此，才有可能骗过涂江龙王。
梅园，雪帅府。
“取我大槊来，咳咳。”
重伤在身的彭玉麟，用丝绢包着嘴，无意中吐出一口猩红的浓痰道。
周围的士兵连连抬出一杆子黑沉沉的兵器。
“保护大帅。”
这等喧嚣声，从巷子一头传入梅园。
彭玉麟听闻着远处炸药带来的轰鸣，脸色阴沉，冰冷的眸光望向远处，又好似在说：“世人都说十赌九输，不过，老龙王，这一把我一定赢！”